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此言差矣,悬壶济世并非职责,而是医者仁心,任何职业都不该被蒙上一层神圣的面纱,神圣的从来不是职业本身,而是从事这个职业的人!”

相对于一个充满现代思想的陈行来说,任何职业都不该被过度神圣化。

因为人本身就是七情六欲的化身,是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的一套思维逻辑。

就比如达摩克利斯之剑,象征着公平公正,可倘若是由人来掌握,那便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正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小友这番话倒是令老朽不解,若是医者不以悬壶济世为职责,那又当如何?”老者面露不悦,他觉着陈行的所言有违常理。

“老先生,小子并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只是……这样吧,打个比方,老先生对当官的怎么看?”

“官者,百姓父母也,为官当遵循圣人之道,为百姓请命、爱民如子、清正廉明!”

“老先生说的不错!”陈行赞同的点了点头。

老者面露得意,只不过笑容并未持续很久,只听陈行缓缓道:“不知老先生一路走来见过多少这样的官员?”

老者哑然,从医多年,见识过太多不平事,官商勾结,欺男霸女之事。

见老者不说话,陈行笑道:“看吧,老先生您自己也很清楚,其实很多事情追根溯源无非也就是人性二字!”

“人性是最复杂的,善恶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恶人也会有善良的一面,善良之人也未尝不会有小恶的一天,所以老先生你觉着我说得对吗?”

“一派胡言,尽是些歪理邪说!”

老者一拂衣袖就要离去,不曾想陈行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者气呼呼道:“今日便是任你舌灿莲花,老朽也不会认同你的说法!”

陈行苦笑着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口罩递了过去。

“小子从未想过让您认同我的观点,正如我之前所言,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的一套认知理论!小子只是想让您戴上这枚口罩!”

“口罩?”老者疑惑不定道:“便是你脸上之物?”

“正是,此物在面对人瘟、风寒一类病症,能够起到一定防护作用,隔绝部分细……病邪从口鼻处侵入!”

“哦?此物当真如此神奇?”老者略带怀疑问道。

“只是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不代表能让人不会生病!”

“原来如此,多谢小友相赠!”

老者接过口罩,有样学样的戴在面上,虽然呼吸略显不畅,但并不影响。

“不过,老朽还是要说,即便是你以此物相赠,老朽也不会认同你的观念!有如此才能当用在正途之上,而非是走歪门邪道!”

陈行哑然一笑,拱了拱手,目送老者走向流民!

“吃力不讨好,活该被骂!”

秦若澜眉眼弯如月牙,能看陈行挨骂,她比什么都开心。

“你懂个屁!”

“陈~行~你又骂我?别人骂你,别拿我撒气,有本事你骂回去啊!”秦若澜忿忿道。

“老先生能在这个时候赶来救济流民,便是他打我骂我,这副口罩也是要送的!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你懂吗?街溜子!”

陈行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锦绣坊走去,随后又猛然回头道:“拿着我的药方赶紧托你的关系送去太医院让他们熬药,多耽误一秒,就会多死一个人!”

秦若澜闻言不敢和陈行再多斗嘴,孰重孰轻她尚能分辨得出!

“去,将药方送交太医院!”迟疑了一会儿接着道:“先让太医院看看这药方是否可行,倘若药方有问题,那就先试着少熬一些,给部分豫州百姓试药,一旦有问题,立刻停服,改换太医院的药方!”

“喏!”

……

“什么人?胆敢擅闯鱼鳞卫?速速退去!”

军营门口当值的士卒将陶牧拦下。

“自己人,自己人!”吴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解释道。

“原来是吴军校,敢问这位是……”

吴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陶牧,此人一路上冷着张脸,也不多说半句话,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关键是走路还贼快,不知疲倦。

陶牧也懒得废话,直接掏出令牌道:“奉命办事,违者斩!”

两名士卒见状,立刻跪倒在地。

“我就不进去了,你速度去取军需!我在门口等你!”陶牧对着吴桐吩咐道。

“喏!”

