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进来!”

“将军,府中有两封书信寄来!”

“嗯?莫不是行儿又做了什么讨打之事?不应该啊,当初那顿打之后听说改变了很多!我不是也给子舒马鞭了嘛!”

老者身着铁甲,案桌上摆满了军务,接过亲兵递来的家书,随手拆开,双眼逐渐睁大,举起书信反复查看,直到确认无误是周子舒的印信,以及老秦的**字迹,这才放下心来,刀削斧刻般的脸庞上也透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此人正是凉国公陈世忠,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却依然为大商镇守边疆!

大商需要他,凉国公府也需要他,自己唯一的儿子更需要他,所以他还不能解甲归田!

世人只知道一个国公的名头是何等的风光无限,殊不知暗地里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换得这份荣耀!

也只有这满头的白发见证了他这些年经历的苦楚和艰难!

“去,把赵勤那队人喊来!就说本将有事儿找他!”陈世忠折好信件语气分不清喜怒。

“喏!”

“呵呵,还真有不怕死之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赈灾粮动手,若是先帝还在,这种人非得扒皮抽筋,剥皮实草不可!”

似是想起什么,陈世忠摸着下巴面容古怪道:“不过这小子是从哪儿招惹来的几个女子,一个青楼头牌,一个首辅之女,还有一个来历不明?不知道会不会跟老秦说的一样,来年能抱六个!那我下去也算对老婆子有交代了!”

没一会儿,一个年轻人昂首挺胸地迈步进入营帐,单膝跪地:“见过大将军!”

“嗯,起来吧!”陈世忠轻笑道:“赵勤啊,你今年多大了?”

赵勤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答道:“回将军的话,末将今年二十有三!”

“嗯,挺好的年纪!入伍几年了?”

“商历启符三年入伍,如今已经快七年了!”

“七年呐,时间过得可真快啊!”陈世忠感慨道。

“如今在军中担任何职?”

“末将在玄甲军轻骑营担任游牧副尉一职!大…大将军,您有什么就直说,你这样属下慎得慌!”赵勤有些紧张道。

“瞧你那熊样,老子还不能问问了?”陈世忠板起脸训斥道。

“能,能!”赵勤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你的小队如今还有多少人?”

一听这话,赵勤脸色一变,右手捶胸正色道:“回大将军,轻骑营第三小队,总计应有一百五十人,如今只剩下一百二十人!”

“嗯,不错,还能剩下一百二十人,确实难能可贵!”

赵勤自豪无比道:“回大将军的话,余下之人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军中好手!”

陈世忠并没有觉得赵勤在吹牛,作为玄甲军的主帅,从他执掌玄甲军近二十年来,自己带的兵,自然很清楚他们的作战能力。

西戎人,民风彪悍,好勇善斗,部落首领更是桀骜不驯,不愿臣服于大商!

整个部落,无论男女老幼都是天生的战士,如果不是他们粮食匮乏,加之氏族之间矛盾较多,大多喜欢分散居住,无法拧成一股绳,否则大商未必能应付得过来!

可即便如此,大商的军队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很难有胜算,只能一味地被动防守,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将他们一举歼灭!

“现在有个任务交由你们这队,你可愿意?”陈世忠翻看着手中的军务,随口问道。

赵勤单膝再次跪地,大声道:“末将保证完成任务,若是失败,唯有战死!”

“咳咳,那什么,你先起来,这次的任务与以往不一样,不需要你们深入敌后探查敌情!”

赵勤表情疑惑道:“那是……!”

“保护行儿的安全!”

陈世忠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平淡道。

“啊?”赵勤目瞪口呆。

“啊什么啊!”

陈世忠不满地瞪了赵勤一眼道:“本将说的话没听见!”

“将军,小公爷人在京都谁敢对他不利啊!”

赵勤表情如丧考妣:“将军,我这一没受伤,二没暗疾的,如今正值秋收,西戎来犯之际,你让我去国公府保护小公爷,这要传出去,他们还以为我是怕了西戎人,以后还让我赵勤怎么在军中混啊!”

