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面色淡然,不紧不慢道:“王家小姐抓到的是成哥儿。”
“什么?谢六畜,你居然把成哥儿供了出来!你这烂了心肺的东西,你!”
之前那三角眼老妇也就是谢家阿奶葛婆子气得跳脚,倒是谢辞面色淡淡。
“阿奶将此事闹大了,影响最大的终归是读书人的名声,更何况,我和成哥儿都有了事儿,日后,还得托你多照顾慧姐儿。”
谢文才面色一紧,赶忙将葛婆子拉到了一旁,悄声劝慰了起来。
“阿奶,我再写一封断亲书给成哥儿!不,是两封,慧姐儿的也一并给了,咱家摊不起这样的事儿!”
他是读书人,可不能让谢六畜兄弟俩拖累了名声!
葛婆子一脸的不愿意,可她家文曲星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是对的!
只可惜了,她原本还指着成哥儿卖个好价钱呢······
谢文才写着断亲书,察觉到村里人都在看着他,他不禁多了些自豪感,只觉今日这谢六畜也不完全讨人厌了些。
至少,他还在村子里出了一回风头,亏得他是个读书人,不然,老谢家甚至于整个谢家村都得被谢辞连累。
他可是整个村子里的恩人啊!
待他将断亲书递到谢辞手上时,正要发表一些义正言辞的感言时,却见谢辞将那些断亲书收了起来,缓声开口。
“王家小姐是来给咱们送粮的,既然阿奶你不要,那便罢了。”
什么?
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约而同地朝卫窈窈看了过去,以期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卫窈窈没看到谢辞吃瘪,颇觉失望。
不过,当她在人群里看到了叶含霜那弱柳扶风的身影后,她咧嘴笑了:“对啊,他所说不假呢。”
谢家村人听得这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竟都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唯独只有叶含霜高兴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对上那女子的眸眼,心里就觉得十分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安什么。
明明她压根就不认识那女子······
不出两刻钟的功夫,大伙儿已经就将粮食分完了。
谢辞将粮食放好,就和成哥儿一起去整理东西,准备出发了。
卫窈窈站在一旁,颇为嫌弃地看着他们将一包又一包缝着补丁的包袱放在一个破破旧旧的木板车上。
而其他村户家,要么有牛车,要么有驴车,再不济,就算这两样都没有,那木板车也比谢辞家好太多!
卫窈窈第一次因为谢辞穷而不高兴。
待谢辞再度回屋时,卫窈窈怀着最后一点侥幸心理,拎住了成哥儿的衣领。
“喂,你们家不会就指望着这木板车逃荒吧?”
少女的声音极为好听,成哥儿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明亮好看的眸眼,村子里像这样白皙好看的姑娘很少,成哥儿竟不由红了脸。
可再一想到她拿自己威胁大哥,他的语气颇有些不好:“不然呢?难不成,你还想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路?”
还真是!
卫窈窈巴掌小脸上,满是惊骇。
“这,这小破车,只怕还没出门,就垮了吧!”声落,那木板车上的大包小包东西,当真‘轰’一声掉了满地!
成哥儿瞪圆了眼:“······”这,这女人怎么长了一张嘴?
“姑娘就是王县丞家的大小姐阿凝小姐吧,阿凝小姐大义啊!”就在这时,一个大腹便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俨然就是谢家村的里长谢方正。
谢方正刚刚给大伙儿分完了粮,整个脸上还带着红晕,立马就赶来卫窈窈跟前献殷勤了。
这可是王县丞家的千金啊,老天爷这是将摇钱树搬到他跟前来了!
想及此,谢方正越发殷勤:“多谢阿凝小姐相助,你放心,我作为谢家村的里长,定将你视为座上宾。”
“不必,我跟着谢辞就好。”
刚从屋里出来的谢辞微怔,下意识看了卫窈窈一眼,却见对方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那,那怎么行?阿凝小姐,你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就算是为了你的声誉,你也得······”
卫窈窈不耐地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压根没有再搭话的意思。
谢方正颇为尴尬,不过,人家是县丞家的千金,他一个小小的里长,哪里敢得罪?
谢方正走后,谢辞搁下手里的东西,默不作声地修起了木板车。
卫窈窈抱着手臂,垂头耷拉地看着他,又听成哥儿颇为自豪道:“我大哥可厉害了,等他修好了,放两三百斤的东西,都不在话下。”
卫窈窈眼中一亮!
谢辞很快就修好了车,待他回屋抱了三妹慧姐儿出来,就看到卫窈窈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木板车上,成哥儿则是一脸气鼓鼓的表情。
“大哥!”
成哥儿就要告状,又听那好听的女声传来:“我走不动。”
说完,那声音的主人还用清凌凌的目光看向了谢辞,一副你不推也得推,反正我不下车的表情。
谢辞倒是没有多话,他只愣了片刻,就将慧姐儿和卫窈窈并排着放了下去。
不用走路了,卫窈窈这才有功夫打量起了谢辞这不良于行的妹妹。
许是因为常年不见天日的缘故,对方的脸色白得十分不正常,整个人都怯生生的,卫窈窈越是打量她,她就将头垂得越低。
瞧着可怜巴巴的,竟似要被她吓哭了一般。
卫窈窈委实没有想到谢辞这种老狐狸,都能养得出软弱胆小的兔子来。
她颇觉无趣地移开了眼,谢辞已经推着木板车往前面走了。
车轱辘撵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木板车也跟着颠簸了起来,卫窈窈赶紧稳住身形,闭着眼,默默思考着接下来的路。
这么一走,直走到晌午间。
谢方正招呼着大伙儿原地休息,挨家挨户都将晌午留的饼子掏了出来。
“去,把咱家玉米馍馍给阿凝小姐送一些去。”谢方正叫来了自家独苗苗谢耀宗,又塞了两个馍给他。
谢耀宗长得斯文周正,平日里最是傲气,什么时候给人送过馍?
他愣了愣,下意识朝卫窈窈看去,却见对方戴着面纱,压根看不见模样。
想来,应该是个无颜女吧。
“爹,你压根什么都不用做,那县丞家闺女就会来找你,你信不信?”他意有所指地朝谢辞看了一眼。
谢方正很快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那谢辞家徒四壁,只怕也养不住那样的娇小姐,他就耐心等着好了,还能节约几日的馍呢!
此时的卫窈窈可没察觉谢家父子的目光,她正一脸稀奇地瞅着村里人。
见他们摸出的都是杂面馍馍,她本也对谢辞家的伙食不抱希望,谁知道,成哥儿却送了两块又干又硬的菜馍馍过来。
卫窈窈活了两世都没见过这玩意儿,更别说吃了。
成哥儿见她不接,还是忍着肉痛将菜馍馍塞到了她手里:“这是我大哥让我给你的!”
卫窈窈木着一张脸,眼看着一旁的兔子吃得小口又珍惜的模样,她直接将馍放在了她旁边,又用意念拿出了自己藏在空间里的一包烧鹅腿。
烧鹅腿肉薄皮脆,味道香浓,虽然比不上她以往的膳食,不过,也总比那些馍好。
成哥儿从灶边拿了水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卫窈窈手里的烧鹅腿。
那烧鹅腿的酥脆香气飘来,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可想起自家大哥平日里的教诲,他还是硬生生将目光从她手里的吃食上挪开了。
“想吃吗?”卫窈窈眯眼,笑了笑。
成哥儿捏着满是补丁的衣服下摆,不说话,但眸光已经亮了起来。
他想吃!
“不给。”卫窈窈笑得越发恶劣,故意当着他的面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