……

“吴大哥,那人是什么人啊?”有个鱼鳞卫的兄弟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

吴桐面露苦笑:“不是当哥哥的不说,实在是我也不知道,不过想来也是某个大人物的心腹之人!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你去将今日不用当值的兄弟喊来一起帮忙!我去找参领大人汇报!”

“好嘞,吴大哥!”

……

“报,启禀李参领,营帐外吴桐军校求见!”

营帐内一名虎背熊腰的男子正眉头紧锁的半跪在案几前仔细观看着京都城内的布防图!

前几日一整队鱼鳞卫集体巡夜未归,一直到昨日才被人发现,这只小队竟被人集体抹了脖子,死在城外的乱葬岗中!

听说因为这事儿差点导致宫中某位大人物遇刺,若不是碰巧有人路过,救下主仆二人,自己这从四品的参领也就做到头了。

为此自己还被治了个失察的罪责,领了十军棍以示惩戒,到现在屁股还疼着呢!

这会儿李灿生一肚子气都没地方发泄,哪儿还有心思听人汇报巡查城防的事儿,他满脑子就想着怎么抓着那几个行凶的狗杂碎,然后将他们剁碎了喂狗!

“没看见老子正忙着呢!没什么要事,就不要来烦老子!”

见汇报的士卒没有动静,李灿生抬头怒道:“耳聋啦?没听见老子说的话吗?”

“李参领,吴军校说……事关凉国公府!”

李灿生心中一沉,凉国公府?陈老国公在边关,凉国公府的老兵几乎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作风,唯一的可能……莫不是陈小公爷出事儿了?嫩娘嘞,老子今年是犯太岁了?

“快把吴军校喊进来!”

“喏!”

吴桐大步流星进入营帐,扶刀行礼:“末将见过李参领!”

“行了,咱哥俩就别客套了,赶紧说,可是陈小公爷出事儿了?”

“不是,但此事确与陈小公爷有关!”

李灿生心中悬着的大石算是放下了,只要不是陈小公爷出事儿就行。

至于其他的嘛……一切好说!

“怎么回事?”

吴桐随即将事情说了一遍。

李灿生搓着手来回踱步:“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军需之事,事关重大,况且不能单凭一个女子就随意调拨鱼鳞卫的军需!所有军需皆是记录在册,若是少了一两件,还能以磨损为由遮掩过去,张口便是如此众多军需,我没办法,此事还需上报!”

吴桐一听急了:“李参领,人命关天,人瘟一事若是传开了,莫说京都百姓,便是军营中的兄弟们也可能会被传染!上报兵部,一来一回会耽误很多事,最重要的是,会死很多百姓”

李灿生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吴桐怒道:“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吗?可陈小公爷要的是什么?那可是军需啊?若不奉诏,随意调拨军需,那是要掉脑袋的重罪!你吴桐长了几个脑袋,敢替个没有一官半职的女子传话?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陈行他有个好爹,出了事儿,陈老国公自然能保得下他,可你呢?我呢?这京都的水有多深你不清楚吗?当年若不是得罪人,以你的能力和军功又怎么会在鱼鳞卫做个区区的从八品军校?还没长记性吗?”

吴桐沉默不语,当年他在边疆也是正五品关口守御将领,这个官职是他尸山血海里蹚出来的。

为了这个官职,当初可是半只腿都迈进阎王殿了!

要不是李灿生这个袍泽拼死带人杀回来将他救走,恐怕早已投胎多年了!

本以为被调回京都之后,官运应该是一路高歌猛进,至少也能混个从四品的参领。

以后时间久了,凭资历也能熬到正四品参将,可结果就因为路见不平打了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最后落得个被贬的下场。

“吴桐啊,咱俩一个村的,又都是从玉琼关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我能看着你吃亏吗?老子当初要不是为了保你,现在怎么说也是个正三品的统领了,算我求你,安安心心的在鱼鳞卫待着,别再琢磨别的事儿了,等风头过去些,兄弟我会把你拉上来的,你现在去和那个护卫说,想要军需,没问题,拿兵部的文书来!”

