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只骨似是意料之中一般,摇了摇头:“所有的铁矿都是祁连玉暗中派人送来的,其他的本王就不知道了!”

“真的?”陈行似是不信。

耶律只骨淡然道:“你们大商有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你能诓骗术那,我可不会诓骗你!”

陈行讪笑着搓了搓手:“谁也不敢确定,是不是你们父子二人联手演戏给我下套,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确实如你所言,你倒是真的怕死!”

没有理会耶律只骨的讥讽,陈行轻笑一声开口道:“呵呵,遗言都交代完了?”

“算是吧!我最爱的人死了,最亲近的兄弟也死在自己儿子手中,这个王做得太累了,累到我想去陪术那的母亲了!”

临了,耶律只骨看着耶律术那开口道:“术那,其实有一点你说错了,作为耶律只骨的我确实很爱你的母亲,但作为乞塔的王,她只是我与匹絮部交易的筹码!”

说完之后,耶律只骨便不再开口!

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耶律术那再也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了,缓缓站起身,提起佩刀脚步沉重地迈向耶律只骨。

就在耶律术那举起佩刀的那一刹那,在陈行的授意之下,赵平定长枪轻挑,便将其手中佩刀打落。

耶律术那不明所以,陈行沉声开口道:“在大商,为人子者,若是弑父便是有违人伦,受天地唾弃,你有着一半的商人血脉,所以弑父这事儿,不该你来做!”

耶律只骨嘴角泛起一抹笑容,睁开眼道:“多谢!”

陈行微微颔首道:“不客气!”

赵平定眼眸一冷,手中长枪寒芒一闪,耶律只骨脖颈处便多出一条血线。

再看去,赵平定已经收枪而立。

耶律术那也似乎是得到了解脱般松了口气,不知是因为大仇得报,还是免于亲手弑父。

唯有休尔格悲愤的呼喊了一声大王。

陈行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站起身道:“如今事情已经结束了,武宁城也会重建,希望耶律术那你能遵守我们的约定,莫要再来犯边,约束好乞塔各部之人,不然下一次你我再见面,恐怕只有不死不休的场景了!”

“当然,我很欢迎乞塔人来领略大商的风土人情,前提是友好的乞塔人!”

“我明白!”

耶律术那点了点头,试着开口道:“不知……”

不等他张口,陈行便打断道:“很抱歉,耶律只骨的尸体你们带不走,必须留在我们这里作为打退乞塔的证明带回京都!”

耶律术那沉声道:“若是我再加些赔偿呢?”

陈行低头思索片刻后道:“可以,但也得等我们回到京都,待陛下过目以后,我会差人送还给你!”

“如此,多谢,还请小公爷保存好耶耶的尸身!”

陈行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会的!”

就在耶律术那准备离开之时,休尔格走了过来。

赵平定当即横跨一步挡在他身前,后者并未计较,而是恭敬的将先前耶律只骨写给自己的纸条转交给陈行。

“这是大王吩咐等他死后交给你的!”

莫说陈行,便是耶律术那都脚下一顿,好奇的看向休尔格!

接过休尔格递来的纸条,陈行纳闷的打开,只见上面用商字写着:小心王爷!

顿时陈行心头一阵无名火起,脸上霎时间青一阵白一阵,很显然耶律只骨是知道这个王爷是谁!

可他偏偏没有告诉自己,不过片刻后,冷静下来的陈行仔细思索一番也算是明白了耶律只骨的用意。

这耶律只骨也是个恶趣味的人。

一来现在交给自己是纯粹替耶律术那出口恶气,算是自己坑害他儿子的报复,这二来嘛,便是大商境内多一份不稳定因素,乞塔就能多一些休养生息的机会。

至少短时间内,大商绝不会腾出手来找乞塔秋后算账,外患一平,便要开始着手清理内乱了!

陈行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看着耶律术那冷笑道:“你倒是有个好爹啊!”

见状休尔格立刻将耶律术那护在身后,神色不善地戒备着众人。

唯有耶律术那不明所以,茫然的看向陈行。

陈行平复好被戏耍后的心情,来到耶律术那身边低声道:“若是大商境内除了我,还有人联系你,务必派人告知我,既然结为同盟,还请守望相助,大商的繁荣与稳定和你们乞塔也并非毫无关系,若是你有事,也可命人传信来武宁城,我收到信后必会亲自领兵前去助你,还望乞塔的王信我,助我共襄盛举!”

