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军,匈奴已败,咱们赢了!”

陈平望着远处战场,看到秦军击碎匈奴骑阵,开始追杀匈奴人的场景。

这位二十多岁的年轻谋士忍耐不住心中激动,捏着拳头叫起来。

这一次秦匈大战,可不是秦军用车阵来被动消耗对方,而是实打实的在正面战场上击溃匈奴主力,赢得的一场大胜。

此战一胜,陈平作为谋士,就可靠着献策之功升级爵位,自然高兴无比。

他舔着嘴唇说道:“不知道这一战能不能抓住头曼单于,如果能捉住此贼,咱们就能彻底将匈奴灭掉了。”

赵佗淡淡道:“十万以上的骑兵在草原上厮杀追逐,到处都是烟尘滚滚,战马奔驰,想要在万军中捉住有亲兵护卫的匈奴单于哪有那么容易。更别说咱们人数不多,这一战只要能歼灭匈奴主力就够了,尽量对其多造成杀伤,不管有没有捉住头曼,都足以将北疆的胡患解决掉。”

赵佗侧首,回望北边的漫天红光和烟尘,似乎大火正在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袭来。

不过影响不大了,战局已定,剩下的只是如何扩大战果的问题。

赵佗不知道历史上的蒙恬北击匈奴,对匈奴人造成了多大的伤亡。

但他这一次,已经将匈奴彻底打残了,特别是那一把火下去,将头曼城附近的几万单于部众和数十万头牲畜毁灭,这样的打击足以让头曼就算跑掉了,也再无复起之力。

陈平又道:“上将军,咱们还有苏迦莎那两万月氏骑兵,他们不知道有没有跟来,如果错过了这场大战,咱们这步棋可就浪费了。”

赵佗笑着摇头:“怎么可能浪费,莫非你忘了头曼诈降的具体部署是谁告诉我们的吗?用间之计,能得到敌人的重要信息,就已经是起了大用了。更别说……”

赵佗话到此处,目光南向,声音低沉下来:“那个女人,可是个聪明人。”

……

“头曼丢掉了鹰旗,但他单于亲卫的衣服,我可是认得的!”

苏迦莎纵马而行,双目死死盯着前方逃窜的数千匈奴人。

她的身侧有五六千月氏骑兵跟随,一路呼啸追逐,要将前方的猎物捕获。

草原牧民的衣服乍一看都差不多,如果是秦人来看,基本分不清楚谁是谁的部族。但对同样是草原民族,并和头曼接触过的苏迦莎来说,却分的一清二楚。

她知道前方逃跑的是头曼的王庭精锐,这些人兵败溃逃却不散去,一副保护着人逃跑的架势。

在当今情况下,这些王庭精锐簇拥起来的人物并不难猜,自然是那位撑犁孤涂单于了。

“看来上将军已经击败了头曼的主力,大势已定,草原之战即将落幕。如果我能擒杀头曼,这样的大功,足以为我在秦国赢得地位!”

苏迦莎面露狂热,指挥着手下月氏勇士猛追不放。

战马奔驰中。

头曼单于神色狼狈,回头看到后方一路追逐的月氏人,眼中充满了恨意。

“大单于,那个叛徒一直追着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伊韩邪在马上大叫。

匈奴人奔驰数十里来和秦人交战,然后又南逃十余里,**战马早已疲惫不堪。

而那些月氏骑兵在北上的途中,一直慢悠悠的吊在队伍后面,马力略有保存,如今一路追赶匈奴人,自然是越来越近了。

头曼单于脸色变换。

他快速在心中估算,现在跟随着他逃跑的王庭精锐大概有千人左右,其他则是数千各部的匈奴人,在混乱中跟着一起跑。

眼看后方月氏骑兵不惜一切代价的追赶,已经有不少匈奴骑兵在半路上往两边逃窜了。

再这样下去,等到被月氏骑兵追上的时候,匈奴的人马都将陷入最疲惫的状态,手下的人也会跑的差不多,哪还有什么反抗的机会。

与其如此,不如……

“左骨都侯,你是本单于最忠诚的属下!”

头曼单于大叫道:“本单于命你立刻率王庭精锐和各部勇士,阻挡月氏人!”

骑马跟随在侧的呼延茑,在风中听到了单于的命令,他愣了下。

“只要本单于在,匈奴就不会亡!”

