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牧看着眼前略显破旧的医馆,心中微微有些忐忑不安,头一回面对一个普通人不知该如何开口!

以往大大小小无数次血战中,自己从未畏惧半分,偏偏这会儿一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走不动道。

“统领,咱们不进去吗?”一名天鹰卫瞅着陶牧神色纠结站在门口快一盏茶的功夫了,一点进去的迹象都没有,于是小声问道。

“进去?好,你去!”

陶牧一股脑将象征着太医院所属的衣服塞进这名天鹰卫的怀中冷声道。

“啊?”

“啊什么!你进去!”

这名天鹰卫尚还在面露诧异,下一刻却被陶牧一脚踹得朝前踉跄了数步。

周围病患瞧见身前绣着凶神恶煞怪物的男子跌跌撞撞地站稳了身子,下意识惊呼一声,面露惧色纷纷后退数步。

门外的骚乱引起了正在为人诊治的华良的注意。

只见他眉头微皱,对着一旁的老者笑道:“钱伯,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哎,好,好!”

三步并成两步来到门口,看见嘈杂的众人,华良冷着张脸冲着那名不知所措的天鹰卫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无故惊扰病患?看病需要排队不知道吗?”

“这……我……那什么……”

那名天鹰卫手足无措,捧着手里的官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了眼天鹰卫所捧的衣物,华良眉头皱得更深。

“华某不知是谁派你来的,你且回去告知你身后之人,华某在这坊间待得挺好,无需高官厚禄,亦不会坐那儿攀炎附势之徒,若是有病尽管来坊间寻我便是!”

“不是……那……”

那名天鹰卫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陶牧快步走来,对着华良弯腰行礼:“见过华神医!”

华良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之人,自己好似与他并不相熟,看样子他应该是这群人的上官!

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以礼相待,华良自不会无礼,于是也拱手作揖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陶牧一张老脸堆砌着笑容:“华神医不认识陶某很正常,但是陶某对华神医却是早有耳闻,传闻华神医医术精湛,能和阎王爷抢人……”

不待陶牧吹嘘,华良面露古怪道:“这位大人,你是从陈行陈小公爷那儿听说来的吧?”

“正是,正是!”

“传闻多是谣言,不可信!”

陶牧碰了个软钉子,无奈之下,只得拱手,神色凝重道:“华神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华良见陶牧神色严肃,不似作伪,于是点了点头:“随我来内院!”

刚进内院,陶牧便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华神医,我陶牧这辈子没求过人,求您救救镇国公吧!”

想起那日众人闲聊之余,陈行曾说过,一般这等有真本事对待普通百姓与王公贵胄皆是一视同仁之人,大抵都是那种面冷心热的良善之辈,他们有着自己的坚持,和他们千万不要想着耍横。

有事儿求他就直说,好言好语不行,那就声泪俱下跪着求他,信我,一跪一个准,拿出百姓安危,国家兴亡来说事儿,一准马到成功,道德绑架对他们这类人最好用!

陶牧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道德绑架,但是听小公爷的准没错!

“陶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华良面露紧张连忙侧身闪开,想要伸手去扶陶牧。

没想到,陶牧不仅不起来,还哭丧着脸道:“现下边疆战事告急,镇守武宁城的镇国公楚天宁突然昏迷不醒,如今乞塔人挥兵二十五万,现已兵临城下虎视眈眈,麒麟军群龙无首,若是武宁城破,我大商锦州百姓又将再次陷入先帝时期的战乱,这是有心人想要大商灭国啊!恳请华神医出手相助,助我大商渡过眼前的难关!”

华良一愣,随即问道:“太医院的人呢?”

“陛下怀疑,这一切都是幕后之人暗中操控,故而虽请了太医院的魏院判,却不敢将镇国公的性命托付于他,唯有想起陈小公爷都赞不绝口的华神医,所以受陛下之命今日前来请华神医出手相救,若不是山穷水尽,陶某万不敢打扰华神医清净!”

