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面色依旧淡然,递了一张新写的纸条过来:“给郡主送去。”

折戟有些意外。

卫府大姑娘是丹阳郡主要寻的人,如今,他们好不容易才将人寻来,他原以为主子会亲自去郡主那处,不曾想!

“那圣上那头?”

“暂且不必告之。”

折戟颔首,趁着夜色,直接去了华严寺中。

自太上皇殡天后,卫窈窈只在停灵日去过宫中一回,还是裴策亲自派人来请的。

在停灵的太极宫当中,裴策带她见了一个灵棺,那灵棺上,还刻着她母亲的生辰八字。

而且,灵棺周围,皆用木钉所封,空隙处,也是封了符纸的。

卫窈窈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心中泛起阵阵恶心之感。

裴策让人将灵棺打开,里面竟是一个穿着金缕玉衣的人!

不,已然不能看出是人的面貌,只是从那形态看来,应是人无疑了。

卫窈窈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她探究地朝裴策看去,裴策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太上皇临死前,曾让我将这灵棺一并随他封入皇陵,我没有答应他,阿窈,你将姑姑带回去安葬吧。”

当真是她母亲!

卫窈窈心中一阵胆寒,当初,母亲亡故后,明明便被安葬在了丹阳郡,她不该在此处才对。

可仔细一想,这视乎也是庆文帝那种疯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有传闻,金缕玉衣能让人死而复生,可想而知,当初,他给她母亲穿上这金缕玉衣时,究竟存着多少妄想。

只怕后来,他没能将人复活,便又在周遭贴了符纸之类的东西,目的想来也是为了锁住她母亲的魂灵。

“阿窈,我对不住你。”裴策淡淡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卫窈窈摇头,不是他对不住她,而是庆文帝对不住她母亲。

此刻,她委时后悔,后悔庆文帝咽气时,她不在身旁,否则,也好替母亲看着那恶人得到恶报!

当日,卫窈窈就带着灵棺一并去了华严寺,请人做了超度亡灵的法事。

与此同时,为免让任何人来打扰一方安静,她又让人选了一不知名的风水宝地,直到今日,方才将灵棺悄悄安葬。

做完这些,她已然疲惫,就见张管事带着折戟捎来的纸条过来了。

“你说什么?”

张管事犹豫片刻,又道:“是谢侍郎让人送了信来。”

谢辞怎么知道她在此处?短暂的迷惘之后,一股愤怒充斥心间。

他竟让人跟踪她!

“谢侍郎让人。”不等张管事说完,卫窈窈拿过他手上的纸条,仔细一看,竟是谢辞约她一见。

她冷笑了一声,将纸条扔了,径直上榻。

“谢侍郎近来与郡主走动的,倒确实颇为频繁。”张管事忍不住道。

原本,他也不觉着有什么,可如今,裴世子一回来,自家郡主便要闹着退亲,再后来,太上皇殡天,裴世子又是一晃多日不见,张管事心中也是没底。

实在不知如今小主子和未来姑爷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更不知道,他应不应当劝说一二。

“往后,他的东西,别往我面前送。”

卫窈窈淡淡说了一句,张管事听出了蹊跷,只怕郡主想退亲也跟那谢侍郎无关,他不竟越发担忧,嘴上却道:“那我们何时回去?”

卫窈窈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被褥间:“回去干什么?”

张管事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见自家郡主已然安睡,他终是什么也没说。

隔日,卫窈窈早起替长公主上了香,又去法堂中听僧人给亡魂超度。

大法会足足坚持了三天三夜。

第四日,张管事早早收拾妥当,准备下山了,卫窈窈去牌位前加了上了香,就叫来了小沙弥,让小沙弥将庆文帝之前给她母亲设的长生牌取下来。

小沙弥有些为难。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只怕不能答应你。”

卫窈窈自然知道他为何不能答应自己,毕竟,设这长生牌的人是庆文帝,即便是他已然殡天,他们也不敢做出这等忤逆行径。

“劳烦告之院中方丈,长公主已死,寺中再奉着她的长生牌终归不妥,若是不摘,我势必会将此事告诉今上,让今上定夺!”

这话说完,那小沙弥面色变了变,只道了一声‘施主稍等’便匆匆而去。

待她再度回来时,已然规规矩矩地将那长生牌取了下来。

卫窈窈离寺时,张管事来报。

卫窈窈皱眉,直接领着张管事一行人绕道而行,结果,折戟还是追了上来。

“主子有卫府大姑娘的消息了。”眼看着卫窈窈要走,折戟赶忙开口。

卫窈窈停下脚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渐渐涌上一丝笑意。

半个时辰后,她便随折戟一并到了谢辞那处。

谢辞俨然似是料到了她会来一般,早早备好了茶水。

卫窈窈过去时,看到的就是他一身素衣,拿着半卷书翻看的模样。

听得脚步声,他抬眸朝她看来,关切的目光无声地从她身上打量而过,还未开口,就听卫窈窈开门见山道:“她在哪里?”

他们已是好些时日不见,谢辞不料她一开口,便是此事。

随即,又觉苦笑,若不是因着这事儿,只怕,他还将她请不来。

“随我来。”他起身,引着他往外走,这巷子处的屋子都挨得极近,中间顶多隔着一条窄窄的檐沟。

谢辞领着他径直往檐沟处走去。

卫窈窈停在原处,一脸迟疑。

似是察觉她没有跟上来,谢辞停下脚步,回头朝她看来。

“没有别的路?”她一点儿也不想走这脏兮兮的檐沟,檐沟里满是泥泞,一踩下去,鞋子衣裙都得弄脏。

谢辞不言语,退到她身前,径直蹲下。

他的动作极为自然,一如在逃荒路上时一般。

卫窈窈犹豫再三,还是趴在了他的背上,谢辞便背着她,往檐沟深处走。

“叶含霜就住在这附近?”

“嗯。”

周遭寂静一片,卫窈窈越过谢辞宽厚的背脊往前看去,只见前方依旧是看不到底的檐沟。

檐沟深处,阳光不怎么照射得进来的地方,积了不少水,水的周遭长满了野草荆棘。

卫窈窈皱了皱眉,怕谢辞一不小心将她摔下去,忙双手环住了她的脖颈。

感觉到女子柔嫩的小手在他脖颈上滑过,谢辞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

他背着她,直越过了好几户人,方才停下。

“就在这里。”谢辞淡淡开口。

卫窈窈朝他目光所看的地方看了去,除了一睹高高的围墙外,什么也看不见。

她拍了拍他的肩背,要求他:“你别动。”

谢辞不动。

卫窈窈使出浑身解数,朝他肩头爬去,直到她坐在了谢辞肩上后,方才用手攀着院墙,朝里面看了去。

谢辞怕她摔下来,紧紧拉着她的双腿,耳后根处,渐渐涌上一层绯红。

卫窈窈自是没有察觉这一点,她仔细查看着院中场景,但见那小院中空无一人,唯有寝屋的窗栏处,似是站了一个人影。

但那人影高大挺拔,一看就不是女子的。

叶含霜当真在此处?卫窈窈有些怀疑。

正这时,那窗棂被人推开,一个女子如货物一般被男人搡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