说着陈行冲耶律术那恭敬地弯腰行礼。

耶律术那也明白陈行口中的意思,于是回礼道:“放心,术那回去一定会彻查铁矿来源,若有所获定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陈小公爷的!”

“如此,陈行便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小公爷,客气!”

……

待耶律术那等人走后,蒋成刚心有不甘的来到陈行身前低声询问道:“不是,大侄子,真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不等陈行开口,宋林峰先为他解惑道:“长平侯,如今乞塔受到重创,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而耶律术那此人并非如乞塔人一般只知逞凶,他想要的是稳定的生活。所以让他回去,有着耶律只骨的亲笔书信,又有休尔格在旁边,想来继位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况且我大商国库空虚,也禁不住连番征战,正是顺水推舟之时,而且若是乞塔有人不服,他们内乱也正是我大商喜闻乐见之事!”

陈行轻笑道:“宋叔说得在理,但并非是喜闻乐见,正如宋叔所言,耶律术那是个聪明人,所以有聪明人在,和平便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倘若是换个人继位,武宁城仍旧是战火纷飞,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何乐而不为呢!若是有需要,我也会遵守约定出兵助他一统乞塔!”

“再者说,若是这个时候将耶律术那两人留下,岂不是给了乞塔人同仇敌忾的机会?那这仗可就有的打了,我要的是尽快回京都查明铁矿一事究竟是谁在幕后操控!”

说到这里,陈行双眼阴鸷,表情极度阴森。

饶是习惯他插科打诨的宋林峰与蒋成刚等人也是被他这副表情给吓住了!

“接下来武宁城这边你打算怎么办?”赵平定犹豫道。

陈行略一思索便道:“宋叔要回去执掌凤翎营,那便劳烦蒋叔你留下,暂时接管麒麟军,待楚叔伤好之后再来替你,年行与赵兄就随我回京接受封赏!这次泼天的功劳诸位也得都沾沾喜气才是!”

众人对陈行的分配并无异议,纷纷点头应下!

“至于广德,你也跟我一同回京,凭着忘川山一战,你也是能够得到封赏,便由我举荐你入朝为官,文官武将届时你挑一个吧!”

温广德激动的当即拜倒在地:“广德全凭小公爷安排!”

陈行想了想,直接道:“武将一脉虽说都是自己人,行事方便,可以你的才学多半是走文官的路子,索性便从殿阁学士坐起吧,正五品,也不算辱没了你这一身所学,也可以多看看书,等到后面你自己再做决定吧!”

“多谢小公爷!”

陈行看了看逐渐明亮的夜空,伸了个懒腰道:“这苦差事以后谁爱来谁来,我反正是不来了!”

赵勤此时开口道:“小公爷,要不要修整两日,正好也可以派人传信回京都,让陛下在迎将亭为我等接风洗尘!”

一听这话,陈行顿时不乐意了:“拉倒吧,什么狗屁腐败作风,有那个钱用来修缮城池,资助百姓不好吗?赵勤,你什么时候也学那些世家文人搞这么一出了?”

赵勤一愣,纳闷道:“这不是礼制吗?”

“狗屁的礼制,要我说,礼部那群人就该全都罢免了,放他们回家种地,一个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饭桶!”

楚年行顿时双眸明亮道:“陈哥这话骂得在理,我也觉着礼部那些人闲的蛋疼,各种无病呻吟的礼乐制度,着实烦得很!”

当说完这话后,楚年行顿觉背后如芒在刺,下意识回头正好迎上赵平定那双冰冷不含一丝感情的眸子。

“楚小公爷的意思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礼制也是无病呻吟了?”

“呃……那什么,大舅哥,我不是那意思,我是……那个……就是……哎……”

“楚年行,我看你是想我替你松松筋骨了!”

“陈哥……救我!”

可等楚年行回头看去之时,武宁城上哪儿还有陈行的身影!

