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在别墅里的头一两天还挺滋润,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到了第三天头上,就开始觉着实在是一种煎熬。过去是饿,现在是吃饱了没事干。虽说陈宗轻易不回来,可毕竟还是寄人篱下,一颦一笑都要看人脸色,现在是想看脸色也看不着,走,轻易不敢走,留,又不是长久之计,小钟便只得在短信里向陈宗请示汇报。陈宗有时候回上三五个字,但大多时候都不理不睬,这让他更无所适从。

他哪里知道,陈宗家里的事情早就让他焦头烂额了。

张妈走了,剩下的是个烂摊子。新保姆来了,可父亲根本不接受,不但不再下楼锻炼,甚至连床也不下,新保姆把饭做好了,端到床前,他连看也不看一眼。陈宗不得不亲自上阵,可父亲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清醒的时候还好办,哄着劝着,能喝点儿水,喂几口疙瘩汤,父亲也跟他拉拉家常,说的都是陈宗小时候的事儿。可是,糊涂的时候居多,根本就好像不认得他这个儿子,一味地发脾气,问凤贤去哪儿了?怎么走这么久?开始陈宗以为父亲是装出来的,可又不像。他有时候就想,干脆把张妈再叫回来算了,大不了损失些钱财,钱财还是可以再去挣的,亲爹老子可就这么一个。可事已至此,怎么能轻易认输,栽在一个妇道人家手里?挺一挺,也许就挺过去了。

人走不了,可生意还得继续,陈宗这才想起小钟的短信。好吧,既然你要干事,那就给你点活儿先干起来吧。

他给小钟拨去了电话,让他稍安勿躁,说这两天有一批货会运过来,等货到了,再通知他去货场取。

小钟心里这才稍稍踏实了些,有事干就好啦。他庆幸自己遇到了好人,于是便踌躇满志地等着大显身手了。

货是陈宗让关六从南边发过来的,到了货场,陈宗便给小钟打电话,让他去提。

小钟用着导航就去了货场,可一看货,又发了愁,还真不少啊,有二十几个一人多高的大纸箱。到底是做大生意的人!这些货可难不倒小钟,他跑到外边,想叫一台金杯,挤一挤两三趟应该能拉完。可一打听价钱,他又乍了舌,虽说他手里有陈宗的几百块钱,可他不敢一下子全花完啊。他跑远了些,找到一个收破烂的,跟人家讨价还价一番,以一天一百块钱的价格把三轮车租了过来。

好在这些货并不沉,小钟一趟拉四五个箱子,五个来回下来,连搬带运,忙活到天黑,全都堆进了别墅里。他给陈宗发短信报告,陈宗却回了个“妈的”。小钟很是纳闷了一会儿,怎么平白无故地就挨了骂呢?很快,他就释然了,一定是陈哥手写时写得急,手机就把“好”认成了“妈”。

把一身又一身的臭汗洗干净,对着这二十几个大箱子,小钟又发起了呆,明天干什么呢?是要拿这些东西出去卖吗?这里面是什么?不会是毒品吧?他忍不住要拆开看个究竟,可想了又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会的,一定是咱警匪片看多了。而眼下,就算这些真的是毒品,或者别的什么违禁物品,咱恐怕也是要跟着陈哥一起去出生入死的。人家对咱够意思,咱也不能吃里扒外啊,人是要知恩图报的。

到底是年轻,想着想着,头一歪,便倒在那里睡着了。

等小钟再睁开眼,竟然发现陈宗在阳台上做操。

小钟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陈宗了,更没想到会在早上见到他。“陈哥,您咋回来啦?”

“醒啦?瞧你这话问的,好像这不是我家,倒是你家。”

“陈哥又拿我开涮,我不是那个意思,谁叫您成天不着家的?我这就去做饭。”

“得了吧,咱们还是出去吃点吧,吃完了,咱们就开工。”

听到“开工”二字,小钟兴奋得要命,这等于说,他可以跟着陈哥一起干啦!陈哥是挣大钱的人,跟着他干,当然也会飞黄腾达的。

在陈宗的指挥下,小钟拆了几个箱子,原来每个大纸箱里都装了24个长寿牌多功能健康治疗仪。小钟暗笑自己昨天还胡思乱想,医疗器械多好啊!他把这些治疗仪运到了门外那辆别克商务舱上,车里已经装了一些东西,还有一台便携式的复印机。

塞得满满当当了,陈宗这才问:“你会开车吗?”

小钟点了点头,说:“会,不过还没照。”

陈宗跳上驾驶座,招呼小钟上来,“没照,回头去考一个。”

小钟没言语,坐到副驾驶,把安全带拽到身前系好。

陈宗笑了笑,发动了车子,“对,考驾照得不少钱,没关系,回头从我那儿拿,总不能让老板给打工的天天当司机吧?”

小钟有些难为情地笑了,“陈哥,我以后是不是得叫您陈总?我不能再从您那儿拿钱啦,等我有了钱,我自己去考。”

“得了吧,开始跟我谈工资了,是吧?放心吧,亏待不了你。”

“陈总,我没那个意思。”

陈宗瞥了眼小钟,看他那窘得通红的脸,心想,现在的孩子,脸还会红的不多啦!“不逗你啦,你先跟着我干。我的主要生意在南边,这些日子也想顺便开拓一下这边。现在一切都还刚起步,我一个月先给你一千块钱吧,吃住就还在我那儿,等有了活儿,咱们再商量,是你给我打工挣工资呢?还是咱们按个什么比例分成?”

一千块钱,管吃管住,还不是一般的吃住,这已经让小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陈宗还说什么“按比例分成”,就算是“九一”开,小钟也是乌鸦变凤凰啦!难道真的是听错了,或者是咱理解有误,小钟竟没有再说话。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咱是跟定陈哥了,他不会亏待咱的,真没想到,咱的命咋这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