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剑竹见谢长宴神情黯然,有些不忍,“你不是在等林姑娘吗?为什么不去......”

“多嘴!”谢长宴唇角噙一丝冷笑,“今晚,就把东西交给纳图尔。”

剑竹点了点头,看来自家主子是下定决心借南狄人的手除去陆太后,只有大夏乱起来,他们才有机会。

马车行至平康坊,谢长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盯着玉仙楼的牌匾,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雅间,花魁们刚进门,谢长宴就看到靖南王傅世啸的长随,走了进来。

谢长宴微微蹙眉,鱼儿果然上钩了。

“谢大人也在此处?王爷在隔壁的雅间,想与大人闲聊几句,不知可否得空啊?”长随躬身行礼,态度谦和。

谢长宴微微一笑,“晚上自然得空,还请带路。”

傅世啸从不踏足这等烟花之地,今日宫宴这种大事,他却躲在这玉仙楼的温柔乡里。

看来那情伤的威力不小啊。

谢长宴也是得了情报才故意来这玉仙楼假装与他偶遇的。

到了含香阁,他看到往日里闲云野鹤的傅世啸,衣冠不整,左拥右抱,一身风流,正接过妓子手中的酒盏开怀畅饮。

谢长宴微微一怔,上前一步,欠身行礼,“王爷!”

傅世啸好像喝得有些过头,他醉眼朦胧,上下打量着他,半晌才道,“是长宴啊,我还以为是羿安呢!”

谢长宴微眯双眸,浅浅一笑,“王爷,唤晚生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傅世啸侧颊棱角分明,眸光迷离,他挥了挥手,示意在场的歌妓离开,“过来,陪我喝两杯!”

一斟一饮,很快便酒过三巡。

“王爷,饮酒伤身,不可贪杯......”谢长宴起身,佯装帮他斟酒。

傅世啸手中的酒盏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那幅画是你带给我的吧,阿韵人呢?”

谢长宴面色微冷,他特意留下痕迹,就是确保傅世啸能查到他的身上。

只是他憋了这几天,他还以为傅世啸根本不在乎呢!

“王爷口中的阿韵是何许人?王爷如此焦急?”谢长宴漫不经心地坐着,缓缓地放下酒壶,把玩着酒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傅世啸听出他的讽刺之意,可他不能肯定谢长宴的身份,更不敢把深藏在心中的秘密宣泄出来。

原本他和阿韵情投意合,暗地里互许终生。

可那时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世宗皇帝,却觊觎阿韵。

太子势大,如日中天,傅世啸根本无法撼动,后来机缘巧合,他竟真的寻到一人与阿韵长得一模一样。

那人便是如今的陆太后——陆道笙!

那时,陆道笙也不姓陆,她说她叫阿笙,他便把阿笙带到了靖南王府,让她暗中学习模仿阿韵的言行举止。

阿笙机智聪慧,学得很快,后来,甚至连他有时候,都会弄错她们俩人,就别说是太子了。

他太子根本区分不出她们两人!

他也就可以以假乱真了。

可他哪里知晓,这才是悲剧的开始。

“长宴,阿韵是我毕生最重要的人!你既有了她的消息,还请告诉我!”他神色迷离,好像沉浸在悲痛的回忆之中。

谢长宴脸色的温度消失殆尽,寒声道,“世伯,就算你找到,又当如何?你如今,妻妾成群,儿女双全,生活圆满幸福,何必为故人伤怀?”

傅世啸浑浊的眸光蓦地一变,谢长宴果然知道!

这么多年他从未放弃过寻找阿韵,当初,她坠入悬崖,他们寻了几个月,都不见尸首,后来待寻到相符的女尸时,已面目全非,根本分辨不出来。

只是她身上有他赠送的玉佩,才能确定她的身份。

可他从不相信,阿韵就那样死了!

“世伯,有的人,死都死了,若是突然现世,只怕会再次挡别人的路!难道还得再死一次吗?”

余光里,谢长宴的脸毫无波澜,唯独那双眼眸折射出的寒光,好像暗藏着波涛汹涌的恨意。

傅世啸慌忙夺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袖袍下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暗藏的机锋,他听懂了,上次阿韵坠崖也是被人谋害的!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是我对不起她!”傅世啸一脸颓然,眼眶微红,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挫败感席卷全身。

他这一辈子做过很多错事,可唯独他只觉得亏欠了阿韵。

傅世啸张了张嘴,终于问了出来,“你到底是哪一年出生的?”

谢长宴的眸光沉了下来,却没有回应他......

**

回到衡芜院,直到林婠婠换下傅羿安那套衣裳,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今夜的种种,透这一股诡异,所以阮流筝是陆太后为傅羿安精心挑选的世子妃。

哪怕用药,也要促成这桩婚事。

这手段,和当初苏灵音和先太子的事,真是如出一辙啊。

难道,当年也是陆太后的谋算,可她为何要故意拆散傅羿安的婚事呢?

陆太后平日里对傅羿安格外器重疼惜,可那种心思根本不是对杨希枝和杨苍宗那种轻慢的态度。

为什么?

林婠婠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忽地起身翻开了孙文潜留下的先帝起居注,希望能从中寻到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皇宫里某间暗室里,孙文潜被打得遍体鳞伤。

审问他的人也有些犯愁啊,各种刑具都试过了,他的骨头还真硬啊,就是不肯就范!

太后无非就是想让他重新书写先帝的起居注而已,他怎就这么倔呢。

孙文潜好歹还是举子出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怎么就不明白,伟大与肮脏同在,辉煌与血腥并存,这么简单的道理呢。

陆太后本就是强者,她想改写历史,孙文潜又如何能挡得住呢?

当臂挡车,蚍蜉撼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