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亭听着沈延舟的解释,心中动摇。

在末世时,只有丧尸和来抢物资的人。

那时候全球被丧尸侵蚀,活着的人什么都不会想,脑子里只有,食物、药、活着。

她不懂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她只知道,强者为王,有人犯到跟前,南溪亭绝对不会心慈手软,输了她死,赢了对方死。

这是南溪亭在丧尸世界自然而然形成的一套生存规则。

可这里是大渝,一个完全陌生且规矩繁多,人心叵测的朝代。

不是血腥恐怖的丧尸世界,一言不合就是你死我活。

她已经尽力在适应了,可到底是没那么周全,什么都能想到……

沈延舟道,“南知行和你,在明面上还是父女,你所处的位置也十分不利,一旦与其撕破脸,南知行随意一句忤逆不孝、甚至栽赃你妄图弑父才剑杀身边护卫,你在大渝便会无人所容。”

南溪亭抿了抿唇道,“就算我恶名缠身,我也不会放过企图杀我之人,大不了远离大渝,游历四海,世界这么大,总有我容身之处,只要我和我在乎的人还活着,哪里都是我的家。”

沈延舟将怀中女孩儿放在水井旁,又将箩筐置于地上,不疾不徐地拿起水桶打水,“你若名声尽毁,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到时候你人人喊打,谁都想去踩上一脚,我知道你医术高超,走到哪里都能过的不错,到时候我也能护你离开。”

“可你真的没有在乎的人生活在大渝?能保证杀了枭擎惹一身污名远走高飞后南知行不会继续追杀你?退一步讲,你解决了南知行他们,就能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踏进大渝一步吗?”

“若是不能保证,你以后一旦踏入大渝,人人都会唾弃你,做什么事都会感觉十分艰难。”

“为了南知行,不值得。”

南溪亭听得脸色发白,脑海随着沈延舟的话,不断划过几个人的脸。

春笋、商时序、沈老夫人、徐嬷嬷,还有沈延舟……

这些人已经不知不觉与她产生了羁绊,她真的能做到舍了她们远走高飞吗?

她不会轻功、只空有医术,星石术对于武功高强的人亦是很难得手。

在武力和权势这一块,她什么都不是。

一旦如沈延舟所说,南知行不要面子,执意想要毁了她,栽赃她弑父,移送大理寺后依照律法是要凌迟处死的,她就算能利用医术假死脱身,以后也会过的如暗沟里的老鼠,不见天日。

柳清和南菲雨到底是后宅的女人,顶破天了也只是耍耍手段,下下毒,南溪亭尚且能压着她们,可一旦出了后院,遇到比她武力更加强劲的对手,便会显得不堪一击。

沈延舟见她唇色发白,沉默不语,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发顶,“好了,我不说了,你若真想现在就杀了枭擎也不是不行……”

“不,你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杀枭擎的最佳时机,若我今日执意要杀他,乃是下下策。”

南溪亭提了提裙摆蹲下来,从箩筐里掏出两根草药就着沈延舟打上来的水清洗着,声音又细又小,“我会考虑周全,在亲自动手。”

沈延舟见她脑袋瓜领悟的飞快,勾着唇角帮她清洗着草药,指腹将粘黏在草根上的泥土抚开,“现在还认为我是因南知行那句话,才不让你杀枭擎的吗?”

南溪亭手中动作微顿,想起方才误会他而生气烦闷,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嘴硬道,“我可没这么认为,不过,你真不觉得我行事狠毒吗?”

“一般跟我一般大的小姐们,最多遇事也就只晓得打骂一番,可我杀人却毫不手软,南知行说我心狠手辣也没错……”

沈延舟却是露出两分不快,挑着眉,“你若心狠手辣,当初便不会救我,更不会救我祖母,你杀的那些人也全是想要杀你的人。”

“这算什么行事狠毒?”

“我八岁便随父出征,杀过的人数不胜数,那些敌国将士也不全是恶人,甚至有许多都是良善之辈。”

“可我不会因此便心慈手软,倘若我不杀他,他便会杀我。”

“他们于我,并非仇人,却是敌人。”

“对待敌人,善良只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我尚且如此,南知行屡次让人伤害你,你为什么还要对其善良?不过是要将狠毒的罪名扣在你头上,以此抬高自己罢了。”

南溪亭听的心神剧震,一瞬间,只觉得方才误会沈延舟的自己简直让人发笑。

“沈延舟……”

沈延舟将洗干净的草药放在一旁,见女孩儿轻声呼唤,不由抬眸看向她,“嗯?”

南溪亭面对沈延舟那双眼,抿了抿唇,片刻才脆声道,“对不起,方才是我误会你了。”

沈延舟眸中带着笑意,“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我欠你的一千五百两可以不用还了吗?”

南溪亭,“……”

是哦,沈延舟还欠她银子来着呢。

南溪亭想了想,到底是觉得自己理亏在先,而且沈延舟又帮了她好几次,只能肉痛道,“行吧……”

几句话的功夫,草药已经全部清洗了个干净。

南溪亭刚想伸手将箩筐抱起来,可才刚一动,沈延舟已经将箩筐拿了起来,还不忘道,“整个人都没箩筐大呢,还想着逞能。”

南溪亭,“……”

刚才循循善诱,耐心提点她却又不嘴欠的沈延舟莫非是他的第二人格?

春笋坐在床榻边,正给昏迷的若知若离擦脸,看见沈延舟和南溪亭一前一后进了里屋,顿时露出一个姨母笑,“小姐和将军和好啦?”

南溪亭听着春笋揶揄似的口吻,难得有两分羞恼,弹了春笋一个脑瓜崩,“本来就没吵架。”

“是是是。”

春笋忙不迭告饶,可不敢在打趣了。

南溪亭抿了抿唇,“去拿件斗篷来。”

方才沈延舟抱着她的时候,身上凉意彻骨,想来是在外面坐了一个时辰,吹夜风吹的。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方才将他晾在院子吹了这么久的风有些过分……

毕竟他和徐时若思没有来尚书府,她们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不过,沈延舟吃了她的闭门羹竟然也没走,还一直坐在外头等着她出来,同她解释。

南溪亭脸颊悄然浮出一抹霏色,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沈延舟身上。

这算是哄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