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珍!”
“报告。”俞辉突然举起了手。
“什么事?”监考老师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正巧看见陈潮平扭头说话的姿式:“你,你,”监考教师点着陈潮平和安鲁生说:“不准交头接耳,否则扣分!”
“我向他借橡皮。”陈潮平镇静地说。
“是这样吗?”监考老师问童楠。
童楠无声地点了点头。叫他冒风险通消息,他不愿;叫他充公正检举。人家,他也不干。
“你呢?什么事?”监考老师问俞辉。在安鲁生怒目逼视下,俞辉有些胆怯,“我,我有道题看不清楚。”
当陈潮平顺利地答完一道问题,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听见邻座的俞辉老是咔嚓、咔嚓地翻开他的铅皮文具盒。陈潮平无意地斜溜了一下眼睛,他清楚地看到,在俞辉文具盒的盒盖上,粘着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条。作弊!
俞辉惊恐的目光与陈潮平相遇了。陈潮平轻蔑地盯着俞辉的眼睛,那里面有乞求、有挣扎、有威胁……陈潮平毫不退却地盯着、盯着,而俞辉却承受不住了,缓缓地低下了头。陈潮平把视线又移到考卷上,他无须去顾及象俞辉这种人做出的那种不足挂齿的事,他的注意力被下一道
从来没有一次考试考得像这次这么糟糕的!但愿老师能看在平常成绩上,批分批得松一些。许晓凡揣着这个侥幸的想法,忐忑不安地等待公布成绩单。
三夭后的下午,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集中到教室里来,学习委员们都到系办公室去抄成绩单了!
这恼人烦人的大考总算结束了,现在,没有人再想提起它,谈话的内容变得轻松而漫无边际。
“谁愿意和我一起去远足?溯长江而上,顺黄河而下,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男生们在讨论。暑假中的旅游计划,安鲁生的想法真有些大胆,响应者寥寥无几,他遗憾地转了转头”叮惜陈潮平不在(他从来不关心成绩的公布的), 否则他一定是他的积极响应者!
姑娘们凑在一起,喜欢一谈论哪个的连衣裙最漂亮。今天韦薇又占魁了。她换了件白底红格的绸裙,格。儿在胸前拼出别致的图案,把她丰满的身姿衬托得分外俊美。她的脸像沾了露水的玫瑰花,她的心像浸了糖汁的水蜜桃。
昨天晚上,韦薇又去找童楠了,暑假里她要回陕西,该问问他。
哈,童楠躲在蛊洗间里,拼命地用刷子刷自己的手指一一那手指被烟熏黄了。
“哼,怕给你妈妈看见,挨顿臭骂,是吗?”
“不,不是的。”童楠低下了头,“以后再也不抽”韦薇撇一了撇嘴。
“你什么时候回家呀?”童楠问。整理一下, 四点钟,在操场集合,全班同学一块在校园里拍几张照,也算这个学期最后一次班级活动吧。”
杨真真凑着王慧君的耳朵说:“许晓凡一定上夏雨岛了,我去找她。”
小树苗呀小树苗,我真羡慕你们呀,在大自然的阳光雨露下,生活得多么。无忧无虑。
小河水呀小河水,我真妒忌你们呀,永远朝前奔流,没有任何负担和障碍。
我羡慕青青的草、蓝蓝的天、缓缓的坡;我妒忌草丛中的炸锰、树梢上的轻蝉烦恼,为什么总象影子般地跟着我呢?
许晓凡独自坐在夏雨岛的沙滩下,双手抱膝,眼睛盯着脚尖旁一棵小草焦黄的尖梢,她象一尊大理石的沉思的少女像。
什么也不要想,不要去想那个可怕的“良”字,不要去想同学们叹惜或者幸灾乐祸的眼光,不要去想方斐……那枚戳心的钉子。更不用去想象将来了。
最好化作一片云在人世间隐身,最好能够重新投一次胎许晓凡还有什么颜面出现在教室、宿舍、操场、礼堂……呢?!
