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日朕的两位好叔伯倒是给朕出了两道难题啊!”

一想起今日天禄阁内,贤王与晋王的要求,秦若澜便揉了揉眉心,神色疲惫不堪,刚才的笑颜也转瞬即逝。

小环适时奉上安神茶心疼道:“陛下,先喝口安神茶吧!”

“哎……”

接过小环递来的安神茶,秦若澜端在手里良久未动,还是选择将其放到了案桌上。

“陛下……”

“这茶待会儿再喝也不迟,对了,你且先去传话,让兵部尚书李成贤来天禄阁一趟!”

“喏!”

……

“小公爷,您刚才太冲动了,陛下近前的太监你都敢打,这事万一要是闹到陛下御前……这可如何是好啊!”秦武唉声叹气,心中满是担忧。

“打了就打了,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而已,真以为女帝会全信他不成?”

陈行面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倒是没心没肺地安慰起秦武来:“秦伯啊,要我说呢,您就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且将心放进肚子里去吧!女帝只要不是没脑子的,就不会对我怎么样,撑死了小惩大戒而已。”

“可……可……”

“行了,别可是了,对了,秦伯,季素母女俩安置得如何了?”

一说到这秦伯脸上笑意连连:“当夜就安排好了,现在正帮着刘婶备膳食呢!还别说,囡囡那小丫头倒是古灵精怪的!”

说曹操曹操到,庭院内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响起。

“秦爷爷,秦爷爷你人呢!”

“在这呢,囡囡!”

小丫头寻着声便找了进来,一见着陈行笑眯眯的脸,囡囡刚娇笑着想要说什么,却又想起了娘亲的话,迈出的小脚丫顿时一滞,收敛起笑意,怯生生地学着娘亲的模样微微俯身一礼:“囡囡见过小公爷。”

陈行微微呆滞,随即明白,多半是季素让她见着自己时恭敬些。

想明白了其中缘由,于是陈行大步流星走了过去,一把将囡囡抱在怀里故作凶狠道:“谁让你这般人小鬼大的,往后若是再这样,大哥哥就把你煮着吃了!”

说着还将头埋在囡囡的脖颈处不停地吐气逗弄她,弄得囡囡咯咯直笑。

二人打闹了好一会儿,正巧碰上端上膳食的季素进来。

当下脸色一变,训斥道:“囡囡,怎的这般没规矩,还让小公爷抱着你,还不快下来!”

囡囡见娘亲来了,连忙挣扎着想要下来。

不料,陈行却不撒手,而是对着季素道:“素娘不必这般谨小慎微,我凉国公府没那么多规矩,就把这当自己家便是!”

“尊卑有别,小公爷好心收留我们母女二人已是令素娘感激不尽,若是任由囡囡这般打闹以后恃宠而骄失了规矩,可就不好教了!”

“无妨,小孩子天性喜欢闹腾,我也喜欢这丫头得紧,且随她,莫要训斥她,训斥多了容易养成囡囡自卑的心理!”陈行一边逗弄着囡囡,一边跟季素解释道。

可惜,由于季素的原因,囡囡也不如先前那般活跃。

“这丫头谁家的?长得倒是水灵!来,让爷爷抱抱!”

众人正说着话,就见着陈世忠打庭院走了进来。

几人连忙行礼问安。

“见过老国公!”

“见过国公爷!”

“大哥哥,这白胡子爷爷是谁啊?”囡囡使劲往陈行怀里钻了钻,悄声问道。

“他啊!”陈行眼珠子一转,小声附在囡囡耳边道:“他是欺负哥哥的人!要不囡囡你替哥哥报仇怎么样?”

“欺负哥哥?囡囡这就替哥哥报仇,可是该怎么报呢?”

“你且这般……”

见二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陈世忠见着囡囡水灵灵的模样,心中也是心喜:“臭小子你抱在手里别摔着人丫头,给我抱抱!”

说着陈世忠伸出双手想要接过囡囡,囡囡与陈行相视一笑,似是密谋好了一般,张开小手,一张小脸上满是甜甜的笑容:“爷爷,抱!”

“哎,乖丫头,爷爷抱!”