“喏!”

吴桐明白李灿生说的是实话,京都里的大人物几句话就能决定小人物的生死。

那名女子即便真是某个大人物的子女,可也不能因为几句话就调拨军营内的军需,擅自调拨军需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看着吴桐沉默不语地走出来,陶牧眉头一皱。

“军需没拿到?”

“嗯,需要兵部文书!”

“跟我进来!”

陶牧面无表情,领着吴桐再次走向营帐。

这一次再无人敢阻拦。

因为陶牧拿出的不仅仅是天鹰卫的令牌,还有女帝的凤令!

“陛下口谕,着……你叫什么来着?”

李灿生冷汗直冒:“末将叫……李……”

“算了不重要!”陶牧打断李灿生的话道:“着鱼鳞卫将帐篷等一应物资尽数交由吴桐带回西门,另遣所有今日无需当值的鱼鳞卫人员集合,听从凉国公府陈行调配,处理人瘟一事,若有懈怠者,军法处置!”

“谨遵女帝诏令!”

李灿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急忙吼道:“快去将帐篷、衣物等物资取出,交给吴桐,吹号,命令所有军营中无需当值的士卒全部来校场集合!”

“喏!”

门外的护卫领命而去!

没多久便听到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呜呜~~

……

“看什么呢?”

马车内陈行被秦若澜盯得有些不自在。

“就是好奇,你这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反正没装你就对了!”

“你……”

秦若澜气不过道:“我很丑吗?”

陈行仔细看了看秦若澜摇了摇头:“不丑,准确来说还很漂亮!”

“那你还说……”

陈行竖起一根手指打断秦若澜的话道:“首先我要纠正你一点,并非你漂亮,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

秦若澜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

“其次,秦若澜小姐,你可曾听闻有本流传在江湖上的绝世剑谱?”

秦若澜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什么剑谱?叫什么名字?很厉害吗?”

“绝情剑谱!”陈行面色凝重道。

秦若澜闻言神色大骇,光听这剑谱的名字就知道不简单,绝情剑谱!

何为绝情?断绝七情六欲,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人会有多可怕?

“你不会是修炼了吧?”秦若澜芳心微微一沉。

陈行摆动了下手指,怅然若失道:“我不够那个资格!”

秦若澜心下一松:“你确实不够资格,习武可是要从小打好底子的!”

“不,你错了!”陈行正色道:“绝情剑法谁都可以修炼,也并非谁都可以修炼!”

“嗯?为何?”

“因为剑谱的第一页写着,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

秦若澜表情一呆,她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这种口诀!

“看来领悟绝情剑法之人应当是位男子,想来也是为情所伤的可怜人!”秦若澜同情道。

“不错,因为剑谱第一页便是先斩意中人!”

秦若澜恍然大悟:“难怪这本剑谱的口诀会是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

看着秦若澜若有所思的神情,陈行白了她一眼,口中轻吐两字:“傻逼!”

“傻逼是何意?”秦若澜睁着大眼睛好奇道。

“就是傻子、憨儿的意思!”

“陈~行~你又骂我?”

“这种鬼话你都信,不骂你骂谁!”

“陈行,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小公爷我就拿你没办法,等着,等祭天仪式的时候,我非得让你跪着和我说话!”

秦若澜打定主意,等祭天仪式的时候,定要让陈行知晓自己身为女帝的威严,看他还敢不敢像现在这般放肆!

“哈?你说什么?祭天?”陈行一愣:“好好的干嘛祭天?”

秦若澜习以为常道:“天降大旱,豫州百姓遭难,定是触怒上天,所以朝中有人进言,想让女帝为百姓祈福,举办祭天仪式!平息上苍怒气!”

陈行气得不行,脱口而出道:“哪个傻逼提出来的?这朝廷是傻逼集中营吗?就没一个正常人?”

秦若澜一怔,随口道:“礼部尚书,张成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