头曼单于再次吼出声。

呼延茑咬了咬牙,神色变换后,最终应了一声。

“天所立的大单于,走好!”

他大声招呼着跟随的匈奴人,并带着大部分的王庭精锐转身,向后方追逐的月氏骑兵迎了上去。

数千匈奴人的回击,让后方追赶的月氏骑兵难以再前进。

头曼单于趁机带着右大将和剩下近百骑兵,拼了命的快速逃跑。

此刻面临生死危机,头曼单于完全忘记了所有,一心只想着逃命。

一路逃,一路跑,不再管后方的厮杀战场。

不知在草原上奔行了多少里的路程,直到**的马儿再也跑不动,哀嚎着停下脚步的时候,头曼单于才在麻木的逃命中清醒过来。

他从战马身上跳下来,马匹嘶鸣着瘫在地上。

身后紧紧跟随的伊韩邪,和众骑兵也跟着下马休息。

头曼单于回头一望,看到跟随他逃到这里的只有三四十骑,匈奴贵族也只剩一个右大将伊韩邪。

其他人或是在呼延茑的带领下和月氏人纠缠,或是在半路上因战马脱力而掉队,又或者是不想跟着大单于逃跑而在半道上选择了离去。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他这位曾经的中部草原之主,掌控十余万引弓之民,天所立的匈奴撑犁孤涂单于,现在只有区区三四十骑。

“叛徒,都怪那个该死的叛徒!”

头曼单于躺倒在枯黄的草地上,仰头望着湛蓝的天宇,哆嗦着嘴唇,发出愤怒的声音。

落到现在的地步,他恨赵佗。

但他更恨背叛了他,并且从背后捅了他一刀的“大阏氏”!

赵佗好歹是凭借着自己的智谋和秦军的战斗力将他击败,头曼单于认了,并没有多少怨言。

唯有苏迦莎那一叛,让他难以平息心头的怒火。

假设苏迦莎没有带月氏人背叛他,那么头曼单于从秦军围杀的战场中逃出来后,就可以和乌鹿虚以及其他各部的匈奴人汇合。

那样他就还有好几万人的战力,不说反杀秦军,好歹能有自保之力,边退边走。

他甚至想好了后续的计划,可以带着剩下的匈奴部族退往东部草原,和强大的东胡联合在一起,借助东胡的势力抵抗秦军,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但苏迦莎的这一叛,却是断掉了头曼单于所有的退路。

左谷蠡王乌鹿虚被月氏死士刺杀,其部众在混乱中被月氏骑兵击破,包括其他匈奴小贵族在内的各部族人纷纷四散而逃,让他这个大单于失去了收聚残兵的机会。

最可恶的是苏迦莎竟然还不念旧情,一路带兵追杀他。

“贱女人,背叛者!”

“要是让本单于捉住你,一定要亲自纵马将你踩成肉酱!”

头曼单于越想越气,嘴里骂骂咧咧。

骂着骂着,头曼单于就感觉口渴起来。

一夜奔袭,半日厮杀,半日的逃命,他早就又累又渴,呼唤道:“伊韩邪,给我取清水来!”

“只有血水,安有清水。”

伊韩邪走过来,面无表情的说着。

他们一路奔驰,路上早就将水囊喝的干干净净,这时候哪来的水喝。

“混账!”

头曼单于听出伊韩邪口中的讽刺,立刻骂了一句。

不过这时候他也没了大发雷霆的力气,勉强抬起头扫了一眼周围。

只见这里是一片陌生的原野,周围草木枯黄,泛着淡淡的凄凉。

“让人去给本单于寻水来,要不然就要渴死了!”

头曼单于实在不想动,又躺回草地上,命令伊韩邪让手下去寻找水源。

伊韩邪看着地上瘫的不想动的头曼单于,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

这一次,他乖巧的听从头曼单于的命令,将跟随的王庭精锐全派出去找水了。

又饥又渴的头曼单于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他只是软软的躺在草地上,感受着秋风吹拂过原野带来的凉爽。

“赵佗啊赵佗,你怎么如此阴险狡诈,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这样的敌人!”