陈世忠接过囡囡的瞬间,陈行露出一抹坏笑。

只见囡囡突然脸色由喜转怒,一手揪着陈世忠的胡子一手不停地拍打着陈世忠的肩膀,娇憨道:“让你欺负大哥哥,让你欺负大哥哥,囡囡打死你!”

娇嫩的小手如何能伤到陈世忠分毫?

可偏偏这位久经沙场,令西戎与乞塔人闻风丧胆的大商砥柱,却面露痛苦之色口中连连告饶:“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囡囡别打了,别打了!”

一旁秦武倒是对此没有任何触动,反之可把季素吓坏了,连忙急忙着呵斥:“囡囡,你干嘛?”

陈世忠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季素没事儿,接着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数枚包裹好的糕点拿在手中道:“你若是不打爷爷,爷爷便将这糕点送你吃如何?”

“这……”囡囡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看陈行,又看了看陈世忠手里的糕点,一时间陷入了两难之色。

“那……好吧!”犹豫再三,还是抵不住糕点的**。

陈世忠抱着囡囡来到堂厅首座坐下,替她将糕点上的油纸剥开,送入其嘴边。

小丫头一见着如此香味扑鼻,又做工精美的糕点,哪里还忍得住,张口便将糕点囫囵吞枣地一股脑吃进嘴里。

“哎哟,慢点吃,慢点吃!”陈世忠心疼地看着小嘴鼓囊囊的囡囡,连忙呵斥陈行道:“小兔崽子,愣在那儿干嘛,还不拿点水来!”

陈行无奈,只得乖乖地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

没一会儿,囡囡就将陈世忠手中的糕点吃了个一干二净。

陈世忠笑着摸了摸囡囡的小肚子道:“哎哟,肚皮都吃得这般滚圆了。”

囡囡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才不圆!”

娇憨的神态逗弄得堂厅众人哈哈大笑,季素笑着笑着眼角泛起了一丝泪花。

“行了,囡囡先去玩会儿,爷爷有话要和哥哥说!”

陈世忠放下囡囡,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好吧!”囡囡撅着小嘴,不情不愿地向外走去。

季素牵着囡囡冲陈世忠等人行了个礼,便带着她去刘婶处帮忙了。

囡囡一走,原本笑容满面的陈世忠脸色由晴转阴,盯着陈行道:“你倒是威风得很啊!”

陈行哪里不知道陈世忠是在点自己,连忙起身道:“父亲,这事儿真不怨我!”

“行了,府里都传开了,我又不聋!只是,打了传令太监终究是你的不是,你想想该怎么办吧!”

陈世忠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怎么办?凉拌呗,大不了就是罚点钱,打几杖而已,总不能因为个太监,女帝就褫夺爵位吧?那她这龙椅可算是做到头了!”

陈行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一副不屑之色。

陈世忠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的那套圣人之言都被抛在脑后了?”

听到这话,刚拿起的果子,瞬间停滞在半空,陈行明白,终究是陈世忠对自己起了疑心!

一个书呆子,满嘴之乎者也的人,却突然变成对圣人之言嗤之以鼻,任谁都会产生怀疑。

陈行尴尬地解释道:“这不是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被那些个教书先生给PUA了嘛!”

陈世忠一愣:“什么PUA?”

“咳咳,就是被忽悠了!”

“哦!”陈世忠淡淡应了一声,默默喝着茶,一时间堂厅陷入尴尬沉默之境。

“对了,明日便是你娘的忌日了,我也刚好在京,这次咱们就一同去祭拜一下吧!”

陈世忠喝着茶,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

“啊?”陈行一愣,迅速反应过来了,于是故作疑惑道:“娘的忌日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到吗?”

“哦?”陈世忠放下茶盏淡淡道:“多半是我记岔了!”

放下茶盏,陈世忠表情似是怀念,接着道:“楚家那小子回京之后你没去他家看看?楚老夫人可是对你欢喜得很,可惜了,她家大女儿要是能嫁给你就好了!当年若不是你和你哥带着楚家小子跪在崇明殿外……”

陈行一脸无语:“爹,您是阿尔茨海默症犯了吗?楚年行一个独子,哪儿来的姐姐?再说了,当年可是我一人带着楚年行钻狗洞跪在崇明殿外,和我大哥二哥可没关系!”

