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卢艳艳回院内草草收拾了一番,便要出门。
这边,宋照寒刚在前厅喝了杯茶。
对于仪棠院跟流光院的冷待,宋照寒并未放在心上,他无比傲慢地想着,只需要他一句话,不管是林相宜还是卢艳艳,都得巴巴地凑上来,从前是他心软,还是玉娘说得对,他是这里的天!
天要谁不高兴,谁就要哭。
宋照寒想着一会儿就去繁花阁。
一抹淡粉的霞光从眼前飘过,令人神思一顿,宋照寒之后的想法在刹那间归于空白,心跳也不剧烈,只是本能地想去追寻。
外面的阳光好似都安静下来,懒趴趴伏在地上,其中唯一跃动的,是那张噙着笑,俏皮又独艳的脸。
卢艳艳笑着同婢女说了句什么,然后从宋照寒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宋照寒不由得放下茶盏起身去追。
甚至茶盏都没放稳,茶水泼到了衣袖上,宋照寒都顾不得。
他怎么不记得侯府还有这般神仙似的人儿?
宋照寒扑到门口看了半天,然后问一旁的家丁,“那位是……”
家丁也看入迷了,但为了这条命马上回过神来,恭敬回答:“是卢姨娘。”
卢艳艳?!
自己不去流光院,她不该以泪洗面,容色憔悴吗?怎么还那般精神焕发?
宋照寒有些生气地想着,但脑海中却一直浮现刚刚的画面。
宋照寒猜测卢艳艳很快就能回来,但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繁花阁派人来请,他便先过去。
宋照寒的变化玉娘看在眼中,好几次说话男人都心不在焉,玉娘一边应付一边让婢女晓冬去打探侯爷今日见了谁。
晓冬匆匆出去,又很快回来,神色瞧着也挺困惑:“姨娘,侯爷一直在前厅喝茶,中途流光院的出去了一趟,被侯爷瞧见了,剩下的就没什么了。”
卢艳艳?玉娘心头闪过不屑,可能是她想多了。
可事实情况是等用完晚膳,宋照寒越发心神不宁。
为此玉娘先是一曲琵琶,再换上清凉的衣衫,以往宋照寒最喜欢她这样,但此刻摸着玉娘的手臂,毫无缠绵。
“侯爷~”
“我有事,你自己好好待着。”宋照寒说道。
玉娘被晓冬扶住,瞠目结舌地看着宋照寒大步迈出。
这对玉娘来说是极大的羞辱!
玉娘没忍住,将一侧的茶盏拂落在地。
宋照寒又不掩饰行踪,所以他前脚进流光院,后脚就有人告诉了玉娘。
这是玉娘没想到的,林相宜是主母,暂且不论,剩下的卢艳艳跟刘锦舒,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然而只是进入流光院,却没有进入正门。
卢艳艳的贴身婢女宝珍躬着身说道:“侯爷,姨娘感染风寒,担心传染给您,不如改日。”
宋照寒:“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下午起风了。”
越是看不见,白日那一幕就越是抓耳挠腮似的清晰,宋照寒皱眉道:“她确定不见我?”
回应宋照寒的,是房间内的灯霎时熄灭。
吃了个闭门羹,宋照寒心情郁结。
等宋照寒走了,宝珍赶忙回去。
“姨娘,侯爷好像生气了。”
“气着呗。”卢艳艳说:“天色不早了,你也去休息。”
宋照寒去了书房。
他知道卢艳艳定然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连带着清哥后来几次见他,都没那么亲昵了。
父子之恩,是玉娘没有办法弥补的,宋照寒记得清哥喜欢笔墨纸砚,明日便从书房找一副好的墨宝给他。
翌日清晨,繁花阁照例派人来请。
宋照寒:“让玉姨娘自己吃吧,我不去了。”
“这……”晓冬的神色藏不住怀疑:“侯爷,姨娘一早起来炖汤,一直等着您呢。”
“是吗?”宋照寒淡淡,跨出门槛,才丢了句:“掌嘴二十。”
玉娘会看脸色,但显然身边的婢女不会,宋照寒如今越发不愿被人指使裹胁,晓冬被打得不冤。
晓冬顶着红肿的脸哭哭啼啼回到繁花阁,朱玉娘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清哥今日也在,宋照寒拿着墨宝进流光院前,同林相宜端端撞上。
林相宜穿的很素,为的是不抢了卢艳艳的风头。
“夫人。”宋照寒神色淡然,像是那日没发过火,“近日可好?”
林相宜颔首:“一切安好。”
过了片刻,宋照寒开口:“那日的事情,确实是我对不住艳艳。”
林相宜看向宋照寒手中的墨宝,掩唇轻笑:“侯爷是打算登门致歉吗?”
宋照寒跟她像是找到了共同话题般:“你觉得可行吗?”
林相宜:“心诚则行。”
宋照寒顿时信心百倍。
“侯爷去吧。”林相宜笑道:“祝侯爷心想事成。”
宋照寒高兴之余心头闪过一抹怅然,这天底下恐怕没有比林相宜更大度的主母了。
宋照寒走进流光院。
珠月轻声:“这……比您想象中的快。”
林相宜嗤笑:“宋照寒本就是个没什么定力的人。”
这辈子全部的执着,都用在了那守节的四年中,现下本性开始毫无保留地暴露。
“清哥,你慢点儿。”卢艳艳嗓音温柔。
宋照寒脚步加快,绕开挡眼的门,看到卢艳艳披着日光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女人温婉如春水,不知为何,整个人透出由内而外的纯净,且这股纯净中又有些令人怦然心动的妩媚,跟玉娘那种风月之中浸染出来的惑人不一样,这种更自然,好似口渴难耐时,灌入喉咙的清泉。
“父亲?”清哥看到了宋照寒,立刻放下扑蝴蝶的网兜,恭敬行礼。
“嗯。”宋照寒应道。
卢艳艳掀起眼皮,又垂落,随后起身,也不看他:“侯爷贵安。”
“清哥,看看,喜欢吗?”宋照寒也不恼,而是将墨宝递给清哥。
清哥小心翼翼接过,打开后眼眸一亮,“父亲,这是给我的?”
“嗯。”宋照寒说;“去试试吧。”
“娘亲?”清哥询问。
卢艳艳笑道:“去吧。”
清哥欢天喜地回了房间。
卢艳艳嘴角浮现淡淡的嘲弄,你看,他们一个两个,都知道自己的软肋是什么,不争个是非黑白出来,他们母子便会悄无声息地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