凉国公府是什么地方?玄甲军谁不清楚?那是给受伤的老兵们养老的地方!

可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如今凉国公府剩下的独苗是陈行这么个文人。

都说虎父无犬子,两位已故的少将军皆是勇猛无比之人,谁能想到天妒英才,本该大放异彩的两位少将军却英年早逝,如今就剩下一个软弱书生!

自古文武不对付,文人觉得武夫粗鄙不堪,大字不识一个,不懂礼仪,武夫觉着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夸夸其谈的软骨头!

所以凉国公府的老兵们虽不至于受到欺辱,但日子也不好过,陈行明里暗里都十分嫌弃!

当初老国公差点抽死陈行的事儿早就在军营传开了,让自己去保护他,还不如直接给他赵勤一把刀,让他单枪匹马杀进西戎来得痛快!

届时,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自己就算是死,也有脸面对底下的袍泽!

陈世忠心里很清楚,赵勤是看不上自家的小儿子,只能长叹一声将手中的书信丢给赵勤。

“看看吧,看完后若还是坚持不去,我就换个人!”

赵勤纳闷地捡起书信拆开,越看呼吸越粗重,到最后甚至破口大骂:“这群婊子养的狗杂碎,老子非要剁了他们!”

陈世忠挑了挑眉:“现在愿意去了?”

赵勤双手抱拳郑重道:“末将愿领麾下小队前往,若是小公爷有任何闪失,末将提头来见!”

“嗯,去吧!”

“喏!”

赵勤转身就要出帐,却听身后陈世忠喊道。

“等等,我写封信,你带回去交给陛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陈世忠揉了揉太阳穴:“多事之秋,应需谨慎,免得落人口实!这年头国公不好当啊,还不如先帝那会儿,只要能上阵杀敌就行!”

一炷香后,一队轻装上阵的百人轻骑从玄甲军中绝尘而出……

……

“都干什么?我这是医馆,要打架都出去!”

一名青年掀开后院门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语气不善地走了进来。

魏院判看着眼前如此年轻的郎中,眉头不自觉地轻皱。

小环更是不可置信地指着小伍怒道:“你就把你家小公爷交给他?”

青年放下药汤,语气不善道:“姑娘此话何意?莫不是医者还看年龄?”

小环气冲冲道:“你可知床榻之上躺着的人是谁?”

青年双眼直视小环道:“来了医馆不分贵贱,在下定会全力救治!”

“你……”小环被青年噎得说不出话来。

魏院判此时开口道:“老夫乃是太医院院判魏正鸿,不知这位小友师从何人?”

“在下师尊只是个普通乡野郎中,院判大人必是不曾听闻!”青年不吭不卑道。

“那可否让老夫为小公爷诊断一番?”

“自然是可以,不过还请不要擅自挪动小公爷身体,否则神仙也无解!”青年犹豫片刻说道。

“如此多谢!”

魏正鸿轻轻搭上陈行的脉搏,随着时间推移,脸色越来越凝重。

“脉搏微弱宛如将死之人,气息进多出少,恐怕熬不过今夜!”

魏正鸿抬头将自己的诊断说了出来。

大厅众人顿时面沉似水,尤其是小伍,整个人杀意迸发,转身出了医馆!

当李清雪与翠儿赶来医馆的时候,看见双目紧闭,毫无生机地陈行,两行清泪汹涌而下。

“少爷!”

“不要哭,人还没死呢,等死了再哭也不迟!”青年不耐烦地训斥道:“若是无事就都散了,别打扰他!”

“对了,就你,来帮他喂药!”青年一指李清雪吩咐道。

青年又一指翠儿道:“还有你,帮忙抬起小公爷的头部即可,能让汤药顺利入喉就行!剩下的交给老天爷!”

“诸位若是无事还请离开这里,不要耽误在下替人看病!”

不顾众人愤怒的目光,青年毫不犹豫下起了逐客令!

“放肆,若是小公爷有任何闪失,你还想开医馆?”小环冷笑道:“今天这里闭馆!”

