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道厉响,两道寒芒。

一把银白的软剑挑开了宋建的剑,插入二人之间,纤瘦清冷的眉眼,令宋建神色微变。

凤归郡主!

她怎么会在此处?

“皇上今天刚承认了皇长孙,翊王妃就迫不及待的下死手,就不怕此事传出去,影响声誉?”

宋建冷声:

“什么翊王妃?”

“我不是翊王妃的人。”

话落,他还想再次下手,但叶锦潇的剑明显更迅捷,唰啦的几下折转,便逼得他退了数步。

她的武功竟然那么厉害!

宋建见势不妙,虚晃了一招,即刻离去。

今日,就且先放过这对母子。

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叶锦潇收了剑,见乔允儿一直捂住孩子的眼,虽然受惊不小,可到底是翊王的枕边人,不是什么简单角色,面上强端着从容。

她福身:“多谢郡主出手相救,妾身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叶锦潇道:

“既然决定了要回翊王府,所要面对的危险,相信夫人心里有数,我能救你一次,却不能次次都那么及时。”

乔允儿心里明白。

她与阳儿是翊王妃的眼中钉、肉中刺,翊王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想要高枕无忧,光有王爷的袒护还不够。

翊王妃得死……

听说,郡主与翊王妃有仇……

她眸光微转,心下自然明白该怎么做:“郡主,妾身会报答你的。”

送走母子二人,叶锦潇出了一趟城。

城外,春光正好。

谢家山庄。

守门的护卫看见来人,眼睛都亮堂了:“小小姐,您回来了!我马上去告诉三小姐!”

叶锦潇抬手:“不必惊动我娘,我自己进去。”

“是!”

一路都压着行礼请安的礼节,来到一座雅致怡人的院外,只见谢暖烟在院中晒太阳,懒洋洋的瞧着账本,一边咬苹果:

“叫乔飞来见我,真当我嫁了人后,久年不经账、老糊涂了,这个数目一看便被动了手脚。”

“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假账……”

“混账!”

那虽然慵懒,却目光犀利的样子,叫得十几个分店的掌柜只敢惶恐的弯腰。

这十几年来,三小姐不怎么打理庄子铺子,每年划账时,都是由各店掌柜送来总账目和盈利,便了事了。

可近日三小姐竟一家家的慢慢清账,可挑出了不少蛀虫。

贪污多的,报官,牢底坐穿。

手上脏的,报官,牢底坐穿。

给他们一个个吓发憷。

谢暖烟一边看账本,一边扔,那些掌柜便战战兢兢的捡起账本,灰溜溜的赶紧逃。

逃到门外,瞧见小小姐,就跟瞧见了救命稻草:

“哎哟,小小姐!”

“快救命啊!”

三小姐的火气,恐怕就只有小小姐能灭。

“谁来了?”谢暖烟闻声。

“娘,是我。”

“潇儿!”

谢暖烟瞬间慈如祥母,挥手赶走所有人,“今日之事就到这里,都给我滚回去,十日之内,重新交账,到时的账目如果再有问题,可别怪我不给你们机会。”

“是!”

一群人如蒙大赦,赶紧逃离。

叶锦潇走进院子,“娘,账目慢慢看,别动怒,您这么多年不管事,下面的人难免懒怠。”

右手从身后抽出来时,握着一把紫蓝色的风信子。

一朵朵紫兰小花紧紧的拥簇在一起,开成长长的一串,馨香雅淡,很是漂亮。

“这……送给我的?”

谢暖烟脸微红,长这么大,还从没收到过花。

“来的路上看见它们开的极好,迎着风与阳光,勃勃生机,便想着您可能会喜欢。”

“喜欢,娘喜欢。”

谢暖烟接过来,立即吩咐了嬷嬷,取来一只高雅的汝窑天青釉瓷瓶,将风信子插了进去。

“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

风信子是意图极好的花。

它开在春天,就像跟春天有了约定,无论岁月怎么变迁,每年春天它都会准时开放,就像赴一场岁月长河的约。

永远都不会失约。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她高兴的打理着,过了七八秒,这才发觉叶锦潇一直站着,抬头看去时,叶锦潇脸上的深视瞬间化成笑。

“怎么还站着?”

“看娘喜欢,我心里高兴。”

“你这孩子。”谢暖烟娇嗔了她两眼,“你送的东西,娘哪有不喜欢的?就是你住的向月轩,离家里太远了,不然娘日日都能看见你。”

“你什么时候才能搬回来跟娘一起住?”

叶锦潇坐了下来,接过嬷嬷奉来的茶。

“我……过几日吧。”

“好,到时娘派人去接你。”

看着谢暖烟满脸的慈爱与笑容,叶锦潇眼中深藏着复杂,嘴角微张:“娘……”

“我不在家,您别太劳累了,不要总是为些烦碎琐事动怒,万一伤了身子,不值当。”

“我知道。”

“您要按时吃饭,睡觉,银钱怎么挣都挣不完,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

“娘,您在家时……”

“潇儿。”谢暖烟突然正视她,“你今天的话似乎格外的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叶锦潇指尖微顿,道:

“方才来时,看您动怒,我担心您的身体,这才多嘴了几句,外祖、大舅二舅他们都不在家,我不希望您太累了。”

谢暖烟探究:“真的?”

“……以前是我太骄纵,太任性,不懂得关心您。”

“女儿不孝,娘,女儿对不起您。”

谢暖烟眼睛一热,忙将女儿拥进怀里,“傻孩子,胡说什么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娘的宝贝。”

叶锦潇鼻尖一酸,眼睛一寸寸变红:

“我不孝。”

“我对不起您……娘,原谅我。”

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快要被这个泥坑吞进去了。

君无姬入狱,柔儿被害,太子企图掌控,皇家刻意牵制,聿王受她影响,她在南渊国早已没有安身之所了。

母女二人说了体己话,一起吃了晚饭,离开时,谢暖烟送到山庄大门外,叶锦潇恋恋不舍,走在台阶上,一步三回头:

“娘,我走了,你回去吧。”

谢暖烟挥手,“走吧,山路不好走,再耽误便该天黑了。”

她压着声音的哽咽:“娘,我走了。”

谢暖烟慈爱的挥着手:

“好,我明日便让人收拾你的院子,潇儿,娘等你回家。”

“您快回去吧。”

“娘看着你走。”

叶锦潇行至昏暗里,看向那站在大门处,身子笼罩着灯笼的光芒的谢暖烟,看了最后一眼:

“娘,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