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说,顾言慎是得知她回了乡下之后特意推了一切事物追过来的。

这些天,她一直在等顾言慎主动开口。

可是他没有。

当初提离婚,是她以为顾言慎心里始终没有她,不想再彼此消耗了。

可现在沈和却有些拿捏不准了。

顾言慎心里有顾虑,不肯承认。

可她却始终相信,只要两人心里都有彼此,就算隔山隔海,也山海可平。

所以,她再问最后一次。

只要他肯说,她就可以为他不顾一切。

夜晚寂静到能清晰听见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依旧只能听到呼吸声。

黑夜里,沈和眼底那簇叫做期待的火苗渐渐熄灭。

她低嘲一声,“原来在外叱咤风云的顾家家主,竟然这么胆小。”

“枉费身边的人都这么帮你。”

沈和彻底失望了,站起身去搬凳子,“我下去了。”

“难怪爷爷生前那么喜欢这里。”

刚要转身,忽听顾言慎在身后叹了口气。

她别过头,见他垂着头低喃,“我才在这里住了几天,也想一辈子都不回去了。”

顾言慎自嘲般笑笑。

却又忽然正了色,抬头看她,“沈和,如果我真的把你从这么一个单纯干净的环境拉到顾家那种复杂阴险地方,是不是太自私了?”

“当然不是!”

沈和使劲儿摇着头,将木凳丢在地上,快走两步到房顶边缘,“顾二爷已经……”

“不止是他。”

顾言慎轻摇着头打断,“顾庚旭不承认他对三哥动过手。”

“但有一点很肯定,三哥坠楼,绝对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又不是顾庚旭动的手……

沈和咂摸了下这句话,猛地醍醐灌顶,“所以你是说,害三少坠楼的另有其人?”

顾言慎无声点头。

“那、”

“我不知道是谁,我查不到,这么多年了,我始终查不出来任何证据。”

顾言慎双手撑着膝盖起身,一字一句道:“这就意味着除了顾庚旭之外,还有人想要我们兄弟的命。”

这个找不到的人,就像一把隐形的利刃悬在他们头上,稍有不慎就会落下来。

可经过顾庚旭那场闹剧,沈和已不再是不能经事的小姑娘了。

拧着眉问他,“是为了钱?”

“不知道。”

顾言慎透着几分无力,“但我相信顾庚旭说的话。”

“我父亲一直身体不好,十二年前病逝于医院,顾庚旭说,是他在我父亲病重的时候,亲手关了我父亲的氧气瓶,导致我父亲窒息死亡。”

他声音平平,仿佛说的不是他的至亲,而是几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沈和能清晰的感受到他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悲恸。

“他去世后,二哥顾言宗成了家主,三年后,二哥在去顾氏旗下化工厂视察时遭遇原料爆炸,全身大面积烧伤,后来因为伤势太重,没挺过来。”

“至于三哥的事,你知道的……”

没错,她知道。

沈和敛下眼睫,“三少坠楼的事也是在他继任家主之后。”

顾言慎嗯了一声,“其实当初爷爷不想让我继任家主的,他甚至已经在考虑二叔了。”

“是我主动找到他提出继任家主的事,并当着顾家所有人的面说,五年之内,如果不能让顾家总收益翻三倍,就自动辞去家主职位。”

原来是这样……

沈和恍然大悟!

其实之前顾言沉跟她说过,顾言慎是主动提出来继任家主的。

她当时不明白,明知道继任家主危险重重,顾言慎却还要这么做,难道他也是那种把权势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人吗?

甚至可以为了家主之位,娶一个他完全不爱的女人。

现在她明白了。

顾言慎在乎的不是权势,而是真相,但是查明真相,需要权势。

“当初三哥出事后,我亲自去工地看过,栏杆断口很平整,是被人提前锯断的,说明有人是故意让三哥坠楼,可三哥是从四楼坠下,那并不是一个必死无疑的高度说明那个人要的,可能不是三哥的命。”

他仰起头,目光盯着空中最亮的一颗星星。

“爷爷生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不能跟你离婚,只要我是顾家家主一天,你就是唯一的家主夫人。”

看了好一会儿,顾言慎才收回目光,“但他没有想过,我这个家主到底能做到什么时候,一旦我不是顾家家主了,你在顾家又该是个什么处境。”

他眉心紧拧,不敢再往下想,“如果我像大哥一样……”

“不会的。”

沈和迅速将他的话拦腰截断,“顾庚旭已经被抓起来了,没有人会再这么做了。”

“那伤害三哥的那个人呢?”

他偏头,唇角浮现一抹苦涩,“就算他不要我的命,要我残废,瘫痪,或者……植物人、”

“那我就替你治。”

沈和像发誓一般,“只要你活着,我就能保你康健,顾言慎,你信我吗?”

不知怎么,瞧她这样坚定,顾言慎也似乎被感染了。

缓缓从喉间溢出一个字,“信。”

“那白栀呢?”

他面色一怔,“我和她之间谈不上信任。”

“不……”

提起这个人,沈和忽然不自信起来。

可这个人,却是他们之间忽略不掉的一个存在。

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我是说,你爱她吗?”

“连信任都没有,又怎么会有爱?”

顾言慎轻笑出声,“我和白栀不是你想的那样,等她年后出院,我会和她说清楚。”

“那你爱我吗?”

顾言慎愣住。

“不说这个了。”

“你看那个常青藤。”

“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常青藤那儿,当时你来看顾爷爷,你们两个就在那里下棋。”

“我也是坐在现在这个位置,看着你们博弈,可惜你太认真了,都没注意到我。”

“那次下棋,是我从十岁之后,第一次输给爷爷。”

晚上,沈和靠在床头,心里乱的很。

黑暗中,身边人忽然翻了个身。

“怎么还不睡啊?”

于棠揉着眼睛坐起来。

沈和微微抿唇,“还不困。”

“师姐,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不是,我去厕所。”

她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拿了棉袄披在身上出了门。

约莫五分钟后,于棠回来了。

钻进被窝前提醒沈和,“早点睡啊,熬夜不好。”

沈和轻嗯一声,关了床头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