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吕先冲听闻吕程所言,双眼微眯,忽地也不着急去县衙了,转身落坐回原位,神情冷淡道:“程儿所言何意?”
吕程难得一本正经地冲着吕先冲弯腰行礼,似是变了个人一样,语气恭敬道:“父亲,孩儿以为,陈行此人,虽荒**无度,但他身边之人不会同他一样是个草包,就比如姓陶的高手,他定然能分辨出昨夜之事的缘由,孩儿以为,他必然会给陈行出谋划策!”
吕先冲难得没有呵斥吕程,反倒是将吕程所说的话在脑海中仔细的过了一遍!
见吕先冲沉默不言,似是在深思,吕程又接着道:“再者说,只要是个聪明人都知道,我与陈行成日里进出群芳苑,若是他遭刺杀,于我而言又有何好处?况且,我与陈行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又何必做瓜田李下之事?此间道理便是我不说,也会有人告知陈行!”
半晌之后,吕先冲才淡淡出声道:“若你是吕家家主,此时应当如何?”
吕程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父亲这是让自己站在家主的角度去考虑,立刻出声道:“孩儿以为,县衙我们是要去的,但不是在这个时候!”
“哦?程儿觉着什么时候去最为合适?”
“待几大世家的人离去之时,便是最为合适的时机!”吕程眼神坚定道。
“我儿终于长大了,为父甚感欣慰,也罢……今日为父就听你一回!”
说着吕先冲起身道:“派人去县衙门口盯着,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喏!”
“为父老了,将来吕家的担子还是要交到你的手上,程儿可切莫令为父失望啊!”
吕先冲来到吕程身边,语重心长的拍了怕他的肩膀。
“孩儿定不负父亲厚望,只是……”吕程说到这,语气有些担忧道:“可倘若孩儿这一次判断错了,怎么办?”
吕先冲笑了笑,语气自信道:“无妨,我早已派人送信去京都了,林长那边知道该怎么做!我儿莫要担心,没有谁能够永远不败,输了,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从头再来而已!你还年轻,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嗯,程儿,坐下陪为父喝茶!”
“喏!”
……
陈行摸了摸自己略有饱腹感的肚子,自顾自的打了个饱嗝,想要剔牙,却发现没有牙签与牙线,悻悻道:“可惜了,饭后最大的乐趣没了!”
“少……”李清雪正欲开口,却看见陈行那故作凶恶的表情,连忙改口娇羞道:“夫君,外面世家众人已经等候许久了,夫君还不去见上一见吗?”
听到李清雪改正的话语,陈行这才眉开眼笑的一把搂过李清雪道:“无妨,又不是我让他们来的,他们自己做贼心虚,既然喜欢找事儿,就别怪我给他们来个下马威,让他们多等一会儿,我们聊会儿天!”
“小公爷,如此行径终究不合适,此举有失礼数,恐遭人话柄!”谢子安轻声提醒道。
“合不合适,他们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陈行语气格外的霸道:“再者说,我昨夜刚遭歹人袭击,若今日便对他们笑脸相迎,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谢子安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道:“谢某愚钝,还望小公爷不吝赐教!”
陈行看着谢子安一阵无语: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死板,还特别缺心眼!
“他们会觉着我怕了,觉得我受到昨夜刺杀之后,胆子小了,故而放低姿态,想要与他们求和!”
接着陈行冷笑道:“他们的算盘打错了,我此时要做的恰恰与之相反,不仅不怕,还得狂妄,这才符合我爹是手握三十万玄甲军的权臣!”
“小公爷慎言,这话若是让有心人传到陛下那里,恐会给老国公带来不小的麻烦!”谢子安说着还拿眼睛瞟了陶牧一眼。
小伍见状嘀咕道:“读书人就是心眼子多,明明人就在旁边,还非得拐着弯的说人!”
陶牧也是冷笑:“谢大人,何必如此隐晦,直接报陶某的名字便是!”
陈行也没想到陶牧这么彪,直接贴脸开大,还有小伍这个王八蛋,成天就知道拱火,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尤其是现在这副贱兮兮的样子,气得陈行恨不得掐死他!
