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摇晃着灯笼。

林婠婠看着那色似曾相识的玉佩,脸颊不由发烫,当初她打算和傅羿安一刀两断,就干脆让青黛把这玉佩拿去做了典当。

如今却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真是有些羞耻啊!

林婠婠微微愣神,没有接过玉佩,她说不出什么滋味,明明现在她也是想要离开这上京的。

他却好像察觉到什么,反复要她确定自己的心意。

傅羿安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正色道,“婠婠,我没有怪你。当初我自持清高,没有表明我的心意,都是我的错,跟我在一起,让你饱受非议,还让你担惊受怕,都是我浑蛋。如今,你应该明白我的真心!”

林婠婠蓦地一酸,委屈来得猝不及防。

他是一个孤傲自大,矜贵骄纵的人,经常得理不饶人,经常让她受尽了委屈,可他终究是变了。

可她始终忘不掉,陆太后对自己家庭的迫害!

父亲林邺惨死,母亲如今也疯疯癫癫,这一切都让她心底泛起绝望,还有阮流筝,还有众多的朝臣,都会对她口诛笔伐。

若她执意要留在傅羿安身边,留在宫中,数不清的暗箭都会指向她,傅羿安若是偏袒护着她,她甚至会被人们冠上‘妖妃’的名头。

如此种种,为了他们之间缥缈的情爱,真的值得吗?

林婠婠接过芙蓉玉佩,触感真是细腻沁凉啊。

她抬头仰望着他,眉眼凝着淡淡的温柔和清冷,浅淡一笑,“四哥,我会珍藏好的,再也不会弄丢。”

傅羿安仔细端详着她,“自己说的话,不准食言!”

林婠婠听后,莞尔一笑,“放心,我会随身携带,一直戴着!”

近日,她对他不停地撒谎,不停地欺骗他,可她哪怕离开上京,也会带着这块玉佩,生死相依。

他是她迄今为止唯一的爱恋,哪怕他们最终不能白首,她也想为这段情感留下一些见证,或许等她头发花白,也可以抚摸着这块玉佩,思念在皇宫里的帝王。

**

几日后,两淮的重臣被几道圣旨招回。

两淮盐铁转运使杨汝能多年以来,一直都有一本行贿的账册,那账册牵涉甚广,上至户部下至两淮的地方豪绅都在其中。

如今他的妻妾被太子羁押,而那账册自然就落到了陆太后的手里。

此事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群臣们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生怕这把贪腐的大火又烧到自家的头上。

有人看到从宫外运了几大木箱子直接抬到了乾元殿上,里面装着的都是行贿的账册。

传言,噼噼啪啪的算盘声在殿内响彻了一夜。

翌日大朝会上,气氛冷凝,百官头上笼罩着一片阴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预想中陆太后的发难却迟迟没有到来。

朝会过后,陆太后留下了几个重臣到御书房说话。

一进入殿内,里面赫然摆着传言中的账册箱子!

阮仕廉头皮发麻,眉宇间布满了阴翳,他也是最近才得知杨汝能那个狗东西还留着这等要命的把柄,等着朝堂人来查。

他们派出去暗杀玉娘的刺客又铩羽而归,偏偏那么巧被傅羿安给救下了!

真是多事之秋。

林相面色微冷,黑眸中思绪翻涌,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他到底是经历了两朝的老臣,几乎没有人能看出他的破绽。

傅羿安将众臣们细微的不安尽收眼底。

他沉默了一会,凉凉地开口,“这账册也不知是真是假,孤担心有人污蔑,故意攀咬朝臣,特意请你们过来先检验一番。”

阮仕廉眉心一跳,不用猜就知道这些账册中有两淮对阮家行贿的罪证。

如今太子殿下,这话到底有什么深意,有了这贪腐的账册,只需派人去底下详查,雁过留痕,必定会查出各种蛛丝马迹。

若当真一查到底,在场的朝臣又有几个干净?

端坐在御座上的陆太后挑眉,温声道,“都看看吧,好歹也知道底下的官员都干了些什么。”

林相半眯着眼眸,唇角**,“太后所言极是。”

见他们没有动作,傅羿安起身,从箱子里随意抽出了一册,递了过去,“林相劳苦功高,两袖清风,定不会和国朝的硕鼠同流合污。”

林相微微怔愣,接过账册,快速地翻阅寻找,在前面两页面果然还是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后面的记录被黑色的墨汁涂抹得根本看不清。

林相额间泛起一阵薄汗,抬眼看向傅羿安,“回太后、太子殿下,这账册骇人听闻,应当严查,但凡有所涉及的官员都应严惩!”

林相转手就把账册又递了给阮仕廉,阮仕廉接过以后仔细翻阅,他脸色勃然大变。

几乎一瞬,他就伏地而跪,声音哽咽,“臣有罪!”

陆太后递了一个眼神给曹内侍,曹内侍连忙上前扶他起来,可阮仕廉根本不敢起。

陆太后缓缓从御座上下来,亲手扶住阮仕廉,叹了口气,和颜悦色道,“阮爱卿请起,都说血浓于水,我们可是亲家!”

“哀家这辈子都只认流筝这个儿媳,你管理户部,责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欺瞒。当家难啊,我知你的苦心。”

“以后太子继位,哀家还指望你们好好辅佐,为国尽忠呢!”陆太后一锤定音,“国事繁重,这些个陈年旧账就不必再提了!”

说罢,她抬手便把那账册扔进了一旁的紫金铜炉中。

只见那账册在火炉中瞬间化为灰烬,几位重臣提着的心,瞬间又回落了下来。

阮仕廉望着傅羿安那双讥诮眸光,仿佛他能穿透洞悉一切,立马表态道,“阮家誓死追随太后,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陆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哀家年岁大了,不得劲了,哀家想着等太子大婚后,择日登基好了。

宫里的凤印沾了那么多年的灰,也该换个人管管了。

哀家已让尚衣局着手准备凤袍,你让流筝好好准备着。如此户部得多拨点银两到礼部,阮爱卿以为呢?”

阮仕廉回道,“这是自然,赋税等事臣立马着人,亲自去办!一定给太后一个满意的交待。”

“只是出了此等大事,这杨汝能自是不能免责。”

“太后圣明!”

陆太后亲自演绎了一场恩威并施的制衡之术。

傅羿安面含微笑,心中暗道:再让你们多蹦跶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