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地回到侯府。

沈南枝和裴舒窈各怀心思,因此一路无话。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

沈南枝扶着秋意下马车后,吩咐府中小厮,“去宫门口等着世子爷,想法子给世子爷递信,就说侯府有要事,让世子爷尽快回府。”

“是,少夫人。”

小厮领命前去。

沈南枝让人送裴宁回二房。

临走前裴宁屈膝对沈南枝重重一礼,“今日多谢嫂嫂,嫂嫂大恩,阿宁铭记在心,莫不敢忘。”

沈南枝扶起她,“回吧。”

裴宁随丫鬟离开。

没了外人,裴舒窈脸上的喜悦已经完全压不住了。

沈南枝边走边道,“今日国公府应该会来侯府提亲,你先去清荷院把今日长公主府发生的事情同母亲详细说一遍,好叫她心中有底。”

裴舒窈没好气,“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她要嫁的,可是世袭三代的国公府嫡次子。

门第之高。

就是跟沈南枝的娘家对比,也是不差什么的。

裴舒窈本就瞧不上失贞的沈南枝,如今自己马上要得嫁高门,更不用看沈南枝的脸色了。

搞不好以后沈南枝还有求到她头上那天呢。

光是想想,都让人振奋。

裴舒窈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沈南枝倒是没给她泼冷水,只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父亲不在京城,但长兄如父,你的婚事便由夫君和母亲全权做主,我身子不适,先回院子了。”

这门亲事虽是她一手坐实的。

但沈南枝可没打算插手裴舒窈的婚事。

她要做的。

就是冷眼看着裴舒窈……自寻死路。

裴舒窈还记恨出门时沈南枝对她的冷言冷语,听出她不想管,当即不屑道,“谁稀罕你管我的婚事啊,长嫂如母说的是母亲不在人世,我母亲活得好好的,本来也不用你多管闲事。”

沈南枝深深看她一眼,笑了,“如此正好。”

回到揽星院。

沈南枝便卸了妆容和钗环,更衣后便靠在了迎窗的大炕上。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桂花树,可仔细看,一双眸子却根本没有焦点。

“枝儿!”

一道温和慈爱的嗓音响起,沈南枝浑身一震猛然回头,却见那声音竟是肉球发出来的,沈南枝面上难掩失望。

她还以为……是爹爹回来了。

是她妄想了。

爹爹五年前便病逝了啊。

肉球飞过来啄沈南枝的手指,沈南枝伸手弹它的脑袋,“以后不许用爹爹的声音同我说话,否则炖了你!”

“嗷!杀鸟了杀鸟了。”

肉球扑棱着翅膀边跳边叫。

沈南枝忍俊不禁。

肉球是她成亲的时候,爹爹找人训好送给她的,肉球很聪明,不但会模仿很多人的声音,还会逗她开心。

比裴予望那个不孝子强多了。

被肉球这么一搅和,沈南枝低落的情绪散了许多。

她打起精神让春分盯着外头的动静。

申时初的时候裴越川从皇宫回来了,他回府后本来要去揽星院,被秦氏的人直接叫到了清荷院。

得知了裴舒窈在长公主府发生的事,裴越川半天没说话。

裴舒窈洋洋得意,“卫公子说了,今日就来家里提亲。”

秦氏眼皮子浅,瞧不出事情的严重性,也跟着高兴,“川儿,你妹妹马上就能嫁入高门了,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你的助力呢。”

裴越川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他指着裴舒窈的鼻子便骂了起来,“做了这等腌臜事,你不知悔改便罢了,竟还如此自得!裴舒窈,你当那公主府的人个个都是傻子,全都瞧不出你那点小伎俩吗,眼下他们不知道背地里怎么议论侯府,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哥哥……”

“别叫我哥哥,你那点小伎俩骗得了旁人骗不了我。”裴越川拍案,震怒道,“你如此行事,叫人怎么看侯府,日后侯府的儿女还如何议亲!”

“我真不是故意的,事情闹大,卫公子若不肯娶我,我就没有活路了,我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裴舒窈委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下一滑就落水了……不管怎么说,卫公子答应上门提亲,不也是皆大欢喜吗。”

老夫人打圆场,“好了,川儿你也别恼了,窈儿是我们家唯一没成婚的孩子了,她能嫁进国公府是好事,至于名声……世人善忘,日后望哥儿长大议亲,起码也是十年后了,只要咱们侯府日渐强盛,以后谁敢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老夫人这话。

俨然把二房还没成亲的裴霁言和裴宁兄妹不当人了。

屋里的人听着竟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事到如今。

裴越川除了坐实这门亲事还能如何?

他总不可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去死。

裴越川强行压下怒火,“卫公子可说什么时候来提亲?”

“只说今天,没说什么时辰。”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长公主府?”

“午时不到。”

裴越川眉头紧拧,“长公主府距离卫国公府不远,卫国公府离侯府更是只隔了几条街,如今都两个多时辰了,提亲的人怎么还没登门?”

裴舒窈一脸羞怯,“又不是小门小户,国公府娶媳妇,自然十分慎重。”

“别的不说,就算国公夫人不亲自前来,起码也要找个德高望重的诰命夫人来提亲吧,来提亲也不能空着手就来了,还要备礼,这一桩桩一件件,总要时间准备的。”

想到要和国公府做亲家,秦氏笑得嘴都合不拢,“是这个理儿呢。”

名声受损的是裴舒窈。

侯府的境遇十分被动。

除了等。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

一家子都换了得体的衣裳到前厅等待,就这么一直从申时初等到酉时,眼看着天色渐黑,暮色四合,国公府的人却连个影儿都没瞧见。

裴越川面沉如水,“你确定卫公子说今日来提亲?”

裴舒窈这会儿也急了。

她本来是很确定的,被裴越川一问反倒不敢肯定了,结结巴巴地说,“卫,卫公子是怎么说的。”

秦氏坐立难安,“要不要派人去国公府问问?”

“问什么,问他们怎么还不上门提亲?若真去了,才真真是丢人现眼。”

裴越川吸口气冷静分析,“如今这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卫国公夫妇不同意这门亲事,不许卫安上门提亲,要么……国公夫人故意给窈儿下马威。”

事实证明。

裴越川分析得没错。

酉时末,国公府终于来人了。

卫安没来,国公夫人没来,甚至连裴舒窈想象的诰命夫人也没来,来的只有国公夫人身边的赵嬷嬷。

瞧着来议亲的竟是个下人,侯府众人的脸都黑成了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