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饱的林连翘肚子空空,洗漱去餐厅吃季聿白准备的饭,才想起来不久之前她的手机似乎响了。
“有人给我打电话吗?今天?”
季聿白不紧不慢地给她添了一碗燕麦粥,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般开口道,“裴斯墨打了一个电话,他似乎刚从裴家逃出来,在电话里说了一些胡话。”
他在屋里穿得相当轻松居家,深灰色的长裤,浅棕色圆领毛衣。
将燕麦粥推到她面前,季聿白道,“我说你在休息,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林连翘听到裴斯墨的名字,直觉不好,目光跟着季聿白走动的身影来回转。
她的目光太过引人注目,季聿白扬眉,“看我干什么?”
“你……没有生气?”
林连翘故作随意地发问,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在意,还用勺子舀了燕麦粥往嘴里送。
“你男朋友是我,我为什么要生气?”
季聿白相当坦**,“这几天和你在**的人也是我,不是他,我没必要和一个没有胜算的人相互较量。”
“咳咳咳!!”林连翘嘴里的粥差点喷出来,也不知是咽得太快,呛得脸,还是因为这几天的放纵,某些印象深刻的话语与动静,让她的脸有些发热泛红。
季聿白蹙眉走过去拍她后背,“喝这么着急干什么?”
“你别胡说八道。”林连翘喝了一口水,恢复过来,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我给他打个电话看他在哪儿,再见见他。”
季聿白,“不一会儿去?”
林连翘幽幽一笑,“觉得现在我能去吗?”
季聿白明白了什么,也不心虚,道,“我给你按。”
“不要,我让技师上门。”
“你信不过我?”
林连翘斩钉截铁,“是。”
季聿白:“……”
林连翘再三要求,季聿白想亲自帮她按摩的想法没有得逞,叫了一位女技师来给林连翘在家做了个全身按摩。
对于裴斯墨,林连翘和他认识了六七年,有些事还是需要当面说清楚。
裴斯墨没想过林连翘还会打电话过来,听到林连翘约他见面的话,原本被季聿白打击得灰败精神才恢复。
“姐姐,我……我在京市。”
他情绪低落,又迷茫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连翘问他要了地址,与季聿白用过中午饭之后,二人便一起回了京市。
季聿白将她送到了地方,没下车,看着她解开安全带,“我在这儿等你。”
林连翘没有拒绝,“好。”
踩着雪来到约好的咖啡厅,服务员刚过来询问她是自己还是约了人,服务员身后就冒出来了一个黑色头发的青年。
他死死地看着林连翘,胡子拉碴,眼眶通红,想从她的脸上看到怜惜心疼,以此来证明自己在她心中还残留有位置。
哪怕只有一丝。
可林连翘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
“我和他约好了。”林连翘冲着服务员微微一笑,指了指他身后的人。
服务员恍然,同样笑着离开。
裴斯墨嘴唇翕动,好半天,才嘶哑地喊了一句,“姐姐。”
林连翘轻轻叹气,“带我过去坐吧。”
裴斯墨赶忙说,“就在前面。”
他看着林连翘往前走,这才亦步亦趋的跟上。
落座后,裴斯墨将林连翘最喜欢喝的黑咖啡推到她的面前,心情忐忑的看着她喝咖啡。
林连翘只是呷了一口,放下杯子,抬眸问,“你父母愿意放你出来了?”