此话一出,就连一旁的柳云儿都羞得抬不起头,自家相公在人情世故这块儿就和傻子没区别,不,傻子都比他强,傻子还知道见人就笑!
谢子安并未反驳而是平静道:“谢某并未点名道姓是何人,陶大人不必如此!”
陶牧这会儿想刀了谢子安的心都有了,奈何陈行等人在旁,他不好发作,否则势必要将谢子安收监,待回到京都后,好好炮制他一番。
陈行摸了摸鼻子,尴尬道:“那什么,诸位都停一停,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必针锋相对!”
扭头对着谢子安道:“谢大哥所言,陈某心里清楚,不过且放宽心,我与陶大人之间已有君子之约,待回到京都,他自会事无巨细将此间所发生一切尽数上奏陛下!”
言下之意便是告诫谢子安,小心陶牧给你穿小鞋!
谢子安倒是光棍:“老国公忠君爱国,是我大商镇国之基石,谢某不过是怕有心人构陷!”
陶牧心里这个气啊,他特么能不知道老国公是忠臣嘛?别说老国公了,就是眼前这位小国公都甚得陛下凤心,他能不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吗?
更何况,陈行能的陛下青睐,保不齐哪天就进宫做了帝夫,自己在女帝面前打他小报告,先不说女帝听不听,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谢子安如今这般针锋相对,是想要逼着自己站在陈行这边?逼着自己表态?
其实陶牧真的错怪谢子安了,他只是觉着陈行这人算是豪门贵胄中难得的好人,虽然行事荒唐了些,但还是心系百姓的,否则又怎么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来接山桑县这烫手的山芋!
陈行看两人如此针尖对麦芒心中暗叹一声:得,还是去见见那群世家吧,不然这两人非得打起来不可!
“那什么,外面等得也够久了,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免得失了礼数!”
小伍一听这话就来劲了:“哟,少爷,刚不是还说要给他们下马威嘛,怎么连半柱香的功夫都没有,就要出去了?”
陈行肺都气炸了,咆哮道:“小伍,你他妈是不是脑子不好?找抽呢!”
……
原本心怀不满的诸多世家家主,在见着陈行与陶牧出来的那刻,纷纷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道:“见过小公爷!”
陈行没说什么,只是扫了众人一眼,随即淡淡的嗯了一声,一副完全不把几人放在眼里的模样,摆足了京都二世祖的派头!
吕家没来,有意思了!
众人虽心有怨恨,却不敢表露出来,谁让人家爹牛逼呢!
此时崔三爷站起身行礼道:“崔某听闻昨夜小公爷遇刺,特地前来探望小公爷,不知小公爷可曾受伤?”
“你们几个约好的?”陈行头也不抬地问道。
张家家主连忙起身道:“我等只是碰巧在县衙偶遇!没想到大家竟想一块儿去了!”
陈行心中暗暗将这群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碰巧偶遇?当我是傻子吗?你们彼此之间眼神都特么能拉丝了,还碰巧相遇,老子信你个鬼!
“哦,那诸位倒是有心了!”陈行不咸不淡道。
李家家主陪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没成想,陈行突然发难,一拍桌子吼道:“应该个屁!老子昨天差点死在半道上!诸位可别把陈某当傻子!”
陈行这句话令几位世家家主心中一紧,莫不是被他发现了?
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之后,陈行转而道:“你们也不知道派人前来相救,莫不是希望我死在山桑县?”
众人闻言这才舒了口气,合着白紧张半天了,陈行不是发现自己等人的把柄,而是怪自己没有前来相救!
吴家家主连忙卖惨道:“若是昨夜我等知道是小公爷遇刺,就算拼着家破人亡也要前来营救!”
“是啊!”
“我等不知啊,不然哪能让小公爷身陷险境!”
几位家主联声附和。
陈行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
这时李家家主道:“小公爷可能对我山桑县知之甚少,山桑县匪患猖獗,昨夜厮杀声令我等以为是有贼匪闯入县城,奈何我等自家也不过堪堪十几个护院,实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故而不敢出门查看!”
