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窈窈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中,她又回到了上辈子,遭叶含霜算计,被一团火海困住的场景。
起火的位置正位于镇北王府的正院,她费力呼救着,很快就被浓烟呛得发不出声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梁倒塌,砸在她身上,引燃她身上的绫罗软裙,灼上她寸寸肌肤。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尝过这样的痛。
从未有过的恐惧蔓延在她心中,偏偏,她还能清楚地感受到火势在她身上蔓延的感觉。
皮肉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有那么一瞬,她真想就那么死了。
事实上,她也当真那么做了。
她拿起金簪就要往自己的喉咙眼上戳,可就在这时,房门被人踹开,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外头急急而来。
“王妃!”有人在唤她。
卫窈窈恍神了一下,缓缓抬头,就对上了谢辞那双染着担忧的眸眼。
她张嘴,想唤他,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辞!”等她费尽喊出来后,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周遭昏暗,卫窈窈抬眸四顾,却发现自己正处于寝房当中。
这里是横芜院,不是镇北王府!
她愣愣地盯着那跳动的烛火看了一阵,恍然回神,忙又朝自己身上查看了起来。
在确定自己并没有伤着,那不过是一场梦境后,她才静静平静下来。
适才的梦,和上辈子的情形简直是一模一样,真实到让她又体会了一场被火把灼烧的感觉。
可,又有所不同。
上辈子,她被火毁容后,大病了一场,几乎快丢了性命,许是因为过于伤痛的缘故,待醒来后,她竟不记得了一些火海中的事儿。
自然,也并不记得自己是被谢辞所救的事儿,如今这一梦,却让她又记了起来。
她甚至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在对上谢辞的眸眼时,他那双眼格外亮,也格外好看,比她看过的任何一双眸眼,都极为好看。
也难怪,在逃荒路上时,她便早早注意上了他的眸眼······
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不多时,张管事轻唤了一声:“郡主?”
卫窈窈想应声,可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一点干哑的声音。
但张管事还是察觉她醒了。
“小祖宗,你可算是醒来了!”张管事喜不自胜,连忙推门入屋,“你吸了不少浓烟进去,这会儿自是不舒服,可别说话,好好休息。”
卫窈窈点头,躺了下来。
“那你好好休息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张管事才没走出几步,又拍着脑门心道,“你看看我,我倒是忘记了,小祖宗你还没吃饭呢,正好我特意让人备了酒酿圆子,我这就给你盛来。”
卫窈窈幼时怕喝苦药,但张管事总能想到法子哄她喝,这酒酿圆子也是一个诱哄法子。
卫窈窈想起来后,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张管事匆匆而去,再度回来时,手上便端了一碗吃食,可那吃食却不是什么酒酿圆子,而是肉粥。
卫窈窈看向他,有些不解。
“咱们还是明日再吃酒酿圆子吧,这肉粥更清淡,正适合你。”
卫窈窈原本也没有多想,只是,张管事那面色十分不自然,一看就是有事瞒了她的。
卫窈窈没接肉粥,只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被她看得久了,倒是张管事先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小祖宗,我就说实话吧,这清粥是谢侍郎亲手熬的,我知道你不喜他,但,这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这人还在外头守着呢,你就敷衍一二,可好?”
顿了顿,张管事唯恐她不答应,忙又道:“人家好歹也是救了你的性命,也是一片好心,若真给人送回去,谢侍郎该有多难过啊。”
声落,一只嫩白小手伸了过来,接过了他手里的肉粥。
张管事愣了愣,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卫窈窈已经埋头吃了起来,他才恍然松了一口气。
“对,对,小祖宗,咱就是该知恩图报。”这样,他也可以跟谢辞交差了。
天知道,那谢侍郎知晓他竟要给郡主吃酒酿圆子时,那脸色有多难看。
张管事心知自家郡主遭了劫难,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哄哄她罢了,却忘了那圆子不易克化,郡主如今这身子,还是不易多吃的。
还是那谢侍郎想得周到。
卫窈窈很快就喝完了一大碗热粥,待张管事要下去时,她指了指外头。
张管事立马了然:“你放心吧,我会让谢侍郎先回去的。”
卫窈窈点头,再度躺下后,她愣愣地看着床帐,思绪却有些飘忽。
其实,她一直都清楚,谢辞并不讨厌,甚至,他待她还极好。
这么好的一个人,上辈子,也曾在火海中救了她,可最后,为何还要帮着叶含霜杀她?
难不成是装的?
不可能,谢辞这样的人怎会去装,那种时候,她于他而言,并无裨益,他完全没有必要费心思至此。
还是说,知晓她并无用处,所以,便选择了站队叶含霜?
卫窈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疲乏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不期然的浮现了谢辞那双眸眼······
屋外,张管事拿着空碗出去,果真在院内看到了谢辞颀长的身影。
“谢侍郎,你就不要担心了,郡主如今没事儿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养伤要紧。”
谢辞看了那空碗一眼,又朝卫窈窈寝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漾开了一抹弧度。
“也好。”
说完,他便径直往偏房走去。
张管事张了张嘴,他适才说的是回去,谢侍郎不应该是回自己的府上吗?
怎得还往之前住的偏房走?
之前,他可答应了郡主,晚间就走的,若是明日那小祖宗醒来,见他没走,也不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这样的顾虑,转瞬即逝。
如今的谢侍郎可是郡主的救命恩人,他家郡主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怎会在这种时候赶人走?
反倒是长信伯那头他可得防着点!
可不能让长信伯知道谢侍郎如今还待在他们府上。
事实上,张管事也实在是将事情想得简单了,试想,若不是谢辞出手干预,这伯府多了一口人,又怎会瞒长信伯那么久?
谢辞适才回了房中,折戟便闪身而出。
近些时日,折戟早被他调出去彻查裴元稷行踪的事儿了,若不是有事儿发生,他断断不会出现在此。
主仆俩交换了一个眼神,谢辞往外看了一眼,朝折戟点头,折戟适才抱拳。
“裴世子打着替朝廷剿匪的名头,领着人马往兴安府去了。”
谢辞皱眉。
朝廷即便是要剿匪,也不可能舍近求远,调动北境的兵马,更何况,陛下也并未颁过剿匪的旨意。
这不过是裴元稷的一个说辞罢了。
兴安府毗邻上京,可想而知,他领兵前来的意图。
“我得进宫一趟!”谢辞敛眉,抬步往外走。
折戟跟了上来:“可少主你身上还有伤,之前,又顶着伤去救了郡主,只怕这身上的口子也已经裂开了。”
“无妨。”
谢辞声音淡淡,人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长信伯府。
此时,宫门已然下钥,谢辞在外等了大半个时辰,便被人引着往御书房去了。
待见到裴策后,他开门见山道:“陛下,只怕裴世子要反了。”
裴元稷怔忪了片刻,忍不住大力咳嗽了起来。
他原本也刚歇下不久,脸上尚且还有着倦态,一咳嗽,更似要将肺管子给咳出了一般。
谢辞忍不住皱眉:“陛下身子可是不妥?”
冯平赶忙拿着厚披风上来,将只披着一层薄薄的寝衣的裴策笼了个严实。
“谢侍郎有所不知,陛下适才着急见您,适才穿得单薄了一些,想来,是受了凉的缘故。”
裴策伸手,示意冯平莫要言语:“你说,阿稷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