“我是逃出来的。”裴斯墨将自己这一年的遭遇告诉了林连翘。
裴斯墨的父母不允许他再和林连翘联络,告诉他林连翘已经身败名裂,和林笛之间的斗争之中失败,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裴斯墨不相信,想方设法的逃跑,可在裴家,在他父亲的严苛监视下,裴斯墨甚至连网络都碰不到。
他的父母限制他的自由,只给他书,给他笔,将他圈禁在一座没有网络的房子里,他以不吃不喝相逼,他的父母就等他饿昏过去后找来医生,给他打营养液,吊着他的命,他寻死,父母就让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守着他。
裴斯墨做了大半年的斗争,没能成功一次。
最后他只能选择妥协,默认他父母的独断,顺从他们的想法,演了小半年,裴斯墨才有这么一次机会逃出来。
“我借了别人的电脑,弄了一笔钱,跟着那些难民去边界,到另外一个国家才敢买回京市的机票。”
从林连翘出现,裴斯墨的目光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说了这么多,他喝了一口自己的水,想起了家里人对林连翘的残忍,语无伦次地说,“姐姐,我知道之前你和那个假林笛作对的时候曾给我的父亲打过电话,其实在那之前,知道我身份的林老先生已经和我的爷爷通过电话,是林老先生说不要我家帮你所以我父亲才……”
“这已经不重要了。”林连翘打断他倍感歉意的话语,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如果你的父母追到京市来,你能抵挡得了他们吗?”
裴斯墨哑口无言。
“小墨,你也二十岁了。”林连翘平和地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想好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了吗?”
裴斯墨抿着唇,哑声说,“我喜欢你。”
哪怕长了胡子依旧难掩俊朗的裴斯墨眸子深处藏着深深的悲伤,“我想过以后的生活。”
“林连翘,我已经喜欢你四年了,我想象中的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关于你,我想过如果你答应了我的告白,我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高兴地向全世界宣布林连翘是我的女朋友,我想过我们未来住的大房子卧室的对面一定就是大花园,只要你一醒,就能看到满院子的花,我也想过以后我们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上班,一起出去玩,我们在一起的所有所有。”
裴斯墨的神情里多了一些哀求,“姐姐,能不能选我。”
“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强,力量还不够大,可我以后一定会长大的!”裴斯墨语速加快,“只要给我一点点时间,一点点……”
“可我不喜欢你。”
裴斯墨的话戛然而止,脸色一瞬间苍白。
林连翘看着他的神色,没有心软,“小墨,我没有喜欢过你,我认识你时你还不到十五岁,你从小男孩长成大男孩,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也应该知道,我一直都在拒绝你。”
裴斯墨的心崩塌成了好几瓣。
是。
她一直都在拒绝他,从那次圣诞的夜晚,她喝醉了,他没忍住冲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被她拒绝开始,林连翘一直都在无声的拒绝。
保持和他的距离,不再允许他随意进她的房间,也不同意他碰她的东西。
这些年,林连翘都在无声地告诉他,她并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作一直照顾惯了的弟弟。
林连翘看他灰白失去灵魂的模样,从包里拿了一个名片出来。
“这是京大内研究量子领域的教授名片,他在量子力学领域很有建树,我之前和他说过你,那位教授对你很感兴趣,想邀请你进入他的研究室。”
“如果你暂时没有地方去,可以联系他。”
林连翘将名片放在他的面前,“小墨,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是个天才,你不该将精力浪费在我的身上。”
“那不是浪费。”裴斯墨笑不出来,顽固地看着她,“是不是因为我比季聿白晚遇见你,所以我就出局了?”
裴斯墨惨笑,“他的性格那么恶劣,那么遭人恨,就因为我比他晚遇见你半年,所以我没有机会了。”
林连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想了许久,才说,“我以前的梦想是当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舞者,高三时我对季聿白一见钟情,他的确很恶劣,玩世不恭,对我没有耐心,因为我的母亲和他的父亲在谈恋爱,所以他很讨厌我。”
“季聿白是个很矛盾的人,他一面讨厌我,一面又一次次帮我躲过了危机,别人陷害我,他站出来为我撑腰。”
“那时的我很年轻,季聿白同样因为自己的母亲死得不明不白而耿耿于怀,我走向他的路上全都是泥泞荆棘,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了,结果很明显,我被撞得头破血流。”
“我的梦想也随之破碎,出国之后,我再也没有跳过舞,和他重逢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和季聿白争吵了很多,我让他离开,让他走,可被拒绝了那么多次的季聿白,那么骄傲的季聿白,还是来了,像几年前我们的争吵,他就算再暴躁,依旧会向我低头,笨拙改变自己。”
林连翘笑了笑,眼底浮现宛如春日投下的暖光,任寒风如何吹,落在人身上依旧是温暖的。
“他把我破碎的梦重新粘合在一起,捧到我面前,让我知道只要我愿意,我能重拾我的梦想。”
“这是他给我的底气。”
“我没想过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也未曾做过与你在一起后的打算。”林连翘看着他,说道,“现在也能做一个假设,假设我和你在一起,现在的我放弃手中的事业去跳舞,你觉得我和你能长久吗?”