华良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镇国公一事儿,我随你走一趟便是,只是……”

陶牧心中大喜,只要华良同意了,其他的都是小事儿。

“华神医还请直说!”

“这一来一回,恐怕需要耽搁数日,华某希望我等能轻装快马赶到武宁城,一来是为了能够尽快治好镇国公,二来,这坊间诸多病患需要时常用药,不可拖沓,所以我需要配好七日的药物,送至各家各户,烦请今日陶大人安排底下的大人们随我跑一趟!”

“自是如此,自是如此!华神医请放心,需要什么尽管开口,陶某定不推辞!”

“有劳大人了!”

“不敢,不敢!”

女帝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陶牧在心里对陈行更加佩服的是五体投体,要不说他洞悉人心呢!

……

“妾身李清雪,不知妹妹怎么称呼?”李清雪笑着开口道。

“小女子段柒柒,见过清雪姐姐!”段柒柒微微一笑。

“我说段姑娘,你与那……那……”想了半天,陈行没想起来温广德的名字。

“少爷,温广德!”翠儿小声提醒道。

“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你与那广德兄是如何认识的?他脸上的伤疤又是怎么来的?”陈行开口询问道。

“哎!”

段柒柒微微叹息,缓缓张口道:“这事儿说来也怪我,我段家在衡水郡行的是贩盐的生意,来往银钱数额巨大,容易被贼人盯上,而数月前,我又动身前往安阳郡走亲戚,尽管一再小心,可还是碰上了蓄谋已久的贼人,好在家中护卫拼死抵抗,才令小女子得以逃出生天,本以为就此能回到衡水郡,没承想,半路还是被贼人追赶上绑走,就在小女子以为要恐遭毒手之际,是路过的温广德趁贼人休憩之际,将我解绑,带我逃离魔爪,我俩一路逃亡,奈何比不得骑马的贼人,最终还是被赶来的贼人追上了!”

“然后呢?然后呢?”翠儿两眼泛起精光,迫不及待地想要听这只有话本中才有的故事。

“本以为我与温广德会就此共赴黄泉,可对方却记恨上将我偷偷放走的温广德,于是便用匕首在他脸上留下了那道刀疤,好在我父亲见我久久未归,心生担忧之下报了官,连带着家仆、护卫还有一众衙役,皆是出城来寻我!终于在我俩命悬一线之际,将我们救了下来!”

“原来如此!温先生可真厉害!”翠儿顿时面露钦佩之色。

“啧!”陈行暗暗咂摸着嘴,心中酸涩。

正所谓自己遇不到富婆固然难过,但看到别人走了捷径,更让陈行揪心!

陈行一边感叹着温广德不识好歹,一边暗戳戳的给段柒柒出着主意。

“陈某觉着温兄倒并非是对段姑娘无意,想来因为脸上伤疤,加之无法入仕,给不了段姑娘一份稳定的生活,故而才会对段姑娘敬而远之!”

“夫君何以见得?”李清雪眨巴着双大眼睛问道。

陈行淡淡一笑:“段姑娘想来是钟情于温兄的,不知我说得可对?”

段柒柒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事无不可对人言,自己本就一颗芳心因温广德而悸动,又有何不敢承认。

“若是温兄对段姑娘无意,又岂会不敢测那“情”字?分明是对段姑娘的心意了然于胸,只是碍于身份地位产生了自卑情绪,所以才会仓皇逃离,不敢面对段姑娘如此直白的情意!”

“那夫君可有办法?”

李清雪见不得一对有情人从此分道扬镳,未来的数十年中彼此都在懊悔中度过。

“这是自然!”

陈行此话一出,就连段柒柒都激动不已,连忙道:“若是公子能够成全小女子的心意,小女子定有厚报!”

陈行撇撇嘴,心中腹诽:厚报?我差你那三瓜两枣……嗯?不对,她说她家是贩盐的?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问道:“不知段姑娘家中贩的盐是什么样的?”