炽白的阳光在她白色的衬衣的背脊上辗过,树荫慌忙来遮护她,她实在是太柔弱了呀。
有一个小伙子站在河对岸看了她很久了,她没注意,而,她能得到点什么吗?决去寻找吧,在树丛、草坪、花坛,在白云、流水、假山……
“许~晓~凡~杨~真~真~快来呀,拍照罗~”王慧君隔河呼喊着,她的身边,是一群打扮得花蝴蝶般的姑娘。
许晓凡在她们中间看见了着一色深棕衣裤的方斐,她的眼镜片在太阳中一闪一闪。
许晓。凡和杨真真对视一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朝大伙奔去。
夏天的阳光里闪着翡翠般的绿,碧玉般的绿,风在灿烂的绿色中吹拂。至狄更斯、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于风格迥然不同的文学作品的广泛喜爱正表现出文学的巨大魅力。回想起来,“文革”中反而是我读外国文学名著最多的时候,愈是神秘的东西愈是有魅力,愈是难以看到愈是千方百计地搞了来看。偷偷地,在山区农场。土屋的煤油灯下,等人家都进入梦乡了,便开始如痴如醉地“吸收资产阶级的毒素”。后来调回城,在一家设计院当描图工,在写字桌上摊一本技术书,抽屉里藏着霍桑、泰戈尔、福楼拜,领导进来,假心假意钻研业务,领导走了,拉开抽屉啃那一部一部的精华。那时的读书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主要是看故事情节,跟着主人公的命运去喜怒哀乐。然而日后回想, 自感这一阶段的读书对自己的性格气质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并在无形中积淀了日后从事文学创作的素质。
初登文学殿堂之时,心境迷乱。那时给予我的艰难跋涉以直接影响的外国文学大师是日本的川端康成。我接触日本文学比较晚,是在1978年考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以后。从文学史上知道了除泰戈尔外,亚洲还有个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大师川端康成,便借了他的一本小说集来读。《伊豆的舞女》、《雪国)和《古都》,一读便觉得意味无穷,悠悠不尽,入迷般地爱上了文中露出的那股孤独的清新的淡淡的忧愁, 以及那文章的工整、绚丽、精美。当时,我已发表过几部小说,都很整脚。我开始创作是在“四人帮”称霸的岁月里,那时我在农场,业余时间为文艺小分队写写对口词,表演唱之类的小节目。后来, 出版社一位编辑到农场组稿,鼓励我将节目的内容写成小活》、《战争与和平》以前都浏览过,还曾经为安娜与玛丝洛娃的遭遇一掬同情之泪。然而以前看只是看故事,跟着情节走,遇到象(战争与和平》中大段关于战争的描写,我总是一一跳过去。在重读这些巨著时,我仿佛闯入了一个崭新的天,感受着托尔斯泰博大精深的艺术魅力。,托翁以他天才艺术家所特有的力量,描绘了无与伦比的俄国生活的图画。:在托翁的长篇巨制中,历史的事实融合着艺术的虚构,奔放的笔触揉合着细腻的描写,再现宏观世界的同时又刻画微观世界。最拨动人心弦的是他能洞察人的内心奥秘,把握心灵的辩证发展,细致地描写心理在外界影响下的擅变过程,并深入人的下意识,把它表现在同意识相互和谐的联系中。他总是如实地描写人物内心的多面性、丰富性和复杂性,他不隐讳自己心爱人物的缺点,也不窒息所揭露的。人物心中闪现的微光。他不粉饰,不夸张,不理想化或漫画化,他借助真实客观的描写来展示世界的本来面目。他恰到好处地描绘人物性格的发展和变化, 自然浑成,不露刀斧痕迹。重读托翁巨著,心扉洞开了一扇窗口,这些年来遇到的许多事情象被烛照了一般变得深奥而意味无穷。半年之后,我又开始写小说~写中篇、写长篇了。
我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了川端康成的艺术光环,我也清楚地知道以我的浅薄是无法效法托翁的,于是我不再去刻意追求什么风格, 只是用笔倾诉心灵对社会对岁月的感受, 用笔去描述一个个我理解了的人物。我先后写出了中篇《星河》、《岁月悠悠》、《一路风尘》以及50万字约长篇《你为谁辩护》等。在写《你为谁辩护》之前,我再次将《复活》与《安娜·卡列尼娜》重读了一遍,我并不是想摹仿托翁什么,我只是想在创作长篇的过程中让托翁的艺术魅力常驻我心中。
在写出上述一些作品后,有些人说我的风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视野开阔了,思想深远了,人物丰富而复杂了等等。有人问我:你是如何使自己发生这些变化的?我很茫然。我并没有刻意去追求风格的变化,如果真有所变的后,那么就是生活首先变化了,是生活改变了我,成就了浅。除此之外,托翁的艺术也给了我巨大的动力。
有时会细细琢磨,对名著的爱好,从川端康成到托尔析泰的改变,确实体现了我的艺术观的某些擅变,从柔美到沉重,从唯美到现实。人到中年,对生活的感受深刻了,觉得生活中许多沉重的东西是川端那种淡淡的忧愁所本现不了的,唯有以托翁那般波澜壮阔和鞭辟入里的如椽之笔方能表达。说不清,究意是思想的改变带来了艺术口未的改变呢,还是截然不同的艺术促成了思想的转变?更兑不清,在我的文学之路上,究意是受川端的影响深呢还毫受托翁的影响深?无论如何,文学名著将永远是我顶礼虞拜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