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抬头望着远处已经开始劳作的人,这里开垦的大片土地都被耕种起来了,所以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缓缓说道:“武将之家不怕战争,他们若都怕了,岂不是无人可用了吗?他们最怕的也是马放南山剑入鞘。”

梅若雪小口喝着消食茶,听着陈氏继续说:“当初,因一文一武保楚家江山,保年幼帝王,声威大震。也因为声威大震,年幼地方的卧榻之侧,不容猛虎安睡,所以断臂,灭门。”

“权利更迭,历朝历代都有迹可循,千百年来都如此往复轮回着,权利这两个字是悬在九天之上的一把宝剑,平凡百姓看不到,一般官员够不着,只有那么一群人,触手可及,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为了能得到这把宝剑,踩着累累白骨都再所不惜,这就是楚国,也是天下每一个如楚国一样存在的国家都要经历的事情。”

“我儿因夫君阵前杀敌,忧虑不堪,这世上又有多少女子如你这般毫无二致,可战争一直有,无人能让天下永享太平,这并不是坏事,有时候不破不立,若没有人站出来,楚国就气数尽了,如今不是一国的气数尽了,而是一人的气数尽了,两害之间取其轻啊。”

陈氏说罢,偏头:“苏易安是一匹绝好的战马,是宝马良驹,注定要征战沙场,我儿在未曾嫁给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谁,可你还是选择了他,是选择了这个人,还是选择了他身上那让人不得不侧目的荣耀?”

梅若雪闭上了眼睛:“娘,是选择了这个人。”

“选择了这个人,就选择了他的身份,那为什么不接受他所要经历和面对的事情呢?”陈氏又问。

梅若雪捂住了脸,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眼泪,哽咽着说:“我害怕!”

“谁都怕,但不是我们害怕,事情就不会发生,我儿可停过佛经里的一句偈: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陈氏递过来帕子,轻轻的蹭了蹭梅若雪的手。

梅若雪接过来帕子压住了眼角:“娘,我以前不信佛。”

“但佛经里都是道理,不念过去,不忧未来,不惧当下,这才是我们该做的。”陈氏站起身:“咱们桃源里啊,存了不少吃喝,多的都堆成小山了,我本想着写信给沈靖的,现在不想了,咱们可以请你龙爷爷出马,龙帮子弟千千万万,是不容小觑的存在,别的不用,送点儿东西过去是很容易的事情,对不对?”

梅若雪知道陈氏变了,却不知道陈氏变了那么多,与之前的人比起来,简直根本无法重合。

心情舒展开了不少,人也就有了力气,端起来消食茶喝了一大碗后,擦了擦嘴角:“娘,你说得对,我不能陪他征战沙场,但我可以为他减少后顾之忧。”

“我儿本事大着呢,这点儿小事做的好,娘也陪着你。”陈氏笑了。

这天之后,梅若雪犹如平常那般开始忙碌。

并且不让追云在去外面打探消息,知道越多,凭添困扰,不如做好当下的事情。

石郎庄。

地里青黄不接,正是最难的时候,冷氏每日都捂着那点儿银子,宁可吃糠咽菜,打从梅河一家子被梅若雪带走后,梅山和梅宽也没了踪影,冷氏比以前更要变本加厉了许多,再也不肯听梅柏顺一个字了,梅柏顺只要敢多说一句,必是一场鸡飞狗跳,久而久之,梅柏顺就整日里搬着凳子坐在墙根晒太阳了。

这一日,梅柏顺又在晒太阳,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句:“不好啦,来抓壮丁啦!”

