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郎君有交代,让娘子切勿乱走!”一道严厉中带着些许鄙夷的声音响起,原本还开着一条细缝的门扉被人关上。
木门处的小女娘缓缓转过了身来,但见她一身素衣,眉眼秀丽,俨然和外头要抓的那卫府大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老婆子盯着她那脸看了又看,恨不得在对方脸上盯出个窟窿眼出来。
想自家世子一世英名,在世家贵族间,也是佼佼者,不知怎的,就着了这小娘子的道!还将人给藏在了这处。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也不知道世子,以及整个郑家,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叶含霜被她凶恶的目光盯着,倒是不为所动,只抬着脚步就要往后院走。
婆子仍是不甘,忍不住道:“娘子应该知道,若是有人发现你在此处,到时遭殃的可不止你一人,若你识趣一些,就该安分守己。”
叶含霜脚步微顿。
“你放心,我若当真被抓,绝不连累世子。”
婆子盯着她的背影,十分不相信这话。
这姑娘面上瞧着柔弱单纯,似没什么心眼子,可若真没什么心眼子,又怎会让世子做出这样反常之事?
叶含霜在婆子的目光注视下,回了自己房中,关上房门的那一瞬,她脸上的最后一丝柔弱褪下,只剩冷意。
卫窈窈竟没事儿!她竟还好生生地站在那处!
如何可能,当日,她明明已经给她下了药,她怎可能全身而退?
想及此,她又想到自己莫名中药的事儿,一时间,脸色难看至极,一个猜测浮现在脑海间。
难不成,当日是有人将卫窈窈的药换给了她?
叶含霜手指死死掐进了软肉中,依旧不觉痛一般,但很快,她又冷静了下来。
过往之事已无力改变,如今,她该想方设法离开大启才是。
当日,她快要出城时,城门却忽然关了,再后来,阴差阳错地被郑淙的人领到这处宅院中。
郑淙从未露过面,但他这行径,便说明他对她,多少是起了一些心思的,或许,她可以利用一二······
冬日严寒,街道上寒风凛冽,不知不觉间,竟飘起了雪粒子。
慧姐儿依依不舍地将卫窈窈送出了巷口,远远就瞧见一身石青色圆领袍的谢辞,缓缓而来。
“大哥,你回来了!”
慧姐儿喜不自胜,朝着谢辞摆手的空挡,卫窈窈已经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谢辞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卫窈窈,原本还有些愣然,眼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掩在袖间的手微微握紧。
“郡主!”这时候,慧姐儿也才发觉卫窈窈忽然走了一般,小脸上,带上了丝丝急色。
谢辞想了想,绕进了巷中,慧姐儿跟在她身后,有些着恼:“大哥,你没有见着阿凝小姐吗?以前你们可不是这样的。”
谢辞不言,再出来时,已经牵了一辆马车出来了。
慧姐儿意识到了什么,一张小圆脸上,顿时满是喜色。
一旁的成哥儿十分不赞成:“这上京,又不是只有丹阳郡主一个女子,大哥怎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丹阳郡主看不上他们家大哥,多得很的姑娘瞧得上。
谢辞置若罔闻,转眼就赶着马车出了门。
成哥儿对视一脸郁闷之色。
慧姐儿见状,咧嘴一笑:“虽然不止丹阳郡主一个女子,但这世上,却只有一个阿凝小姐。”
阿凝小姐很好,值得她大哥如此。
成哥儿想说点否认的话,但从清水村到宣州府的记忆纷至沓来,那说人不好的违心话,却久久说不出来。
闷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话:“她不是阿凝小姐。”就回了屋。
慧姐儿跟在后头:“她不是阿凝小姐是谁,不管她是谁,她在我心中,就是阿凝小姐!最好的阿凝小姐!”
成哥儿回头,瞪了幼妹一眼,想问她那丹阳郡主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可看着慧姐儿行动自若的双腿,这样的话,终是没再说出来。
雪越下越大,路上不知不觉间,竟早被堆了一层积雪。
那雪算不得多深,但今日,卫窈窈穿的绣鞋一踩下去,便能沾上不少雪粒子进去。
卫窈窈不走了,实在后悔今日穿了这样一双鞋出来。
陆莹也瞧见了,自告奋勇道:“郡主,我背你吧。”
陆莹打小吃不饱穿不暖,虽这些年跟着她,生活富足了,身上也长了不少肉,可那身量,却还是差了她一大截。
卫窈窈虽心肠算不得好,但她对自己人素来颇为优待,可做不出这种剥削人的事儿。
正当摇头,远远就听见了一阵马车行来的声音传来,陆莹回头看去,不由一愣:“竟是谢公子。”
卫窈窈微怔,谢辞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郡主,我送你吧。”
“多谢谢公子。”陆莹二话不说,拉着卫窈窈就要上车。
卫窈窈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笼上心头,不及拒绝,就被她拉进了车中。
这马车里竟还燃着一盆新炭!
卫窈窈一进去,就感受到了一股子扑面而来的暖意,等她才回神过来,不禁奇怪,自己适才究竟是在别扭什么?
谢辞都不尴尬,她尴尬什么?
谢辞先将陆莹送了回去,陆莹放心不下卫窈窈,本还想一并跟着送送,却听谢辞道:“谢某还有些话要跟郡主说说。”
陆莹看了卫窈窈一眼,见她不曾拒绝,便兀自下了车。
等马车再次行进,男子清润的嗓音同时传来:“太上皇丹药服用过量,只怕再过一阵,就要殡天。”
他将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得极为平静,卫窈窈却心中惊骇。
有那么一瞬,她真想掀帘子问问他,这事儿是不是出自于他之手,但她终归还是什么也没说。
快到长信伯府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进来,朝她递了一个小玉瓶过来。
“那日,恐有伤着郡主,这是我特意寻来的丸药,你涂抹于那处。”
那处指的是哪处,卫窈窈自然是不言而喻。
之前那种怪异之感再次浮现,卫窈窈心绪起伏,忍不住冷笑:“谢水部不会是经了那事儿之后,就对本郡主生了非分之想吧,你可别忘了,我可是有未婚夫的!”
隔着一层车帘,卫窈窈看不清谢辞面上表情,但他却并未收回送丸药的手。
卫窈窈也怕谢辞因此缠上自己,当即又冷笑道:“我的未婚夫是镇北王府的世子,将来的镇北王,谢水部觉着,你如何能比得上他?当初的事儿,你最好赶紧忘了,否则!”
话未说完,马车骤停。
卫窈窈一时不备,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摔去,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摔出马车时,一双有力的臂膀伸出,将她扶住。
不多时,卫窈窈就撞入了一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