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宋照寒,都想保住刘锦舒。

对此林相宜也明白,刘锦舒在两人心中的地位不是一时半刻就能颠覆的。

一个心中记挂亡妻,一个将对母家的扶持看得比什么都重,刘锦舒这段时间虽然频繁出错,但在他们母子眼中还没到必须处置的程度。

“夫人……”宋照寒开口。

林相宜颇为善解人意:“妾身懂得,就按照您的想法来吧。”

反正吃出毛病的又不是我亲娘。

但要说宋照寒一点不介怀那是不可能的,连老夫人都收回了库里的钥匙,刘锦舒这次背锅,背的林相宜非常满意。

府医开药,这件事到此为止。

宋照寒还想对林相宜说什么,但一个转头,那道倩影已经走远了。

老夫人被这顿血燕吃得伤了元气,在院中养病暂时不能出来作妖,刘锦舒则被宋照寒禁足,等老夫人好了才能行动自如,宋照寒本人又为摘星楼一事来回奔波,总之侯府消停下来,林相宜出行更为自在方便。

华朝在治疗一事上颇为配合。

她从前只觉得气短心慌,时不时头疼欲裂,加上郁结不得舒畅,精神很差,如今养了一阵子,好似有醇厚的地气涌入体内,随后迸发出生机来。

此时公主府,林相宜刚给华朝敷完脸。

华朝一转头,见卫深靠在廊柱上闭目养神,脖颈的位置一道划伤,在黑衣的衬托下分外显眼。

“你做什么去了?”华朝皱眉问道。

卫深倏然睁开眼睛,反应了一下,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告罪,“属下的错。”

华朝注意到他眼中的红血丝,说了句:“下去吧。”

“属下……”

“下去。”华朝加重语气。

卫深不敢违逆,躬身退下了。

华朝每每敷脸都很疼,难免心头烦躁,她不会对林相宜发作,卫深是最好的出气筒。

尊贵的郡主,贴身侍卫,前者让后者去死都没问题。

林相宜净了净手,随后才悠悠开口:“最近一段时间,妾身晨起一出侯府,就能看到小卫大人。”

华朝:“嗯?”

“回燕草。”林相宜说:“回燕草难得,可小卫大人总能想办法带来,除此以外,还有其它珍贵药草。”

华朝倏然想到了卫深脖颈上的伤。

“他……”

林相宜点了点头。

华朝没再说什么。

一阵寒风吹得窗纸颤动,正好下人掀帘进来,林相宜趁机朝院外看去,发现积雪遍地。

今天结束得早,林相宜中午一过就能回去。

华朝留她,但林相宜想到玉肌丹所剩不多,着急回去再炼,便拒绝了。

离开华朝的院子,穿过长廊,来到前院,林相宜刚跨过门槛就看到正在同长公主嬷嬷说话的沈化夙。

嬷嬷笑着递给沈化夙一副护膝,说了些什么,沈化夙有些无奈地接过。

随后沈化夙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来。

隔着廊庭,两人四目相接。

下一刻,沈化夙淡漠地移开了视线。

林相宜避无可避,上前行礼:“都统大人。”

“永安侯夫人。”

两人没什么好说的,林相宜同沈化夙擦肩而过。

许是天冷,沈化夙今日玄甲傍身,林相宜有一瞬间都能感觉到从上面散发出的寒意。

她毫无停顿,很快出了公主府。

坐上车,林相宜想了想,轻叩车门,吩咐车夫绕去城西。

“做什么呀夫人?”珠月恢复好了,又能活蹦乱跳的。

“那里有一家摊贩,卖的豌豆糕非常好吃,今天落雪,想来人不多,我们去看看。”

珠月高兴:“好呀好呀!”

林相宜浅笑:“府里购置的料子到了,等回去你跟青露挑选两匹,做两件开春的新衣服,若是不喜欢,我再带你们去布庄看看。”

珠月顿时哑声。

“怎么了?”

“夫人……”珠月感动死了,“奴婢这辈子一定尽全力照顾您!”

林相宜:“行,一辈子。”

马车停下,那家摊贩前排队的人确实不多,珠月去买,她顺便下车来透透气。

一对父女从眼前走过,小姑娘扎着漂亮的羊角辫,举着热气腾腾的豌豆糕让父亲吃,男人欣慰又高兴,低头啃破了一小点皮,然后赞叹:“好甜!妞妞快吃!”

小姑娘立刻咬了一大口,又含糊喊着:“爹爹抱!”

男人将小姑娘举上肩头,笑声遥遥远去。

林相宜看得出神,猝不及防一道黑影压至面前。

她抬头,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沈化夙。

男人戴着盔帽,玄甲森寒,深邃清俊的眉眼,身后是白茫茫的广大天幕。

“都统大人怎么在这?”

“你怎么不回府?”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林相宜觉得好笑:“怎么,都统大人还关心这些?”

沈化夙接道:“你从公主府出来,今日雪天路滑,是长公主让我看好你。”

“再雪天路滑也有马车。”林相宜淡淡道:“都统大人公务繁忙,就不麻烦您了,我买完豌豆糕就走。”

沈化夙没接这茬,他眸色很沉,几乎将林相宜整个包裹。

二人这般对望,雪又纷纷扬扬。

林相宜任由男人的目光逡巡,她想着方才在公主府,这人因为自己的漠然生气,可保持距离,不是他提出来的吗?

林相宜第一次觉得,行事果决的沈都统,有时候也很矛盾。

珠月买了豌豆糕回来,原本一脸欢喜,却在看到沈化夙的时候被吓成了兔子,连忙行礼:“都统大人。”

沈化夙没说话。

林相宜拉着珠月上了马车。

马车走动后,珠月壮着胆子稍微掀开了车帘一角,然后暗戳戳伸出脑袋,结果都没伸出去多少,就见鬼似的倒回来,车帘被用力合上,她则皱着脸按住胸口。

不用说,沈化夙跟在后面。

林相宜捻了口豌豆糕吃,觉得好笑:“这么怕他?”

珠月结巴:“能、能不怕吗?”

羽林卫都统哎,连守城门的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都归他管,吓死个人!

林相宜却想着,再可怕,碰他的时候,也能无所适从得像个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