陈行心中一喜,这人上辈子莫非是送外卖的?
虽说自己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如今有人开了头,岂不是省了自己不少口舌?
“哦?竟有此事?”陈行故作不知问道:“哪里的贼匪竟敢如此嚣张!”
“自是那虎头山上的贼匪!”李家主义愤填膺道:“他们见人就抢,遇人就杀,只怪我等无能,想尽一切办法剿匪,甚至请了豫州州军前来相助,却也奈何不得他们!”
陈行心中冷笑,这几日下来,自己可不是什么事儿都没做!
早就派人偷偷和剩余的百姓打听过了!
虎头山这群人虽说是贼匪,可真要论起来,算得上是劫富济贫的侠盗!
他们出手只针对世家,从不欺压百姓,甚至大旱之时,还时常半夜偷偷给百姓送粮食,真不愧是世家家主,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信手拈来!
“贼匪,欺我太甚!”陈行怒道:“不瞒诸位家主,诸位可知昨夜行刺我的是何人?”
崔晟诚装作好奇道:“还请小公爷明示!”
“正是虎头山的贼匪!”
“竟有此事?”
张家家主道:“不知他们为何要刺杀小公爷?”
陈行编瞎话的本事比之几位家主也是不遑多让,张口便道:“诸位可能不知,陈某初来此地偶然救下了谢县令夫妇与童捕头,诸位可知当日陈某抓住的是何许人也?”
“莫非……”
“不错,正是虎头山的贼人,这些人胆大包天,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我大商官员,昨夜更是想拿下陈某来交换他们的同伙,这群人视我大商法律与无物!着实该死!”
看着陈行恼羞成怒的模样,众人心中嗤笑,此子不堪大用,若非生得好,多半也是个废物!
“那不知小公爷意欲何为?”崔晟诚眯起眼睛问道。
“剿匪!”陈行站起身,掷地有声道:“贼匪盘踞虎头山多年,害我大商百姓数人,弄得山桑县民不聊生,陈某定要杀之而后快!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振人心!”
“这……”崔晟诚似乎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陈行见崔晟诚面露犹豫之色,立即冷眼盯着他道:“莫非崔家主觉着陈某说得不对?”
崔晟诚见状连忙起身弯腰道:“崔某不敢,只是小公爷有所不知,正如刚才李家主所言,我等世家联合县衙剿匪多次,甚至请了豫州州军相助,奈何皆是无功而返,非我等不愿,而是如今豫州大旱,我等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粮剿匪!”
陈行听到这话心中反倒是轻松了,不怕你找借口,就怕你不找!
“崔家主此言差矣!”
陈行一改先前大义凛然的模样,换上一副贪财的嘴脸压低声音道:“你们几大世家带头捐钱捐粮剿匪,这些个贱民便是榨干骨头,还是有些油水的,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事成之后,你们的钱如数奉还,剩下的钱粮以及虎头山的财富我们三七分!你们三,我七!”
众人闻言均是大气都不敢喘。
若自己等人只是吃人的恶鬼,那这个陈行可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啊,把你嚼碎了都要咽下去!
“小公爷……”崔晟诚还想说什么!
只见陈行忽然双目圆瞪:“莫非崔家是与虎头山的贼匪有交情?”
崔晟诚连忙起身道:“自是不会,若是小公爷想要剿匪,我崔家自当竭尽全力助小公爷促成此事!”
几位家主见崔家都表态了,于是各个迫不及待表忠心。
“我张家愿效犬马之劳!”
“我吴家愿以小公爷马首是瞻!”
“我李家……”
陈行哈哈大笑:“如此便有劳诸位家主了!我等商议一番,再拟订个章程挨家挨户送去!”
这时崔晟诚担心道:“若是百姓不愿或是没有呢?”
陈行双眸泛起一股寒意:“没有?那就搜,没钱就拿东西来抵!便是榨干他们的骨头,老子也要榨出二两油来!”
而此时,门外的一名跟随家主而来的护卫,低垂的眼眸中涌起一股滔天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