这样的事情隔三差五就发生,梅柏顺连动都没动一下,他一把年纪根本不用怕,家里还有一个老婆子,要真抓走了才叫好呢,只可惜他们这样的老货没人看得上。

马蹄声和叫喊声越来越近,等梅柏顺听出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三四个人握着钢刀来到门前,一脚踹开了大门。

梅柏顺急忙跑过来,弓着腰:“军爷,军爷,家里只有老妻和我,没有人了,真的。”

“滚开!”其中一个壮硕的汉子一脚踹开了梅柏顺,看了一圈后,直奔厢房,从里面把半袋子粮食扛了出来,另外两个人抓鸡,抓到直接拧了脖子,用绳子拴成了一串扔在院子里。

只有,几个人就往正屋去。

梅柏顺都吓傻了,听到动静的冷氏冲出来也不敢动了,两个人摸着墙角走到一起,任凭这几个人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呸!真穷!”其中一个人骂骂咧咧的从屋子里出来,扫了眼梅柏顺和冷氏,抬起手:“走。”

梅柏顺心里正谢天谢地呢,冷氏突然追了出去:“军爷,军爷,我知道谁家不穷,我带你们去。”

梅柏顺只觉得头皮发炸,急忙跑过来一把抓住了冷氏,捂着她的嘴和几个壮汉点头哈腰的说:“我这婆娘是个疯的,是个疯的,军爷去忙,我把她锁起来。”

冷氏听梅柏顺这么说,顿时急眼了,抬起脚就往梅柏顺的**上踹去,这一下子把梅柏顺差点儿踹死。

“我们庄子上的梅家最有钱,还和县太爷家沾亲带故呢,你们要敢去,我带路,金银财宝又都是,粮食更不用说了,他们家姑娘貌美,丫环个顶个水灵。”

冷氏说着,还抻了抻衣服,理了理头发,表示自己不是个疯子。

其中一个人问:“你们有仇?”

“对,有仇,但她们家好东西海了去了,军爷要吗?”冷氏问。

“带路!”另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说。

“大哥,别是油炸?”瘦子提醒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嘴角一抽:“老东西敢骗咱们就剁了她的爪子,拔了她的舌头!”

“不敢不敢,不敢骗军爷的。”冷氏说着,就在前面带路,石郎庄家家户户都是哀嚎之声,冷氏却脸上带着笑,一想到这些煞神能为自己报仇,她觉得死都行!

过了桥,冷氏指着梅家的宅子:“你看,这两处大宅子都是她们家的,军爷你瞅瞅,小门小户能有这样的宅子吗?”

还真别说,几个人彼此看了眼,其中瘦子撒腿就跑,回去叫人了。

络腮胡子也不着急,站在桥头等着,一会儿工夫就有一个黑脸大汉骑着一匹枣红马过来了。

络腮胡子立刻满脸堆笑的凑过去:“朱大人,这婆子说里面姑娘多的很,属下先来探路,还没进去呢,等您呢。”

冷氏一听,又高兴了,朱大人!这是多大的官儿哟,带着那么多人,这次看梅若雪她们几个怎么死!

越想越是畅快,冷氏缩在一边说:“这新宅子他们住着的,老宅子里住着不少下人。”

朱坤扫了眼冷氏,一夹马腹就往新宅子去了,坐在马上一挥马鞭:“砸门!”

络腮胡子想表现,上去就是一脚,接着就惨叫着倒在地上,那条踹门的大腿以奇怪的弧度弯曲着,整个人在地上直打滚儿。

朱坤顿时怒了,吼了句:“翻墙进去!”

旁边跟上的几个人,其中有拳脚功夫的,仗着灵活,三两下翻过了高墙,在里面喊:“大人,门用铁管封死了!”

朱坤冷哼一声问:“还有什么?”

“啥也没有啊。”里面的人看了一圈,说:“杂草都半尺高啦。”

冷氏一听,傻了,杂草都半尺高了?人呢?

朱坤唰就看过来了,冷氏想撒腿就跑,可两条腿像是钉在地上了一般,根本挪不动,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旁边的宅子:“可、可能住在这边了,这边也是她们的家。”

朱坤翻身下马,走到梅家宅子门前,上去就是一脚,大门应声被踹开了。

冷氏险些没昏死过去,看到被踹开的大门,这口气终于是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