“姑娘,你若执意如此,将人带走便是,华某不会因为一个人而不去救其他人,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行!”

“你……来人将小公爷带回太医院救治,将这个江湖骗子给我拿下,送交京兆府!”小环眼中泛起一股杀意。

“慢着!”魏正鸿对着小环低声道:“小环掌事,还请借一步说话!”

小环微微点头,随着魏正鸿来到门口。

“小环掌事,如今小公爷命悬一线,正如那位华郎中所言,此时最好不要擅自挪动小公爷身体,以免病情恶化!”

“魏院判,若是不能救活小公爷,你可知后果会怎样?”

魏正鸿苦笑道:“不瞒小环掌事,来之前,我已经差人修书一封传回家,能让您亲自带人前往太医院,此人对女帝陛下定然是重要无比,加之来的路上您又告知我这位是凉国公府的小公爷!老夫心中又何尝不知三十万玄甲军的重要性?若是能以我之死换大商安宁,魏某死不足惜!”

陈家满门忠烈,一心为了大商,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为国捐躯,陈世忠更是坚守边关!

如今仅剩的独苗也已危在旦夕,谁敢保证陈世忠知道后不会怒而发难?

届时京都会是何等的惨绝人寰之景,自己都不用看,光是想一想都觉着脊背发凉!

小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魏正鸿的请求!

“去门外守着,若有人敢借故闹事,一律杀无赦!”

小环进屋后朝着随行的天鹰卫众人吩咐下去。

华良不在意道:“下一个!”

一名老妪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小声道:“华郎中,这是?”

华良微微一笑道:“温大娘,不用害怕,这些都是那位公子的家眷和护卫,担心他,所以前来陪伴,您老这是哪里不舒服?”

老妪微微点头道:“还是老毛病,我这腿疼得厉害。”

华良掀起老妪的裙摆用手捏了捏,又挤压一番道:“温大娘,少吃些鱼虾,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不能老是待在阴冷潮湿的屋子里,对您这腿不好!”

说罢华良起身道:“我给你开几副膏药,疼的时候就贴在腿上!”

“多谢华郎中!”

“下一个!”

……

“怎么样了?少爷可曾醒来过?”小伍出去一趟回来后低沉问道。

清雪红着眼摇了摇头。

翠儿嗅了嗅鼻子哽咽道:“小伍哥,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一股子怪味儿!”

小伍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盯着陈行出神!

……

“小环回来没?”

“回陛下,小环尚未回宫!”

“是吗?”

秦若澜心神不宁地将手中奏本翻来覆去,根本没有心思批改!

……

“小姐,你说这会是谁出手?”绿柳问道。

“不知道,反正不会是阁主安排的人!”

清风眼中略有不解:“自从当年凉国公府的大公子陈武成回京途中遭黑雀刺杀,整个黑雀都被陈老国公带兵围剿,不留一个活口,以至于后来无人敢接凉国公府的暗红,如今竟然有人不顾忌讳对陈行出手,江湖上怕是要再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可曾传信给阁主了?”

“嗯,已按小姐的吩咐将此事上报给阁主定夺!”

“那就好,等回信吧!”

……

“什么?你说陈行被刺杀了?”

王成明听到自家女儿的话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这他娘的是谁干的蠢事儿!”

从未说过脏话的大商首辅,此时也急得张口骂娘!

“这是想要大商内乱吗?”

一个国公死了儿子不可怕,死多少个都不可怕,哪怕是绝户都动摇不了大商的根基!

可手握重兵的国公绝后就不一样了!

人在尚有一丝希望之时,都不会走上绝路,唯有退无可退之时,才会放手一搏!

“爹爹,你说小公爷还有救吗?”王怜哽咽着问道。

她不清楚自己是否对陈行暗生情绪,只是此刻心如刀绞的痛感却是真实无比!

王成明看着自己女儿梨花带雨的俏脸,长叹道:“有救,必须有救,就算是到了阎王殿,也得把人抢回来,否则会死很多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