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仙殿外。

傅羿安身姿挺拔,腰间挂着一枚精致的香囊和玉佩,负手而立。

他穿着一袭黑袍,整个背影犹如黑云压顶,气势磅礴,无端让曹内侍感到一阵胆寒。

曹内侍硬着头皮开口,“太子殿下,今儿您生辰,您看天色已晚,要不明日再来?陆太后刚刚已歇下。”

傅羿安声音清冷,“这种生辰宴,不过也罢!孤有要事与母后商谈,还请公公通传。”

曹内侍暗叹一声,这些人非要去触他逆鳞,也难怪太子殿下会动怒。

“那咱家先去通报!殿下,稍等。”

陆太后很快便宣了他进去,“今日之事,哀家也没有料到,哀家只是着人请她来参加宫宴,并没有想做什么。”

傅羿安静默地听着。

陆太后见他面色带着愠怒,继续补充道,“上次承诺你的,哀家不会食言。可是,你也不能太过分,就算是宠她也得有个限度!”

傅羿安凉凉的眼神掠过她,“今夜的事,那就是阮家兴风作浪!我们与阮家联姻,就不怕他们心怀不轨,想要取而代之吗?”

陆太后凤眉一挑,漠然道,“你的心思都不在阮流筝身上,你只会处处提防他们,待你羽翼丰满,你想做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现在切莫操之过急!”

傅羿安思绪一顿,陆太后果然也不放心阮家,有她这句承诺就足够了。

“你什么都清楚,为何偏偏容不下林婠婠?”

陆太后凝思片刻,“哀家没有容不下她,一个帝王付出自己的真心就是致命的。因为你会因她迷失自我,深陷于情爱之中。”

“与此同时,你越是爱她,越容易置她于危险之中!若你不爱她,阮流筝哪里会针对她?”

“你肩负重任,随时都应保持清醒,哀家不希望你因她这个软肋受制于人,被朝臣牵着鼻子走。”

“如今,阮家捏着大夏的钱袋子,若不是靠联姻,你靠什么破局?”

“还有先帝遗旨,你的身份本有瑕疵,难道你真想看到大夏的江山陷入混战?羿安,你好好思量一下吧。”

傅羿安心中已有定论,“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

刺客的案件很快查明,那个刺客包括撞到林婠婠衣衫的人都是南狄的细作。

那名刺客被抬回去,还没有来得及撬开他的嘴,就服毒自杀了。

不出几日,坊间关于林婠婠勾引耀宁的传闻就传得神乎其乎,愈演愈烈。

傅羿安勃然大怒,那些在场的禁军都被他下了死命令,自然没有人敢说出去。

许绍查出是冷宫里一位老嬷嬷传出去的,当他们刚查到这嬷嬷头上,她就被人灭口了。

傅羿安沉吟片刻,“能把证据撇得一干二净,本就说明这背后操控之人手眼通天,除了阮家,孤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许绍心领神会,试探着问了一句,“林姑娘知道此事吗?”

傅羿安捏了捏眉心,神情复杂难辨,“不想让她知道。”

“我的太子爷,你就把她关在东宫,哪里也不准去?你这样跟囚禁犯人有什么区别?”

许绍真心替他着急,他就不怕林姑娘彻底和他离心。

傅羿安的声音颇为幽冷,有着碎玉一般的破碎感,“孤担心有人对她不利!”

许绍沉默良久,欲言又止,劝慰的一肚子话生生又憋了回去。

林婠婠那种跳脱的性子恐怕真的不适合皇宫,这些道理以前他还敢怼他两句。

如今看他这样子,也有些患得患失,走火入魔,哪里还敢再刺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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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守卫比往日多了一倍,越发森严。

傅羿安担心把林婠婠憋坏了,特意请了戏班子过来,林婠婠闲得无聊,听了一场折子戏,便没有多少兴致。

她缓缓起身屏退左右伺候的人,声音懒散,“都散了吧,我一个人静静。”

林婠婠莫名想起徐任意曾经说过,她也能想象出自己的余生,在深宫内苑中慢慢枯萎的模样。

这时,好似戏班的班主走了过来,静默地看着她,低声道,“婠婠!”

熟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耳边响起,四目相对,研判、怀疑、胶着,记忆中那双如星辰般耀眼的眼眸和眼前的男人重叠。

他胆子也太大了些!

“长宴,你怎么......”林婠婠的眸光一寸寸变得震惊,良久,她才撤回视线,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四周。

男人身形一顿,知道她已认出了自己,看她的视线逐渐微妙起来,人皮面具下的脸也显得生动柔和了许多。

“怎么没好好吃饭吗?看着你都消瘦了。”

林婠婠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十分温柔关切,就像一湾清澈的清泉。

她其实很避讳他,她是想离开傅羿安,情感上又不想负了他。

若被傅羿安发现会连累谢长宴乃至幽州陷入疯狂的报复打击的,到时候谁都不能逃。

“你怎么来上京了。”

“你动用了海棠玉佩,我就知道你遇到了麻烦,还记得以前我对你的承诺吗?幽州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谢长宴微微一笑,笑得冰消雪融,通体舒畅,他就知道傅羿安会把事情搞砸。

他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林婠婠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面上无波无澜,“你这样太危险了!”

谢长宴抿唇,眉目含笑,“阮家势力庞大,又有岭南道的兵力撑腰,你复仇心切,若莽撞行事,我担心你吃亏,就亲自走一趟了,我已着人在想法子了。”

林婠婠心中一惊,看来他已知晓母亲柳玉娥的事了。

“倒是劳你费心了,若不是他们动了我的亲人,我根本不想与阮家结下死仇。”

谢长宴笑道,“你们注定会不死不休,哪怕你想收手,阮家也不会放过你。”

这个道理林婠婠自然明白,如今她倒是骑虎难下了。

“婠婠,不妨让你弟弟拜一个大儒为师,然后跟着他去游学,到时候就可以去幽州落脚,阮家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幽州来。”

林婠婠神色惊惧,谢长宴怎么猜到她想离开上京的?

“可是这些事与你无关......”

谢长宴抬起手指比了一个‘嘘’的姿势,声音彻底变了:“贵人,还想听什么戏,我先让人多准备些?如是没什么事,小的告退了!”

“目连救母、拜月亭记、琵琶记都可!你退下吧。”

谢长宴刚出房门一会,傅羿安穿着一袭玄色锦袍,戴着金冠玉带,径直走了进来。

林婠婠眉心一跳,花厅中的空气瞬间冷凝起来。

傅羿安不停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眉宇间好似有戾气散开。

他脑海里反复忆起那戏班班主的背影,“婠婠,今日都听了些什么戏?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