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小公爷好像不太对劲!步伐有些踉跄!”小环凑上前轻声耳语一番。
“什么?”
秦若澜心慌之下猛然回头,一众大臣不明所以,立刻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无论发生什么事儿,先跪着总是没错的!
秦若澜仔细盯着陈行的脚步,直到确认陈行并不似是受伤导致脚步踉跄,这才瞥了眼三人离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语气冷淡道:“回崇明殿!”
“喏!”
等陈行来到马车附近,再也压制不住往喉咙上冒的酸水,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两女,找了个拐角就疯狂地呕吐起来!
杀过人的兄弟们都知道,当时热血上头,肾上腺素飙升,根本不会有什么恶心不适的生理排斥感。
可一旦缓下来后,各种情绪会无序且失控般充斥着自己的身体。
尤其是脑海中还会不断闪回先前血沫横飞的场景,这就会造成严重的生理排斥反应,从而引发恶心、乏力、头晕等症状。
而一旦这类感觉涌上心头,心理以及生理上的不适便会如浪潮般汹涌直冲胃里,胃部的胃酸此时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胃里的东西也就随之涌上喉头。
此时的陈行便是这种状态。
这与山桑县一役不同,那会儿陈行基本上并未亲自动手,即便是用了燧发枪,也是在众人掩护之下远距离射击。
这与近距离射击在直观感受上有着天差地别!
其次,收敛尸体也无需他去处理,自然恶心的情绪也就没有如今这般强烈。
比如对崔晟诚长子行刑,他与谢子安的情绪就与今日相同。
或者说,今日与那日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旁的李清雪也顾不得刺鼻之味,不停地轻拍着陈行的后背,想要为他驱赶不适。
“夫君,可好些了!”
此时的陈行早已眼泪鼻涕一大把,喉咙更是被溢出的酸水刺激得说不出话,只能摆手摇头,示意自己还得歇会儿!
另一边的王怜也是贴心地将自己的帕子递给陈行,让他擦擦!
李清雪见状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这一笑却让王怜双颊瞬间如醉酒般泛起红晕,低着头娇羞不已。
“哥哥,喝点糖水吧!阿娘说若是不舒服,只要喝点糖水就好了!”
就在两女不知该如何帮助陈行之时,一道天真又悦耳的童声响起。
李清雪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小女孩端着一碗略带混浊的白水走了过来。
小女孩身着补丁麻衣,小脸说不上白净,却也收拾的干净,皮肤略显黝黑,与大户人家的女孩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倒是那双眼睛,清澈无邪!
见李清雪等人并未接过自己手中的糖水,以为他们是嫌弃,连忙慌张地解释道:“不……不脏的,囡囡每天都有认真洗刷干净!”
李清雪这才回过神,连忙歉意道:“姐姐不是嫌脏,姐姐刚刚走神了,谢谢你啊,小妹妹!”
顺势接过女孩手中的糖水,递给陈行,柔声道:“夫君,喝点糖水,兴许会好些!”
陈行点了点头,接过糖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可好些了?”李清雪迫不及待问道。
陈行用王怜的帕子在脸上使劲摸了一把,这才舒畅道:“好多了!可把我恶心坏了!”
当看到眼前站着的小人儿时,陈行一愣,随即看了看李清雪,后者轻笑着解释:“人家小妹妹见你难受得紧,特意送来一碗糖水!”
陈行笑着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道谢:“谢啦,小妹妹!碗还你!”
小女孩乖巧地接过旧碗,脚步却未曾挪动。
陈行疑惑道:“可还有事儿?”
小女孩有些紧张和胆怯的看着陈行,声音似是有些害怕:“一……一碗……糖水……一……一文钱!”
陈行一拍脑门,自己怎么把这个忘了。
可他抬手的这个动作,却让小女孩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小手条件反射地抱住脑袋,娇小的身躯似是微微发颤!
这一幕令陈行心中一沉!
这种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只有受到长年累月的毒打才会有此反应。
陈行脸色微沉,眯起双眼,一把拉过小女孩,捋起她的袖口。
只见本该宛如嫩藕般的手臂上却布满了各种触目惊心的伤痕,有鞭痕,有烫伤,甚至有类似刀剑划伤的痕迹,恐怖程度不言而喻!