“哦,那多半……”

“多半是您又记岔了是吗?”

陈行满脸幽怨道:“爹,我真是您亲儿子,别再试探了,再试探下去可就不礼貌了!”

见被陈行戳破,陈世忠老脸一红,神色尴尬地掩饰道:“哎,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

“行了,别装了!不就是见着我和先前不一样嘛,怀疑是被人调包了!”陈行撇了撇嘴。

陈世忠恼羞成怒:“就不知道给你爹留点面子?看破不说破,懂不懂!”

“有什么事儿直说便是,咱爷俩谁跟谁!”

陈行面上一副无所谓之色,内心深处却是对这位老人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

愧疚谈不上,毕竟不是自己主动夺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世忠索性也就摊开了:“虽说我常年镇守关外,可家中弟兄们也会写信给我报平安,如今你的变化着实令我不解,而且以前你对兵书是半个字都不看,可我听说,你和秦侄女打赌,竟然能兵不血刃地拿下豫州,老子就好奇了,你这兵法谁教你的?”

陈行心里嘀咕:谁教的?我若说大汉三杰,关键是您老也不认识啊!

“天生的,天生的!嘿嘿!”

陈行本想着打个哈哈就过去了,没成想陈世忠却较起真来。

“别和老子打马虎眼,你老子带兵打仗几十年,若是信了你的鬼话,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哎,说了您又不信,孩儿能怎么办?”陈行双手一摊,表示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既如此,你等着!”

说着陈世忠冲着庭外喊道:“子舒,找两个人把我的沙盘拿来!”

“喏!”

陈行一听这话,头就大了,寻思着这老头该不会是鹰派的吧!

没一会儿,几个玄甲军托着沙盘走了进来。

“子舒,你们几个先别走,一起来看看!”

陈世忠低着头,将所有物件摆弄好,对着陈行开口:“这是西戎与玄甲两军对垒之阵,我且问你,若你是莫沙城的守将,你当如何?”

看着沙盘上的演阵,陈行也是来了兴趣,这玩意儿就好比赵括纸上谈兵一样,虽说能够推演,可战场上讲究的是个瞬息万变,不可能算无遗策,不是剧本,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那就得看父亲想要什么样的战果了!”陈行嘴角上扬,故作高深。

陈世忠与周子舒相视一愣,随即周子舒开口问道:“若是想要无功无过呢?”

“那便坚守城池,据守不出!”

周子舒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对陈行的评价却是:只适合当个守将。

陈行见状嘴角轻笑:“周叔可是觉着我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周子舒见被戳破了心思,神色略显尴尬。

陈世忠却眉头微皱:“若我想要大获全胜,一举拿下西戎呢?”

陈行撇撇嘴:“爹,你这国公已经是到头了,难不成还想当个异姓王?若是这样,索性咱爷俩反了吧,你当皇帝,我当太子,如何?”

“说正事儿呢!”陈世忠一拍陈行后脑勺,没好气道。

“想要一举拿下西戎,这事儿有些难!”

陈世忠点了点头,心道:这小子还算是中肯,不是那种大包大揽之辈,若是西戎那般好拿下,玄甲军又怎会数十年只是守城呢!

“但是嘛……也不是全无办法!”

“嗯?”陈世忠听到这话,眼底泛起一抹精光:“怎么说?”

陈行一指沙盘道:“西戎人,民风彪悍,好勇善斗,可奈何居无定所,氏族之间矛盾由来已久,况且属于游牧民族,若是父亲想要彻底解决西戎犯我边疆祸患,那就得看父亲是想要徐徐图之,还是一劳永逸了!”

陈世忠没好气地踹了陈行一脚:“还学会和老子卖关子了?你身上那股子酸腐的儒生气息何时才能改掉。”

陈行讪笑道:“习惯了,习惯了!”

“还不快说!”陈世忠瞪了他一眼。

而一旁的周子舒却是眉头上挑,听这话,困扰大商数十年之久的西戎,在小公爷这里仿佛完全不是个事儿啊!

若是陈行知道了,定然要冷哼一声:有公式,做题自然是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