头曼单于喃喃着。

到了现在,他哪里还不明白苏迦莎和那两万月氏人,就是秦将赵佗派过来的卧底。

从头到尾,他都被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竟然还天真的想要娶苏迦莎作为大阏氏,并将两万月氏骑兵收入帐下。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啊。

“不过我是不会被打倒的,我是天所立的撑犁孤涂单于,纵然被你赵佗打倒,但我还是会重新站起来的!”

“赵佗,你又能奈我如何!”

头曼单于在心中怒吼着,他有一颗不屈的心。

直到阴影从天而降,将他笼罩。

“伊韩邪?”

“你竟敢俯视本单于!”

头曼单于躺在地上,怒视着站在他面前的伊韩邪。

这位匈奴的右大将,魁梧壮硕的身体将阳光遮挡,让头曼单于处于他的阴影中。

对头曼单于来说,这样的姿势就是一种侮辱。

伟大的撑犁孤涂单于,怎么可以被人俯视!

吃了狗胆的伊韩邪,平日里怎么没看出他是这种人。

头曼单于挣扎着要站起来。

但伊韩邪的手更快,一只手如同闪电般探出,抓住了头曼单于胸口的衣服将他提住,同时另一只手握着一柄青铜匕首,抵在了头曼单于的脖子上。

肌肤上传来的刺痛感让头曼单于头皮发麻,一颗心都快蹦了出来。

头曼单于不敢反抗,因为伊韩邪是匈奴右大将,是整个部族出了名的勇士,武力值远在他之上,如今又手握匕首抵着他的喉咙,这可太吓人了。

“伊韩邪,你要做什么,你信不信我只要叫一声,我的王庭守卫就能冲过来将你剁成肉酱!”

伊韩邪嘿笑道:“你叫呀,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用,他们全给你找水去了。”

头曼单于脸色一黑,知道自己是中了这奸贼的诡计。

他放低声音,说道:“伊韩邪,如今匈奴被秦军击败,我们的部族正处于随时都会灭亡的时刻,族人需要我,匈奴需要我啊,在这种时候,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伊韩邪沉默了片刻。

他注视着眼前的头曼单于,冷冷开口。

“对不起,我是间谍。”

头曼单于彻底愣住了。

他的所有雄心壮志,都被伊韩邪这句话击的粉碎。

头曼单于明白了,他满脸苦涩:“你是赵佗派过来的?什么时候,是你在大河被秦军击破的时候吗?”

这话像是触碰到了伊韩邪内心的伤口,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立刻恶狠狠的说道:“是又怎么样,你根本不知道那个赵佗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残忍和可怕,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头曼单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伊韩邪。

他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刚猛雄健的草原勇士,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被秦人收服,还心甘情愿的回到匈奴当卧底。

赵佗,竟可怕如斯!

但头曼单于不想死,他干笑道:“赵佗再可怕,他的手也伸不到这么远来。伊韩邪,你不要怕,你放了我,咱们逃得远远的,聚集逃散的族人后,咱们就往漠北跑,不再和秦人打交道。”

“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让你做大单于,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伊韩邪嘴角微勾,低声道:“既是如此,大单于,我只想要你的一样东西。”

头曼单于哆嗦着嘴唇:“你想要什么?”

“你的人头。”

伊韩邪说着,眼中凶芒大盛,手里的匕首用力一滑,瞬间割破了头曼单于的喉咙。

殷红的血飚射出来,溅了伊韩邪一脸。

“咯……咯……咯……”

头曼单于喉咙喷着血,嘴里发出几道怪异的声音,整个人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再没了声响。

伊韩邪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良久,他低下身子,从死去的头曼单于头上取下染血的鹰冠,然后在自己的脑袋上试着戴了戴。

他的耳旁,仿佛又响起了秦人充满**的声音。

“杀了头曼,你就是大单于!”

“从今以后,我就是大单于!”

伊韩邪喃喃着,目光盯着地上那具被血泊浸染的尸体,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盛。

直到远处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

伊韩邪连忙侧首看过去。

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由远及近,那是一支刚刚经历过厮杀的数千人的草原军队。

他们看上去很疲惫,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但脸上的神情却十分激动。

一双双目光全向着伊韩邪所在的方向望过来。

特别是其中一个骑在战马上的月氏女人。

她漂亮的双眸闪烁着光,注视着伊韩邪,特别是他头上那顶闪亮的鹰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