王怜与李清雪也被小女孩手臂上的伤痕吓住了,眼角不自觉地落下一滴清泪!
“谁干的?”
陈行声音阴冷,似是在压抑着无尽的怒火!
小女孩连忙扯下被陈行捋上去的袖子,神色不安地左顾右盼道:“囡囡自己摔倒的,钱……钱不要了!”
说完一路小跑的离开,半途中还不慎摔了一跤,可她顾不得疼痛,爬起来继续迈开两条小腿一路狂奔,似是在逃命。
陈行脸色阴沉:“白展!”
“喏!”
不用吩咐,跟随两女而来的白展,立刻明白了陈行的意思,足下轻点,人已跃上一旁的房檐,顺着小女孩的方向追了上去!
“这般乖巧的小女孩,谁人竟如此狠心!”
王怜面露怜悯看着囡囡离开的方向哀叹道。
“夫君,若是抓着贼人,一定要送交京兆府,好好审一审!”
李清雪也是面露愤慨之色!
陈行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低沉道:“先回府,等白展回来后再说!”
……
白展居高临下,一路跟随,自是将街道上小女孩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没想到小女孩的警觉性还挺高,七拐八绕之后,四下张望,待确定无人跟踪,这才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长舒一口气,又绕回了距离陈行之前不远的地方!
“你跑哪儿去了,吓死娘了!”
一名粗布麻衣的妇人正在糖水摊前焦急地张望,等看到小女孩回来时,才又急又恼地象征性打了她几下屁股!
“我去帮娘卖糖水了!”小女孩娇憨道。
“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乱跑,你就是不听,这段时间周边好多孩童丢失,万一你被坏人掳去,你让娘还怎么活?若再不听,往后娘就将你锁在家里!”妇人气急道。
“娘,莫要生气,囡囡以后一定听话!”
见女儿似是怕了,妇人这才收起怒意,看着女儿碗中空无一物,笑骂道:“小馋猫,还说帮娘卖糖水,是不是自己偷喝了?”
小女孩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妇人,羞涩道:“走着走着就渴了,囡囡就喝了!”
妇人轻戳女儿额头:“你呀你,娘若是指望你帮着卖糖水,这摊子也就不用开了!”
小女孩轻吐俏舌:“不会啦,娘,我帮你!”
说着,小女孩站在糖水铺前,小手叉腰,老气横秋道:“卖糖水咯,卖糖水咯,又甜又解渴的糖水,只要一文钱一碗!”
白展疑惑地坐在屋檐上看着这对母女,直到日落西山,一整天都没有事情发生!
见夜幕降临,母女俩这才收拾摊子,大手牵小手地走了回去!
若不是在街上……那么只有一种解释!
白展清冷的眸子泛起一股杀意,再次沿着路途上的屋檐跟着母女俩回去!
……
“白展还没回来吗?”陈行看着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开口问道。
孙长兴抱拳道:“老五还未回来,不过还请小公爷放心,老五性子谨慎,身手也比我等强上不少,自不会遇到危险,恐怕应该是另有隐情!”
陈行点了点头,待翠儿与李清雪将饭菜全都端上桌,招呼众人吃饭时,一道人影突然自高空中跌落,吓了众人一跳!
距离最近的老四陈正勇当即抽刀上前查看,待看清来人长相立时惊呼:“老五!”
“什么?”
孙长兴等人闻言立刻上前探查,只见白展身中数刀,背后还插着根箭矢,明显是被多人围攻之下强行闯了出来!
只是当时情况太过凶险,白展并未注意到来自背后的暗箭。
身负如此重伤还能逃了回来,不得不说白展身手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顾不得血污,孙长兴一把抱起白展就要往外冲去,却听白展口溢鲜血艰难道:“救……救人……城郊……三……三里……”
话未说完,白展便因伤势太重而昏死过去。
“老五,老五!”
关心则乱,孙长兴等人早已乱了分寸,陈行厉声喝道:“别吵,小伍,你先跟孙长兴将人送到华神医处!”
