春笋惊愕地看着妙桐,“死契?”

她皱着眉头,认真地将其中利弊通通说出,“你可知签了死契,以后你的命就是小姐的,连官府都无权做主干涉,而且你以后嫁人生子,孩子也是主家的死奴,世世代代的荣辱性命都绑在主家的身上了。”

“可活契不同,你到时候不想为奴为婢了,大可攒了银子赎身出府。”

妙桐眼眶逼出泪来,“我知晓这些的,公……小姐救我母亲,还帮我收拾了爹爹,如今我爹再也不敢喝酒,还会哄着我,这种日子我以前就连俏想的资格都没有。”

“春笋姐姐,我以前过的苦,我害怕跟在小姐身边过了好日子后,会忘了以前的痛,忘了小姐给予过我的恩惠。”

“只有死契,我才能生生世世都死心塌地地跟着小姐,为小姐做事。”

“我也不会婚嫁,说过一辈子给小姐当牛做马,我就一定要做到。”

春笋怔然,妙桐这是打算莽头往前冲,不给自己留一丁点的后路了。

见妙桐心意已决,春笋只能僵持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好,既然如此,我得回府在禀报小姐一声,届时如何在来和你说。”

妙桐点头道,“多谢春笋姐姐,只是还有一事,我不要卖身的银钱。”

她从小被打到大,母亲爱护妹妹更多些,她能瞧着南溪亭心善,不顾羞耻求上去,只为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若是以后南溪亭万一有个什么大起大落,她过惯了好日子,在回去陪着南溪亭过苦日子,妙桐很清楚自己绝对做不到。

她极其害怕自己会退缩,成那忘恩负义之辈。

所以必须趁着恩情正浓,切断所有的后路。

春笋回到尚书府时,南溪亭正坐在一个大箱子上和南知行讨价还价。

“爹,先前约了沈将军出去吃一次酒,八百两就已经去了五百两,实在是不够用啊。”

南知行嘴角都不自觉抖了一下,“什么样的酒能花五百两?”

花酒吗?

她又不是跟沈延舟去吃国宴!

“就算给你上一百道菜,恐怕也就五十两顶天了。”

南溪亭面不改色,“没办法,沈将军实在是太能吃了。”

南知行哪能不知道她是明里暗里的在跟他要银子,脸色乍青乍白的,为难道,“但是一千两委实太多,府里这么多下人每个月的月银都养不过来,你要为这个家着想,省着点花,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南溪亭呵呵。

隔这哭穷呢。

她记得要回来的嫁妆里有不下十二间商铺契书,总收应该都不少。

但这三年原主连个毛都没看见,可见不是进了南知行口袋就是进了柳清口袋。

在加上南知行为陛下办事,多的是赏赐碌银。

况且南知行也不是好东西,贪污受贿可能性很大,不说富得流油,但绝对是不穷的。

单看柳清母女成为正室嫡女后在外的光鲜亮丽就知道。

“女儿当然会为家里着想,但这不是特殊时期吗?大皇子给的期限又短,非常时刻非常手段,我若不大方些,能劝动沈将军投靠大皇子,现在我们若是小气,沈将军又怎么可能相信以后有泼天的富贵等着他?”

“若是爹实在揭不开锅了,就去找大皇子要呗。”

“哪有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好事?我们是给大皇子做事,不是做慈善。”

南知行,“……”

脑袋竟有一瞬间觉得南溪亭说的有两分道理。

但他也没有因此被迷昏了头,就算沈延舟有一百个肚子,也不可能一顿酒就吃掉四百两。

他自己有时候也中饱私囊,哪能不知道南溪亭这是借着沈延舟的借口想多要点,给自己花。

算了。

横竖也就半个月的期限,等沈延舟被他们拉入水后,就再也不用像现在这么费心了。

到时候给一点甜头吊着就行。

只要蹚了这趟浑水,就算他们有所怠慢,沈延舟会不高兴,但有了牵扯在想抽身就是难上加难。

沈延舟还不是得听他和大皇子的?

南知行想到这里,最终忍下肉疼,做出最后的挣扎,“八百两如何?”

南溪亭不语,只是就这么定定地看向他。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觉得呢?

南知行险些白眼就要翻出来,只好妥协,“行行行,待会就让高管家去取了给你。”

“好的。”

南溪亭心满意足,突然觉得这任务时间也太短了,应该在加一个月,她不讹得南知行的大皇子痛哭流涕不罢休。

南知行肉痛之际,对着她耳提面命,“待会你将谢礼送到将军府后,晚点回来,多跟沈将军待一会儿,知道了没有!”

“这若是任务完不成,大皇子发起怒来,就算是你爹我也保不住你。”

又是叮嘱又是威胁的。

南溪亭连连应是,南知行才拂袖而去。

春笋眼睁睁看着人气冲冲地走了,才敢伸手敲响房门,“小姐。”

“进来。”

南溪亭看着春笋独自一人回来的,不免疑惑,“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妙桐突然反悔不来了?”

春笋摇了摇头,“不是,是妙桐跟奴婢说想要签死契。”

南溪亭也是不由得一愣,“她真这么说?”

春笋道,“真这么说,而且还说她不要卖身的银钱。”

说着,她将妙桐的原话一字一句复述出来。

默了半晌,明白过来妙桐的用意,南溪亭唇角划出笑来,“那我这算是捡到宝了?”

春笋也笑着打趣,“可不是吗?奴婢当初跟将军府签的也是死契呢,也算是跟妙桐一样了。”

小时候,大旱三年,她从老家一路逃荒到京城时,是六婆婆救下了她,才不至于饿死在路上,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她认了六婆婆做了义母。

六婆婆和将军府签的是死契,她自然而然也是签的死契。

南溪亭见春笋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神色有些暗淡了起来,便道,“你若是想改成活契,索性今日跟妙桐的一起办了。”

春笋有些怔然和感动,摇头道,“我不改,这样就挺好的,将军府没亏待过奴婢,来了小姐身边后,更是对奴婢格外厚待。”

“那小姐的意思是,同意让妙桐签死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