“小公爷,咱真就不管楚小公爷了?”赵勤心有不安道。

陈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管?怎么管?人家楚、赵两家的家事,你拿头管?再说了赵平定是他楚年行的大舅哥,除非是真想他妹妹赵馨玥守寡,否则不会真打的!”

“哦,原来如此!”

“不打死是一回事,打个半死还是可以的!”陈行小声嘀咕道。

……

三日之后,京都外,数万身披甲胄的士卒们正昂首挺胸的向着城门走来!

甲胄之上还隐隐泛着淡淡的暗红色血迹,士卒们也是一脸杀气,吓得路过的百姓纷纷逃窜。

陈行见状眉头一挑,当即调转马头冲着身后呵斥道:“立定!”

令行禁止,整齐划一。

齐刷刷的声响,令守卫京都的将士瞬间警惕起来,连忙关闭城门,派人朝着皇宫内报信!

陈行骑在马上指着身后的锦州老卒以及抽调而来的凤翎营与虎啸营的士卒道:“我说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作甚?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是来攻打京都的,都给我笑一笑!”

“哈哈哈哈!”

一群五大三粗的军中的汉子笑起来声如洪钟,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狞笑,更瘆得慌!

“得得得!打住,都给我打住!”

陈行无奈的扶额叹气道:“让你们笑属实是为难你们了!”

而这会儿,京都内的三大营纷纷严阵以待,甚至是鱼鳞卫都闻风而动,紧张的赶赴京都城门处。

一时间整个京都人心惶惶!

不少商户也是早早收摊,普通百姓更是将门窗紧锁,不敢外出!

“陛下,就不该让陈行小儿领兵出战,臣怎么说来着,就该早些和谈,如今好了,敌人这才几日的功夫便打入京都了!”

范原老泪纵横,那模样似是悔不当初。

魏正远也适时开口道:“眼下京都兵力薄弱,陛下理当下令,命州军前来京都护驾才是!”

而此刻晋王却是神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龙椅上的秦若澜一颗芳心也是揪在一起,她担心这会儿陈行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唯有王成明眉头微皱,似是不确定道:“陛下,老臣以为,未必是贼人攻入京都,有可能是陈小公爷班师回朝了!”

“王首辅,事到如今,你还帮着你那亲家说话?人都已经打到门口了,还不承认吗?非得将刀剑架在你脖子上你才看得清?”马文昊气愤道。

礼部尚书张成祥也在此刻横身出列,厉声指责道:“马侍郎所言极是,众所周知,若是陈行班师回朝,定然是要提前传信回京都,再告知礼部,根据礼制,应当有陛下率领百官与百姓夹道欢迎胜利之师,如今城下之人虽穿着我大商甲胄,可上面血迹斑斑,保不齐就……”

秦若澜听到张成祥的话,一双玉手死死攥紧,她不信陈行会死,也不想听到陈行会死的消息。

即便是留一份念想也是好的!总比没有希望来得要强!

正欲朱唇轻启想要开口呵斥之际,只听一道令自己心安的声音传来,霎时间美眸泛起雾气。

“保不齐什么?保不齐本将身首异处?还是敌人穿着大商的甲胄来冒充大商军队攻打京都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一道身姿挺拔,银盔亮甲的少年将军大步迈入崇明殿内。

只是甲胄上的血渍,令朝中百官感受到武宁城一战是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其实陈行压根就没参团,只是临回朝的时候想起来,若是身上没点血渍,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借了些耶律只骨的血涂在盔甲上装装样子。

只是着实恶心了自己一把!

张成祥一看来人是陈行,顿时面露吃惊,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语气鄙夷道:“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玩意儿,有那个时间和金银欢迎我等,不如把银子用在该用的地方上,你们礼部从上到下少贪一些,本将都得替边疆的将士们谢谢你们这些京都的官老爷们了!”

说完不理会张成祥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转头对着秦若澜单膝跪地恭敬道。

“臣,陈行,不服陛下所托,歼灭乞塔贼寇十万有余,重新夺回武宁城,锦州统领赵平定决战之际,斩首乞塔王耶律只骨,为报陛下喜讯,臣擅作主张,日夜兼程赶往京都,以安帝心,还望陛下恕罪!”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