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顾言慎咦了一声。
沈和轻轻咬着筷子,唇角微扬,“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外公家,当时你来看顾爷爷,和他在院子里下棋。”
那天,她在房顶替外婆晒红薯干,看见隔壁院子外面停了三辆特别豪华的黑色汽车。
村子里的人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纷纷过来看热闹,沈和占了地理优势,在房顶看的一清二楚。
不消片刻,浩浩****的从上面下来十几身着相同黑色西装的人。
也正因如此,他们中间那位身着白色运动服的少年才显得那样清秀爽利。
在众人的拥簇下,少年进了院子,就在院里面的常青藤下,与顾爷爷分别坐在棋盘两边,聚精会神的下棋。
全然不知沈和在房顶坐着,就那样看入了神,也入了心,从此再没离开。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沈和思绪回笼,对上顾言慎那双温柔到能掐出水儿来的漆黑瞳孔,“那次下棋,是我从十岁之后,第一次输给爷爷。”
“是吗?”
沈和微微一惊,“你这么厉害啊。”
外公也爱下棋。
在乡下的时候,两个老人家经常互相博弈,结果自然是外公败绩累累。
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三五天都不理顾爷爷,还得顾爷爷拿着好茶过来敲门才好。
可外公虽然嘴上吐槽,心里却十分佩服顾爷爷的棋艺。
而顾言慎竟然从十岁之后再无败绩,这……
她眼底流露出惊叹之色。
殊不知那盘棋局,顾言慎到现在也依旧记得清楚。
本来是稳赢的,只是当时他被树影外的一抹倩影分了神,一子落错,反倒被爷爷抢了先机。
饭罢,谢暄来替沈和换药。
顾言慎看着沈和睡下,这才悄然起身。
出门后,他眸色冰凉地播出了一通电话。
……
沈和睡醒时,身边只剩下护工一人。
看吊瓶里的水滴完了,叫来护士替沈和拔针。
在**躺了两天,沈和浑身绵软的很,感觉自己没什么事了,就想接接地气。
护工问过医生,确定没事了,这才陪她出了病房。
还叫门口守着的两个保镖跟上。
不想刚到走廊,就看几个医生步履匆匆地朝什么方向去了。
替沈和拔针的小护士刚回来,不明所以,问同事,“发生什么事了?陈主任怎么这么急?”
“江宁路发生车祸了,急诊和手术室这会儿都忙的不可开交,几个主任医师都被叫过去会诊了。”
“可不是,听说还是个什么重要人物,连咱们谢医生也惊动了,伤的也不轻,腿上剌了一条特别大的伤口,肉都翻卷出来了。”
“这都是皮外伤,我还听说那车门都变形了,直接插入胸腔,送来的时候人都已经深度昏迷了。”
“是吗,这么严重啊……”
小护士们一言一语,沈和听了个大概,却没在意。
乘电梯下来,经过大厅时,迎面冲过来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正跟沈和撞个了满怀。
护工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那两个保镖也拉了下男人。
看清那人脸时,二人异口同声,“凌二哥?”
男人一惊,抬头看见两个熟面孔。
他下意识扭头,看到沈和时瞳孔骤缩,“少、少夫人!?”
“凌特助?”
沈和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噙着惊忧打量他,“凌特助,你这是怎么了?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啊。”
凌天微微喘着粗气,显得有些无措。
好一会儿才呢喃出声,“少夫人,我们、我们出了车祸......”
车祸?!
沈和呼吸一滞,脑子里突然想起刚才那两个小护士的闲聊……
她颤声问:“不会是……江宁路吧?”
凌天闭了眼。
沈和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几经张口,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身子不受控制地踉跄几步,竟是软塌塌地歪在了佣人身上!
“少夫人!”
护工和凌天异口同声。
一左一右地扶住全身瘫软的沈和,一遍遍地高声呼喊,“少夫人!少夫人!”
眼睛被泪水糊住了,沈和什么也看不清,可还是直瞪瞪地盯着凌天。
想说话,但张开嘴,却又发不出声音。
仿佛灵魂出窍一样,整个人轻飘飘的,像一只失去方向的孤魂。
“叫医生!”
凌天当机立断,保镖拔腿就跑。
随手抓了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过来,一番检查后,就着保姆托举的动作去按沈和的人中。
明明才几十秒,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忽然,沈和漂浮在空中的魂魄猛地颤抖了一下,她瞳孔微动,眼底恢复了些神采。
凌天随之呼口重气,后怕似地拍着胸口。
医生也松了手,“女士,你感觉怎么样?”
“少夫人你没事吧?”
沈和眼睫微垂,泪水受到挤压,倾泻而出!
她摇摇头,短促而**地呼吸着。
“我要去看他……”
沈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抓住凌天,可一碰到他身上的血,又触电似的把手松开。
脸色如同铺了一层青灰,“你带我去看他……”
她这个样子,凌天略显踟蹰,“少夫人,总裁现在在手术室,您去恐怕、”
“那就带我去手术室!”
沈和歇斯底里。
凌天身上的红太过刺目,血腥味一阵阵冲击着她的神经。
可她就好像失去了对四肢的支配权,越是着急越是动弹不得。
沈和又急又恼又恨,数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几乎令她发疯!
“少夫人,用这个吧!”
护工不知何时离开的,还从护士站借了个轮椅过来,气喘吁吁地推到沈和面前。
这一举动,无疑雪中送炭。
沈和单手捂住唇瓣,眼底尽是感激,一声声模糊不清的“谢谢”从指缝中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