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只当没听见,并不理睬

沈雁眼睛一转,鼻孔里发出一声闷哼,嘴里嘀咕着:“两年没见,弟妹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见长。”

她自幼随着故去的父亲沈松在边疆的马背上长大,最是桀骜不驯,嗓门大,脾气直,行事如同男子一般

沈雁一向不喜欢京城娇养的世家小姐,尤其秋染的身份是她父亲征战数十年的敌国郡主

对秋染是一点好脸色都不曾给,更何况,她私下里收了柳杏红不少好处

虽然她也瞧不上柳杏红,未必肯帮她,但是若能把她们两人都打压的死死的,也算乐趣

沈雁的声音不大不小,离得近的都能听见,秋染知晓这位大姑娘的性子跟谁都合不来,便从不放在心上

沈觅却不答应

谁都不可以说她娘亲的一句不是!

她这位姑姑这会儿还能趾高气昂的站在这奚落她娘亲,却不知徐家的休书再有几日就快到了

她对着沈雁眨巴着眼睛,放出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心声:

【啧啧,真可怜,有人要被夫君休啦】

【贵妾肚子里怀上了男丁,就要被抬为平妻咯】

【躲在娘家的好日子马上就到头喽~】

“谁在嚼舌头!”

沈雁大惊,她一向藏不住话,再加上这些话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沈雁的性格跋扈名声在外,她虽是将军府独女,却连个门当户对的亲事都说不成

熬到二十岁后,年纪大了实在拖不得,只好低嫁给六品四方馆史之子徐长明

刚成婚三个月,徐长明忍受不了沈雁的脾气,两人分院别住,两年后,徐长明在徐家长辈的授意下,从老家一顶软轿抬了好生养的良妾进门

沈雁气不过,冲动之下拿剑刺伤了刚进门的良妾,把徐家搅了个天翻地覆后回了娘家,在娘家一住就是三年

此事是沈雁的逆鳞,她虽每日端着不肯低头,内心里还是希望徐长明服软来接她回去过日子的

胡氏看着女儿发癫的样,只当她是臭脾气犯了,瞪了她一样:“雁儿,今日你侄儿子都在这,莫要喊叫,快坐娘身边吃饭。”

沈雁强忍着不安,全然没了胃口

贵妾怀男丁还要抬平妻?

徐长明给他脸了是不是,一个六品官敢欺负到将军府的头上,看她明日不回去拿刀砍死那贱妇

一家人的饭吃的各怀心思,真正高兴的没几人

柳杏红顶着太阳站在慈心斋的院中等着,春盛抱着琵琶使劲往里张望

报信的人进去了一段时间了,也没人出来回话

柳杏红不甘心,沈雁答应帮她说话,不可能没动静

一直等到丫鬟婆子撤了席面端上清口的茶汤,柳杏红坐不住了

秋染性子生冷,不喜结交,府里鲜少来客

她进府几年来除了公公沈松去世时大操大办过,就再也没有机会结交贵宅夫人

下次能有这种机会不知还要等到何时

明日,她非要露脸不可

求人不如求己,柳杏红扑通一声跪下,朝着主屋跪拜,高声开口道:“妾身柳氏恭迎老太君回府,愿老太君福寿绵长。”

光说不够,柳杏红接过春盛怀里的琵琶,弹了一曲飞花点翠

秋染听到柳杏红的声音,恨意蔓延,全身的血都涌向心口

这贱人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沈觅又困又饿,但是担心着娘亲,云见准备抱她去喝奶,临走前她吭唧了几声引得秋染关注

【娘亲定要沉的住气呀】

秋染深呼吸,且看这贱人要玩些什么花招

沈肇打量着母亲的脸色,只见胡氏喝了一口茶水,听着院中传来杏红的琵琶声,倒也不排斥

杏红的性子虽然张扬了一些,但是她的琵琶确是上乘,见母亲爱听,沈肇暗自高兴

一曲罢了,柳杏红见无人来驱赶,心中胜券在握,又弹了在军营里最受欢迎的破阵曲

此曲正中胡氏下怀,听的她不由想起了和老将军驻守边疆的岁月

曲终,胡氏轻轻拭了眼角的泪道:“柳氏这曲儿弹的不错,进来说话吧。”

秋染闻言紧皱眉头,张了嘴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忍住了

柳杏红怀抱琵琶,一身素衣淡妆,简单的发髻上只插了一根银钗,看上去显得格外纯良无害

见惯了爱妾浓妆艳抹的沈肇,此刻眼都直了,想起他对柳杏红昨晚的拒绝,心里竟有些后悔

冬霜想借着拿琵琶为由上前给柳杏红传话,被眼尖的郑嬷嬷挡在了前面

“冬霜姑娘进府也没几年,怎么就甘心做那贱妾的耳目,这会儿厨房正在准备明日的宴席缺少人手,冬霜姑娘不如跟我去帮个忙吧。”

冬霜脸色僵硬却又不敢造次,小妾院里的下等婢女哪敢硬碰正妻院里的嬷嬷,只得跟去

胡氏瞧着她今日的打扮还算得体,一改刚入府时的勾栏式样,觉得顺眼许多:“意儿说你连夜抄了佛经为我祈福,难为你了。今日这琵琶弹的不错,看来平日里没少下功夫。”

“这都是妾身该做的,老太君莫要抬举妾身,妾身的琵琶弹的粗陋不堪,不敢得老太君夸奖。”

胡氏微微一笑,她瞧得出柳氏的故意讨好,便不再拐弯抹角:“自古以来听好曲儿皆要打赏,你可有想要的?”

柳杏红磕了个头:“妾身不敢讨赏,妾身自小苦练琵琶数十年,能拿的出手的也只有琵琶。”

她轻瞥了一眼右座的秋染,继续说道:“如今恰逢嫡小姐出世,妾身欢喜的很,便想着若能明日在嫡小姐的宴席上为宾客弹奏一曲儿助个兴....”

“不可!”

柳杏红话音未落,秋染便出言喝止

原来柳杏红存的是这个心思

贱籍军妓出身竟妄想在她女儿的大宴上开彩露脸,想都不要想

秋染的这一声明显是把杏红“吓”着了,看着爱妾低头抹泪的娇弱样,引得沈肇内心不悦

“如今母亲已回府掌家,杏红求的也是母亲的恩赏,此事何须轮到夫人开口。”

柳杏红正抹泪的手一顿,她没听错吧?

不过就一顿饭的功夫,她就被卸了甲?

掌家权怎么就落到了这老太婆手里

柳杏红眼神凌厉看向沈肇,沈肇四处乱看,眼神躲闪

柳杏红料沈肇也不敢

那就只有秋染这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