虽没有什么交集,但陈行却记住了将他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华良!
“喏!”
小伍背起白展,在孙长兴等人的护送下直奔华良的医馆而去!
“赵勤!”
“末将在!”
“点兵,随我前去城郊救人!”
“喏!”
李清雪知道这件事自己帮不上忙,只得柔声叮嘱:“小心些!”
陈行面若寒霜点了点头,拿起燧发枪,跟着赵勤就出了门!
随着街道上传来阵阵的马蹄声,不少尚在游玩的路人纷纷诧异。
“怎么回事?”
“奇怪了,怎么有军队在街道上纵马狂奔?”
“太过分了,这是何人,胆敢闹市纵马!”
而在街市上一些隐藏在人群中的天鹰卫相互使了个眼色,一人将怀中的竹哨取出吹响!
军队在闹市中疾驰,这是大商明令禁止的事情,若有犯者,轻则杖刑入狱,重则发配充军,若是撞死了人,那可是要偿命的!
“什么?陈行率兵冲城?”
听到天鹰卫的奏报,还在与陈世忠商议该如何处理今日孔青书一事的秦若澜,面露骇然!
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俩就纳闷了,经过今日这事儿,谁家吃饱了撑的还敢惹陈行?
陈世忠不愧是战场统帅,初闻时也惊讶无比,不过瞬间冷静下来朝着秦若澜拱手道:“陛下,老臣以为行儿不会无缘无故做出此等有违律法之事,还请陛下明察!”
秦若澜娇好的面容也是难得露出一副理解的神色:“忠伯伯不用担心,以朕对小贼的了解此事应当是另有内情,这样,你我二人一同前去查看一番!”
“如此,再好不过!”陈世忠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女帝对陈行生了嫌隙。
这帝夫,可以是陈行来做,也可以是别人,可若是别人,待自己百年之后,陈行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陶牧,带上一队天鹰卫,随朕与凉国公出宫!”
“喏!”
……
“小公爷,不好了,陈小公爷带了百十骑玄甲军朝着城门冲去了!”
“什么?”
楚年行口中的茶水还未咽下便被喷了出来,似是没听清楚一般:“你再给我说一遍?”
朱宏苦着张脸:“就在刚才,属下听下面人闲扯,说是陈小公爷带了百十骑玄甲军朝着城门冲去了!”
楚年行立刻起身道:“着甲,将府中麒麟军集合起来,随我一同去寻陈哥,如此匆忙,定是有要事发生!”
“喏!”
……
“放肆,京都城内竟敢当街纵马,你是谁家子弟,还不速速勒马!”
早在马蹄声响彻街道时,城门守卫便已经严阵以待。
待到陈行等人距离城门仅有百米之遥时,一名守城的龙骑营将士当即大声呵斥!
“玄甲军急事出城,速速让开!”赵勤当即吼道。
“玄甲军?真的假的?”
闻言守城的龙骑营将士似有不信!
“小公爷,怎么办?”
赵勤见守城的将士不曾后退,心中略有担忧问道。
陈行面色一寒,厉声道:“来不及了,冲过去!”
“可是……”
赵勤还想说什么,却被陈行冷漠的眼神瞪了一个激灵,当即吼道:“竖旗,冲阵!”
随着一面黑底金边,绣着深红血字的“玄”字旗在黑夜中迎风飘扬。
守城的龙骑营将士这才确定真的是玄甲军,可问题是没有诏令若是放他们出城,自己等人可是重罪啊!
当即队正模样的人只得硬着头皮道:“还请将军恕罪,无令出城乃是重罪,我等职责在身无法放行!”
同时低声对着身边的小将士低喝:“快发信号,将拒马桩摆好!所有人将长枪架起准备迎敌,弓箭手上弦!”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模样的人皱眉来到城门处,不满道:“你们吵什么?”
可当听到马蹄声时,这才发现一支骑兵正冲着城门而来,黑夜中玄甲军的甲胄与夜色融为一体,根本分辨不出是城内哪支军队!
可当看到“玄”字旗以及领头之人的装扮时,立刻吼道:“快,快把拒马桩移开!放他们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