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桎梏郝知州,薅着他的脖颈面向督主。
顾危从雁回腰间抽出佩剑,惊得一旁候着的流民瑟瑟发抖。
“顾督主......顾督主饶命啊!”
郝知州全身不能动弹,眼看着剑刃从他双颊划至下颌,他哑着嗓音求饶。
男人神情阴鸷,恍若未闻,执剑刺入脸面,刻下“死”字。
雁回蓦地收手,任鲜血淋漓的郝知州在地上扑腾打滚。
他双手捂面,血液渗过指缝扑入尘埃,污了一片净土。
“雁回,你待会把这些流民带下去,给他们安排一份靠谱的差事。”顾危将佩剑扔给雁回,又夺来他的鞭子抽在手中玩弄一番。
鞭上的血腥气未散,男人深吸一口浊气,任腥甜在鼻尖萦绕。
他要释放,要嗜血。
他生来是覆灭万物的邪魔,就应当嗜血如命。
谢南栀不敢注视撕心裂肺的郝知州,躲在督主身后偷偷谛视他。
颈项颀长,肩宽窄腰,一双玉手抚摸绕在鞭子尾端,墨发流泻,仿若没有七情六欲。
他面对郝知州时散发的气质如黑心魑魅,要将人撕裂丢入燃不尽的地狱之火。
而往常最是薄情寡义的男人,方才居然命雁回给流民安排靠谱的差事。
待在督主身边越久,她好似越发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了。
一黑一白,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男人钳住鞭子,语气玩弄:“郝大人,本督给你一次逃跑的机会如何?”
郝知州仍旧跪在原地,掩面的手稍稍挪开,露出一双惶恐赤红的双目。
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跌坐在地没有逃跑的趋势。
“三——”
......众人心跳加速倒捏把汗,独独郝知州未动。
“二——”
......瞥见周遭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他好似才明白游戏规则,手脚并用地爬起身往外狂奔。
“一。”
凛冬将至,韧鞭出手。
男人眸中寒意泄露,鞭子犹如镶着冰刃,抽在郝知州身上当即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后者脚下踉跄,摔在门槛。
顾危步步逼近,叫他吓得屁滚尿流,深色的锦服下一滩黄色污秽。
啧——
真是个腌臜东西。
督主收鞭,还要踹上一脚:“郝大人,下辈子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不是什么人你都能欺负。”
戴着獠牙银戒的食指随手指向知州府外的一名官吏:“你,把他绑了,拖出去游街示众。”
......
知州府外,官兵把守。
顾危目视郝知州被押入囚车,浑身戾气浓郁。
他身正如松,一步未动:“把知州府一锅端了,一个也不许留。”
语毕,任带刀官兵冲入府内,他跟上囚车。
脏乱的囚车在街上行驶缓慢,路边的百姓纷纷背过身不敢看,铺子里的老板客人连忙将门掩上。
待寥寥数人发现车内押解的是知州,才欢天喜地地凑上前奚弄。
“知州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有您被关在囚车里头的份。”
“这是坏事做尽,终于遭报应了吧!”
其余人听了,略微窥探两眼,见所言不假接连涌上前。
有人朝他丢烂菜叶子,也有人将刚买的鸡蛋砸他脸上,还有人将铺子里未吃完的面食全部泼洒,溅得他本就痛苦难耐的脸雪上加霜。
囚车围绕扬州城行驶一大圈,至城墙底下,官吏将郝知州放出来。
顾危执剑指向罪人,面目阴沉:“郝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顾危!你罪孽深重,竟然连朝廷命官都敢杀!”
郝知州双脚无力,跨下车时卒然趔趄摔倒在地。
他撑起身子,骂得狠戾:“你以为杀了我,你回京以后还有活路吗?!”
男人嗤笑,深渊旋起洪流,嘴角不掩鄙薄:“活路是自己闯出来的,你一个连死路都闯不明白的人,好意思教本督做事?”
“你这腌臜,不得好死!!”这一声吼得惊天动地,嗓子撕裂,他跪在地上呕出一滩血。
“行,那你就替本督先下去探探路吧。”
一剑没入心脏中央,郝知州眼白尽翻,当场死亡。
聚在周遭的百姓欢呼雀跃,亲眼见证尸体被挂上城墙。
人群沸反盈天,顾危逆着洪流生生挤出一条路来,不与旁人同乐,他仿佛被抽干气力,一步一顿,硬挺不倒的背影尤为落寞。
......
几人回到院中,谢南栀脸色不明,招呼未打径直回房。
另一边,顾危全身笼罩在阴鸷之中,无人敢上前惹他,他闭门不出。
余下的人各干各的,独留祁岁一人原地懵圈,不知所措。
深夜,月色泼洒。
祁岁面朝屏风呼呼大睡,嘴中呓语吐露不清。
顾危坐在榻边就着月光欣赏手中玉佩,玉佩通体清澈透亮,其上雕刻的蟠龙留首去尾,显然缺失一半。
眸中晦暗,对上月色时骤然清明富有杀机。
“阿爹,阿娘,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
咚咚——
凄冷的夜里,敲门声突起。
一记凶意稍纵即逝,顾危藏好玉佩,打开木门。
外面谢南栀低垂脑袋,捏着褙子衣角犹豫不决。
“何事?”男人问得干脆利落。
她攥紧细眉,眼珠盯着自己脚尖来回打转。
终于,她似乎下定决心,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塞进顾危手中。
“这是我攒下来的所有银钱。”
顾危不明所以,掂了掂袋子的重量,冷嗤一声。
这是他这几月扔给小女娘的银钱,没想到又被她全部还了回来。
轻嗤一声,他眼神锐利,静候小女娘自己交代。
谢南栀见面前之人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镇定自若,她急得脱口而出。
“我知道,杀害朝廷命官是重罪,看在督主救过我好多次的份上,我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赶紧逃吧。”
小娇娘眼神真挚,鬓角碎发凌乱。
随着那缭绕的青丝,顾危忽而陷入回忆。
那晚夜黑风高,杀戮重重,阿爹阿娘也是这般,将银钱交至他手中,要他逃出生天。
抵不过父母以死相逼,他逃了,逃到一半回眸看时,城墙倾颓,身后的一切灰飞烟灭。
他再也没有家了。
男人冷硬的深眸柔和,凝视白水鉴心的小娇娘,他绽放玩心。
勾着唇角弯腰,与谢南栀视线齐平:
“那你再唤我一声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