段柒柒想了想道:“都有,有供百姓使用的粗盐,也有供达官显贵食用的细盐!但细盐精贵,能用到的人很少,所以,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日常所用的粗盐。”

说着招呼酒楼的老板让他将自家售卖给酒楼的粗盐与细盐各拿些出来供陈行观看。

仅是一眼,陈行就笑了,看来古代提炼精盐的法子不行啊!

“咳咳,那什么,段姑娘,若是陈某促成了你与温兄的好事,不知这贩盐一事,我可否插上一脚?”陈行贼兮兮地看着段柒柒说道。

“啊?”段柒柒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我想入股!”陈行还以为段柒柒没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又解释道:“我看着这些细盐与粗盐都不咋的,所以我想提供技术,然后由你们段家售往大商各地,我可以许诺,我提供的细盐比之要好上千倍万倍!价格自然由你段家定,并且你衡水郡段家将会是我在大商唯一的代理商!如此两赢的局面不知段姑娘意下如何?”

陈行之所以会突然有此想法,其实也是想了很久,无论是活字印刷还是请人教学,这些都离不开一个字“钱!”

凉国公府是有钱,但架不住这般使用,即便是有着苏洵的分红,对于陈行想要将义务教育推广到整个大商的理念而言,无异于是杯水车薪!

让秦若澜出钱?得了吧,户部那些个官员一个个抠搜的要死,加上阶级矛盾,愿意出钱建设学堂,请人来给百姓教学?做梦呢!

所以凡事儿求人不如求己!

贩盐在古代是暴利,论有盐引的商贾之家,哪个不是富的流油?

谁不自己夹带私货?

所以陈行想要做的便是掺一脚进去,不图别的,自己有的是技术,犯不着亲自去操刀此事,在家等着分红不好吗?

当然,陈行也不担心他们敢卸磨杀驴!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想要过河拆桥的话!

那就别怪陈行将你家都给抄了,到时候人财两空可就别怪自己仗势欺人了!

段柒柒俏脸微红道:“生意上的事儿我不太清楚,公子你得去和我爹说!若是……”

见段柒柒欲言又止,李清雪微笑着握着她那双洁白无瑕的小手,轻声道:“妹妹有事儿尽管说便是!”

想了想,段柒柒银牙紧咬,硬生生挤出一句话。

“若是公子能促成小女子与温广德的好事,贩盐一事,小女子必当竭尽全力助公子一臂之力!”

说完这话,段柒柒臊红了张俏脸不敢抬头看向陈行几人。

陈行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做生意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哪儿有强买强卖的道理,至于你与温兄的事儿,这无关你我两家生意之事,若是将情之一字冠上利益,倒显得庸俗了些!”

“如此,小女子就先谢过公子爷了!”段柒柒起身对着陈行行了个万福礼!

“哎,段姑娘客气了,只是陈某有要事在身,所以耽误个一天倒也无妨,可若是久了可就不好了了,所以,若这事儿不成,待我办完手头上的事儿,从南道郡回来之后再替你二人牵线搭桥,你看如何?”

陈行虽有心为二人保媒,可若是将正事给弄差了,那可就不划算了!

段柒柒一听这话,脸色一黯,她以为陈行是因为这贩盐的生意自己做不了主,所以找了个借口不愿帮自己这个忙。

也是,说起来这位陈公子也是商贾出身,商人自当是以利益为重,没有利益又如何愿意奔波!

“既如此,不如晚上请陈公子入府与我爹爹一叙如何?”

陈行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段柒柒话中的含义,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说这丫头笨吧,她还知道先让你欠她个引荐之情,可若说她聪明,纯纯就是一个恋爱脑,为了促成好事儿,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就不怕引狼入室?

李清雪看着陈行柔声道:“夫君,要不今晚就去段妹妹家借住一宿吧!刚好,妾身也有几句体己话想和妹妹说说!”

陈行知道这是李清雪做戏给段柒柒看呢!

于是眉头故作微皱:“也罢,既然夫人都这般说了,那今夜陈某与内子便多有打扰了!”

段柒柒美眸终于有了一丝神采,连连摆手:“不打扰,不打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