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另一边。

叶锦潇从太子府离开后,经过一家酒坊,闻到那浓烈的烧刀子酒的味道,不禁驻足,站在那里,有片刻失神。

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打酒吗?”

酒坊的老板问。

“姑娘?”

叶锦潇回神,压下眼底的思绪,从袖中取出一两碎银子。

“打壶烧刀子酒。”

“好咧!”

酒坊老板笑着接过,十分熟练的拎起一只葫芦和宽嘴漏子,那烧刀子酒一揭开盖子,舀了出来,便烈得醉人。

这酒最便宜,也最烈。

一般干苦工的、做力气活的、农民百姓家糙汉,便喝的是这种酒。

虽比不得有钱人家喝的什么桃花酿、桂花酿、玉露酿,却是最能醉到心底里的。

“姑娘,酒装好了,您拿好。”

“多谢。”

“小姐!”

这时,街道那头,一道直拍大腿的声音: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啊!”

叶锦潇扭头看去,只见叶二跑得气喘吁吁。

“祖宗,您不是说咱们在城门口会面吗?奴才在那里等了足足四个时辰,等得天都黑了,您却搁这打酒呢。”

“……”

报一丝……

叶锦潇才想起这个事,“我中途有事耽搁了。”

出城时,偶遇小公主,一来一回的折腾到现在,天就黑了。

出城的事忘到脑后了。

叶二泪目。

您所谓的‘有事’,就是打酒?

他一片忠心,终究是错付了。

也罢。

“奴才已经打听到了北燕太子所关押的位置了。”他压低声音,左右看了一眼,此处人多,不是谈话之地。

“回向月轩。”

“是,小姐。”

叶锦潇拎着酒壶,提步便走。

叶二紧巴巴的跟在身后,实在没想明白,小姐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怎么会喜欢喝烧刀子这么粗烈的酒。

“一路可曾打草惊蛇?”

“小姐放心,奴才机灵着呢,没被别人发现。”

可以。

他向来反应快,叶锦潇较为喜欢用他办事。

一路回向月轩,叶锦潇步伐微快,心里思忖着北燕太子的事,正琢磨着,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有人在暗中盯着她!

待她回头寻去之时,却不见任何可疑身影。

谁?

究竟是谁躲在暗处?

竟跟了她整整一日,却一直藏着身形,按兵不动,也不知是敌是友。

若不将此人揪出来,就像埋在她心里的一颗定时炸弹,她总不安心。

眸光微转:

“叶二。”

“小姐,怎么了?”

“拿着酒,先回向月轩,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东西没买,晚点再回来。”

“哦,好。”

叶二领命,先回了。

叶锦潇左右扫了一眼,寻了一个行人较少的方向,提步走了过去。

约摸走了两条街,来到行人零星的位置,拐进了一个小巷内,弯下腰整理了一下鞋子。

亦是此时,一道裹满杀意的逼仄感从背后袭来。

剑锋冷芒!

她眸光一厉,顺势翻了个身,折出袖中的手术刀就要还击时,只见又是一道身影闪现而出,挡下了那一剑。

嘭!

是景易!

景易手掌翻扬,不出三招便制住了那黑衣蒙面杀手。

叶锦潇站起身来:

“景易,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易抬头:“王妃……郡主殿下,卑职……恰好路过……”

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叶锦潇一眼就识破了。

有他在的地方,势必楚聿辞也在附近。

她扫了眼空旷稀落的街道与巷子,扬声:“出来吧。”

“殿下,主子当真不在。”

景易解释完,自己也沉默了。

叶锦潇:“……”

几秒后,暗处,一道墨色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潇儿……”

他站在很远的地方。

他脚步踌躇,想要靠近,又拼命压抑着眼底的情绪,负在身后的手掌用力的捏紧,紧到手背的青筋都跳了出来,冲动又抑制。

叶锦潇的看向他:

“是你,跟了我一日?”

微微侧头,看向景易手里擒着的蒙面杀手:“还是你,跟踪了我一整日?”

蒙面杀手瞪着一双凶煞的目光,恶狠狠的咬着牙齿,恨不得用眼神将女子生吞活剥一般。

又怎么会开口,暴露更多信息?

叶锦潇心中会意。

这杀手似乎恨极了她,恨不得杀了她,又怎么耐得住性子、蛰伏整整一日?

看来,是楚聿辞。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

楚聿辞张开薄唇,如鲠在喉般:“我……”

被逮了个正着,他无法解释,有些慌张。

她该是不喜欢。

如今,被她发现,又该厌恶极了他吧?

“潇儿,我……”

“殿下,主子不仅跟了您一天,从您离开聿王府的那一刻,主子一直都在您身边。”

景易接话。

“您睡下时,他还在您的窗下站了整整一夜。”

楚聿辞冷视过去:“多嘴!”

景易立即低头认错:“属下多话,即刻回刑堂领罚。”

话落,他押着蒙面杀手,准备离开时,叶锦潇提步上前,一记手刀劈在杀手后脖颈上,将人打晕过去。

“麻烦将人送到向月轩,我亲自审问。”

“是,殿下。”

景易毕恭毕敬,抓着人便立即撤离。

登时,此处便剩二人。

楚聿辞显得很拘谨,手握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怕她的厌恶与远离,也害怕自己哪里不如她的意。

看着走近的女子,他抿着干燥的薄唇:

“潇儿,我只是心神不宁,只想远远的看看你。”

“若是对你造成了困扰,日后,我再躲远些便是。”

躲在她不会发现的距离里,远远地看着她,便足矣。

叶锦潇却是轻笑一声:

“王爷藏在暗处做什么?”

“若想寻我,大可来向月轩,聊天?谈心?饮酒?只要我有空皆可。”

楚聿辞瞳孔微缩:

“我……可以?”

真的可以?

“有何不可?”叶锦潇笑着反问。

他躲在暗处,倒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负担。

拿了他的内力,终归是欠了他一点什么。

将这份关系,从暗地里转移到明面上,此后,二人像朋友一样正常往来,既不会对双方造成负担,也不会让人说闲话。

楚聿辞却开心的像个孩子。

他知道了!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潇儿,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