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爱漂亮。

叶书桉担心她多想,影响了情绪,“别担心,只是很小的一个月牙印,我已经让人去找最好的除疤膏,这几天医生也会.....”

“不要。”

宁幼恩在一片漆黑中,去摸索叶书桉的手,摇头,“不要涂,不要让它消失。”

叶书桉,“为什么?”

女孩微顿,漆黑无神的眸子,却似宁静的湖泊。

她唇角在笑,“这样子,我就和宁幼琳不一样了。”

是啊!

只要这样,她就能从这“双生姐妹”的捆绑中跳脱出来。

再也不用成为任何人,想肆意利用的契机,因为她不一样了。

周赫听着女孩无望中强生出希望的声音,心底破开一层巨浪。

如果不是这张脸,或许她根本不会走进自己的世界,来到自己面前。

她如今的一切伤害,间接的,都是他给予的。

曾几何时。

周赫气愤过她连同借用“宁幼琳”的身份欺骗他,可却未曾想过,她的苦衷,她的迫不得已。

一缕缕的绞痛,再一次汹涌而来。

将宁幼恩推向深渊的人,何尝不包括他一个。

周赫拉回停在病房内的眼神,侧过身,在长廊阳台的尽头,点了支烟。

白雾环绕,袅袅升空。

绕过了指间,却绕不开他心间的苦涩。

宁幼琳的事告一段落,他和她呢?

“周总。”应辉跟了上来。

“说。”

“陆先生想见你。”

“嗯。”

周赫眉眼沉沉,冷白的指尖弹掉烟灰,“医生说她的眼睛,什么时候能恢复?”

应辉深呼了口气,“得看宁秘书的情绪状态恢复,没个期限。”

一个满怀建筑梦想的人,双目失明,意味着什么。

周赫掐灭一半的香烟,脚下的皮鞋侧开,“派几个便衣保镖,寸步不离守在这。”

“是,周总。”

“除了叶书桉,任何人不可探望,尤其是宁家人。”

*

周老太的病房,凌乱,犹如火山爆发。

关于宁幼琳曝光的丑陋真相,似燃烧的岩浆,所溅之处,生灵涂炭。

未知情的宁父,率先羞恼,愤恨,直至接受。

周泽惠更是百口莫辩。

尤其是听见宁幼恩如今暂时性视觉失明那瞬,整个人如临大崩。

望着宁幼琳的眼,则生不出一丝怒意,因为她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事已至此,周家收回联姻婚讯,念在宁家对周老太的恩情,和平收场,以后两家在京市圈毫无瓜葛。”

周承忠平静宣布,宁家夫妇不认也得认。

联姻期间,出轨,已经是漠视周家的脸面,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周承忠的“和平收场”,终究是念在那救人的护身符面上,给了极大的宽容。

可闻见联姻终止的宁幼琳,整个人发癫般的无法接受。

挣开还护在她前面的周泽惠,试图冲到病床边,口口声声仍在为自己作证词,“奶奶,我不能没有周赫,是那个陆晨华诱骗我的,我也是个受害者啊。”

周老太气得面容泛白了一圈,瞳仁里是怒,是怨。

“赫儿一直不接受你,我以为是感情上你们不和,没想你竟这般作践自己,不知体面。

若不是赫儿自己揭露被欺瞒的真相,你是不是也要我配合你一同演戏,辱了我家宝贝孙子一生?

周家的名声,脸面,是容你这般玷污的吗?”

周老头严厉出声,宁幼琳浑浑噩噩砸落地,才知到头了。

“还杵在这干嘛,把这丢尽颜面的,送回去。”

宁父看不下去,铁青着脸,呵斥出声。

周泽惠脊梁一抖,拽着宁幼琳离开。

“周先生,周老太,管教无方。”

周老太别回脸,稳下声线,“承忠,把取消的消息公布出去,以后周家同宁家不再有往来,周家也不再认宁家任何人。”

周承忠眸光暗转,脑海里的画面,定格在那晚出现在水月菀的宁幼恩身上。

这一决定,包括了那个女孩。

周承忠回神,俯首接话,“是,妈。”

*

晚上十点,病房门被推开。

病床边上的女孩,条件反射出声,“是忘记带东西了吗?”

前五分钟,叶书桉刚走。

两兄弟在楼梯口,碰了个面。

【你同宁幼琳的联姻取消了?】

【嗯。】

【那你就不能放过幼恩,可怜可怜她?】

叶书桉拦住他要上楼的脚步,【她已经为了你,被伤成这样。】

【这是她亲口告诉你的吗?】

周赫定住脚步,眼瞳乌沉。

叶书桉抻了抻手,【幼恩没提到你,也不知道你回来。

但我希望你能就此打住,宁家同周家解了婚约,那对母女肯定会把账算到她的头上。

就算宁幼琳真受了什么惩罚,宁家更不会善待她,你要她去哪?】

【这个不是你该操心的。】

周赫侧过身,绕过他的肩上楼。

【难道你还要一直囚困着她?】叶书桉爆发,垂在身侧的手,气愤得一点点攥紧,【宁家母女有过错,但不该由她来赎罪。

在你身边,只会令她更加折磨。】

所以在她的内心,始终认定,他对她,只是“赎罪”跟“讨债”的关系。

话落半晌,周围仍然寂静无声。

女孩垂着空洞的眼眸,唇角强挤令人安心的笑意,“是不是担心我不能一个人呐?我有事会按护士铃,你不是在墙上给我贴了只公仔吗?很好辨认的。”

她假装熟络,探出手。

预判不到距离,在墙边摸索了好半年,才抓住那只小浣熊的尾巴,“你看,按铃就在它肚子旁边,我都记着呢。”

女孩故作的坚强,独立,情绪。

落在周赫眼底,都是一根根寻血刺肉的银针,不断追着他血液奔跑。

当时在被陆晨华欺负的时候,她该有多绝望,多崩溃。

“书桉?”

宁幼恩揪紧公仔的肚子,意识到不对,语气明显慌了,“你不是书桉,你是谁,你再不出声我按铃了。”

寂静的黑暗,所有的不安感,让她强撑起的一切崩塌了。

女孩的哭腔漫进周赫耳内,催使他泛红了眼眶。

周赫艰难地移动着脚下的步子,带着一股熟悉的尾调香气,浸染入女孩四周的空气中。

她羽翼般飞翘的眼睫微动,耳尖警惕。

直到男人温热,有力的大掌,轻轻交叠在她冰凉的小手上。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