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眼前的女人不是什么娘娘,更不是二公主的母亲,她只是来自于大启的长公主裴音。

这是在夜北后宫甚至于前朝中,唯有他们主仆二人知道的秘密。

当初,君上派人来接长公主回夜北,结果,长公主路上遇刺,险些伤亡,恰是老嬷嬷将她救了下来。

老嬷嬷是夜北土生土长的人,儿女早亡后,她便一人独居。

长公主感恩她的救命之恩,又念她孤苦可怜,便将她一并带进了宫。

这些年,老嬷嬷早将长公主看成了自己的亲人,自是对她心中关切,听她主动提起过往,唯恐她又忧心思虑,忙又开口劝她。

“殿下,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君上宠您,二公主敬您,依老身看,您的福气还在后头。”

长公主笑了笑,没再多言。

老嬷嬷见状,只当她将自己的话听到了心里,当即松了一口气,温声道:“过两日就是端午了,君上还说,要让人湖心岛举办一场龙舟宴,到时,定有的热闹。殿下你还得养好身子才是。”

“平安符可是求来了?”

老嬷嬷轻笑:“殿下,你就放心吧,菩提寺的高僧早早便将平安符送来了,我早放在您亲手绣成的香包中了。”

“拿一些五彩绳来吧······”长公主忽然开口。

端午有编五彩绳的习俗,向来是长辈送给晚辈,以求平安富贵的。

不用想,殿下也是要编给二公主的。

老嬷嬷笑着应了一句,连忙唤了人进来,霎时,殿里又热闹了起来。

两日后,湖心岛如期举办了龙舟宴。

夜北君上为了热闹,竟是一并邀了一些官家女眷进宫来,此外,巫衣院的医娘们也在受邀之列。

卫窈窈去得早,远远看着曾经那位夜北君上穿着帝王衮服,行走间,威严俊逸,她不禁有些失神,竟莫名想起了很遥远的事。

其实,在大启时,她便听人说过夜北有位女帝,民众们都称她为北君,当时,她只觉女子为帝,这个称呼倒是有些女气的。

但如今再看,饶是他长得再阴柔女气,卫窈窈也觉不出一点女气之感了。

相反,她还隐隐明白当初母亲为何要找那么多面首了。

以前不觉着,如今仔细一看,母亲那些面首或是神态,或是面容,都有肖似北君的地方。

“在想什么?”耳旁,谢辞的声音传来。

卫窈窈咧嘴:“你说,我父亲要是知道我母亲不但找了那么多面首,如今,还送了他那么大一顶绿帽子,他又该如何?”

谢辞似乎不怎么喜欢她这个问题。

于是,在听清楚这话之后,他只看了她一眼,并不想作答。

卫窈窈就知道他会这样,嘴角咧起的弧度越发大了起来:“要我说,他肯定会当做我母亲死了,毕竟,是个男人都不想当绿头龟,更何况,是我那位自私自利的长信伯爹爹呢!”

“一日为妻,终身为妻。”谢辞淡淡道。

这话,倒有些答非所问了。

卫窈窈狐疑看他,就见谢辞朝她看了过来:“若是我,就会将人抢回来,我的妻子,只能是我的妻子。”

他幽黑的眸眼深处,果断决绝,隐有杀伐之意,似当真到了那个地步,他就会将抢他妻子之人就地正法一般。

卫窈窈愣了愣。

总觉得此时此刻,他似乎在试图跟她影射点什么。

卫窈窈不想去想这个问题,刻意提醒他:“我母亲即便是还‘活着’的时候,长信伯也没有跟那些面首抢人。”

“那只是长信伯罢了,旁人未必会有他那么大方。”谢辞声音淡淡。

人群里,又传来了议论纷纷的声音,却是长公主来了。

卫窈窈看着北君和长公主站在一列,竟觉得他们格外登对,再想起自己那位生父,她竟格外冷酷的笑了。

她能笃定,就算给长信伯十辈子,他也抢不过北君······

龙舟赛很快就开始了。

众人围坐在湖心岛旁观赛,毕竟是北君为博长公主一笑的比赛,现场自然要多热闹,便有多热闹。

赛后,由北君和长公主一同选出了博得头筹者,又一并赏了他们金银钱财。

北君很是高兴,还特意给众人赐了席。

好一阵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待众医娘替长公主问诊平安脉时,长公主已经有些醉了,老嬷嬷只好唤了众人离去。

卫窈窈走在最后面。

她隔着殿中重重轻纱,看着长公主的身影,终忍不住顿足:“嬷嬷可还得劝着娘娘,让她少饮一些酒。”

老嬷嬷有些诧异,还未言语,就听自家那原本正在休憩的主子,低声喃了一句:“遥儿······”

大殿中格外寂静,长公主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温柔。

卫窈窈几乎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她,一时间,心绪翻涌,她竟生出了一丝妄想,妄想长公主已经认出了她来。

然而,终归还是失望了。

长公主幽幽转醒后,看了卫窈窈片刻,接着又说了一句:“听说遥儿昨日去寻你的麻烦了。”

原来是符遥!

卫窈窈心中失落,她不由直直看向了长公主,心中有一个冲动的念头,只想在母亲面前承认这事儿。

母亲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事儿,既然提起了,必定是有她的理由。

或许,她是维护着自己的?

但转瞬,卫窈窈又觉得自己可笑。

别说在母亲心中,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医娘罢了,即便母亲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又如何。

母亲自来便没有维护她这个丹阳郡主的习惯!

缓缓垂头,卫窈窈恢复了些许清明,不多时,又听见符遥带着撒娇的声音传来。

“母亲!”

卫窈窈陡然抬头,看向了符遥。

这是符遥第一次在她面前唤出‘母亲’这个称呼,她一时有些愣愣然。

符遥冷冷扫了她一眼,快步上前,圈住了长公主:“母亲,听说你给我亲手替我求了平安符?”

长公主眉眼含笑:“你若是将心思多放一些在上书房中就好了,整日就知道贪玩,不懂进取!”

符遥吐了吐舌头。

长公主无奈一笑,终是让老嬷嬷取来了一个香包。

那香包一看便是用心绣的,老嬷嬷将之亲手递到了符遥手上:“公主,这平安符就在香包中,娘娘亲自为您求的,您可得收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