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轻提裙摆,步伐不急不缓,随朱氏步入那雕梁画栋、气势恢宏的长公主府。府中灯火辉煌,映照得每一砖一瓦都泛着柔和而尊贵的光泽。

她穿梭于衣香鬓影之间,耳畔隐约传来丝竹管弦的悠扬,与女眷们细碎的低语交织成一幅繁华盛景。沈珺目光淡然,偶尔掠过几位身着华服、笑语盈盈的闺秀,她们或轻执团扇半遮面,或低头与身旁人窃窃私语。而自己独自站着,也不与谁为伍。

桑葚紧跟在沈珺身侧,目光如炬,扫过那些刻意疏远、甚至窃窃私语的女眷们,心中怒火中烧。

她轻移莲步,几乎是贴着沈珺的耳边,压低声音却难掩愤慨:“大娘子,您瞧那几位,嘴角挂笑,眼神里却藏着针,分明是在背后议论您。咱们来赴宴,可不是来受这份闲气的!”

说着,桑葚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仿佛下一秒就要为自家娘子出头。沈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深邃与从容,仿佛在说:“无妨,我自淡然处之。”

话音落,又听沈珺开口,言语之中多了几分坦然:

“你且记着,这样的场面往后还多着呢,”她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力量。

就见沈珺唇角微微上扬:“切记,要沉得住气。”

就见她视线落在远处:“荷花池畔,月光倾洒,水面波光粼粼,恰似人心,偶有波澜,终归于平静。"言罢,沈珺轻轻转身,引领着桑葚向那方静谧走去,裙摆轻摆。

“谨遵娘子教诲!”桑葚点头,也不再多言。

长公主府内,花宴前夕,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景致映入眼帘。世家女眷们聚于东侧的雅致庭院,那里以梅花为主题,轻纱曼舞,香气袭人,与她们身上的华贵服饰相得益彰,言谈间流露出的是对诗词歌赋的热爱与家学渊源的自豪。

她们或立或坐,手捧古籍,轻吟浅唱,偶尔相视一笑,尽显闺阁风雅。

而另一侧,则是世家子弟的聚集之地,西苑之中,松柏苍翠,石桌石凳错落有致,男子们或执棋对弈,或挥毫泼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茶韵。他们谈笑风生,间或谈及朝堂之事,眼神中透露出对未来的期许与家族的担当。

此刻接近正午,天上却飘起些许白雪,沈珺也不喜繁华,正巧自己身份尴尬,想来也没有几个人会想与自己扯上关系,就带着婢女就朝远处的亭子走去。

与桑葚踏着细碎的雪花,步入了一座古朴而幽静的亭子。亭顶覆盖着薄雪,宛如银装素裹的小小宫殿,四周青松苍翠,雪落枝头,更显清雅脱俗。她们的脚步声在静谧中回响,每一步都踏出了淡淡的印记,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精致的足迹。

桑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轻声细语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大娘子,您竟然还知道长公主府藏有这样的地方啊!”

此话一出沈珺笑了笑:“这亭子隐于繁华之外,仿佛世外桃源,若非有心寻觅,只怕难以发现。”言罢,她环顾四周,只见雪花悠然飘落,与亭外青松的苍翠交织成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又继续轻声解释道:“世间美景,往往藏于不为人知之处。”

她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抹鹅黄色身影:

“小玖。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是长公主府,我们别乱跑!”沈珺眸子之中带着些许惊恐,看着一脸不怕死的薛凝,死死扯着她的衣角。

“别怕,之前曾随母亲来过几次,对这府邸的略有印象。此处虽偏,却别有洞天,正合我意。那边亭子鲜少有人去,我俩去那边,清静!”

说着,八岁的薛凝轻抬手,拉着八岁的沈珺就朝这边跑去。

可是一年后,薛凝却在上香途中跌落悬崖,二人是最好的玩伴,那时候,自己还天真的以为她真的是遭遇不幸。

可上辈子,当一张满是伤痕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沈珺才知道,这世间虽大,可却容不下一个女子。

薛凝同自己一样都没了母亲,不同的是,她的母亲是难产而亡,而自己的母亲,却是改嫁别处。

想到此处,沈珺不由得苦笑:“天地之大,却容不下她们这些小女子!”

任几片雪花落在掌心,随即化为一抹清凉,仿佛连心绪都随之宁静下来。

沈珺轻抚亭中石桌,其上已薄薄覆盖了一层雪花,她指尖微动,雪花便轻盈地四散开来,如同绽放的银色花朵。她缓缓坐下,目光穿透纷飞的雪花,望向远方被白雪覆盖的景致,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淡然。

桑葚见状,也紧挨着沈珺坐下,手中握着暖炉,为自家娘子驱散寒意,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保这份宁静不被打扰。

桑葚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忧虑,打破了周围的宁静。"大娘子,若是花宴开始寻不到我们,会不会不好?"她边说边悄悄望向沈珺,只见沈珺轻轻摇头,目光依旧温柔地落在远方雪景上,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

沈珺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石凳,示意桑葚安心。"无妨,这长公主府本就广阔,今日既然是赏景,那就没那么多规矩,偶尔迷失于美景之中,也是一番情趣。况且,今日花宴,众人皆沉浸于繁华,少有人会在意我们的行踪。若是真有人寻来,便说我们在赏雪,有何不可?"

随即沈珺冷笑,话语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她轻轻抬手,指尖轻抚过亭边垂下的冰凌,那冰凌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而冷冽的光芒,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缓缓站起身,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雪花,投向远方那模糊而朦胧的宫墙轮廓,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那笑里藏着几分对世事的无奈与超脱。“长公主府内,繁花似锦,却无人真心待我这孤女。今日一聚,不过是名利场中的逢场作戏,我沈珺,又何必太过在意那些虚情假意?”

沈珺的话语如同冬日里的一缕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清冷,她轻启朱唇,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不过是长公主殿下看在宁安公主的面子上,给我撑场面罢了。”

言罢,沈珺缓缓抬手,轻轻拂去肩头的薄雪,动作中透露出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与孤傲。她的身影在雪幕中渐渐模糊,却又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