裴斯墨身体摇晃,怔怔坐在那里,活跃的大脑在此刻停止了运转。
再如何计算,求解,裴斯墨也求不出来现在的他能支持林连翘坚持梦想的概率有几层。
说到这儿,就算裴斯墨再如何不甘,他也该明白他自己的路还没走顺,情爱对他来说还不能碰。
林连翘点了点那张名片,“时间不早了,你收拾收拾心情,再把自己打理一下,去迎接新生活吧。”
“小墨,我们都在往前走。”
话落,林连翘站起身,朝外走去。
裴斯墨愣神了很久,等他回过神时,眼前已经没了林连翘的踪迹,他匆忙追出去,刚刚开门,就看到隔着一辆劳斯莱斯面前,季聿白高大的身影站在林连翘的面前。
季聿白似乎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被林连翘抬手捏住了耳朵,他面露无奈,被迫低头,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吻。
裴斯墨看到她脸上带了点嗔羞,松开季聿白的耳朵,自己钻进了车内。
季聿白笑了,正要上车,余光扫到了什么,顿一顿,目光朝他投来。
只是随便看了他一眼,季聿白没有挑衅转身上了驾驶位,驱车离开,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他已经不屑和连手下败将都算不上的人炫耀什么了。
裴斯墨眼睛猩红,心里狂喊着追上去,可他的脚却像是在原地扎了根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好半天,劳斯莱斯没了踪迹,裴斯墨惨然一笑,喃喃自语,“我或许从来没有入局过。”
路上,季聿白一边开车一边窥她,“你知道,我不会在意你和他多说什么话。”
“别装了,地上那么多烟头,你当我没看到?”林连翘鄙视他,“嘴上说着不在意,你要是真不在意干嘛还要亲自送我过来,还在外面等那么久?”
季聿白:“……”
季聿白本来答应她戒烟了,今天看林连翘和裴斯墨在里面谈了那么久。
在外面吸烟等和冲进去坐那儿听听他们俩谈什么之间,季聿白选择了前者。
林连翘往后靠着座背,说道,“我已经和小墨说过了,他是从家里逃出来的,真想和家里对抗,他势必得自己先做出一点业绩出来,小墨是个聪明的人,他自己会想通。”
季聿白听完,忽然问,“你一直喊我季聿白。”
林连翘:“……”
在**她快到了故意不动,磨她叫老公的人不是他?
林连翘说,“你要是喜欢听,我天天喊你哥哥,老公,baby,亲爱的,哈尼。”
季聿白,“算了。”
林连翘,“你不喜欢听?”
“喜欢。”季聿白忍了忍,没忍住,又加了一句,“怕你受不了。”
林连翘:“……”
老流氓。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话题转了又转,转到了要买年货的事儿上。
说得起劲,林连翘的手机响了起来。
陌生来电,或许是寻求合作的潜在友商,林连翘直接按了接听。
“翘翘!你可算接电话了,在哪呢?快来接妈妈!”
庄如真的声音在话筒内响起,轻快高兴,“我们娘俩都快七八年没见了,可想死我了!”
林连翘脸上的轻松消散,罕见的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