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喜慌忙跪下道:“奴婢并没有推诿之意。”

裴铭唤她起身,仍是温和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你年纪尚小,国公府人多繁杂,若是应付不来,再历练两年,资历老了,想必底下的人就服管了。”

秋喜再迟钝,也知道这种机会稍纵即逝,两年后的事谁能知道?

她当即道:“奴婢能应付得来,还请世子放心。”

她将这些事告诉裴铭,本也不是为了告状的,只是觉得裴铭既然是她唯一的主子,他问什么,她自然应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铭也没再同她说闲话,抽出两本书递给她:“这是看账的一些基本要领,里头写的很详细,你既识字,想必看起来不会费力。这是国公府的记账规则,你也一并看了吧。”

那记账规则倒只有薄薄一页纸。

秋喜恭敬接过。

秋喜走后,书剑道:“世子,这些府里的老人,忒会磋磨人了,我也是今天开了眼了,原来内宅里头磋磨人的方式这么多,我原先只以为在外头打仗刀光剑影,见血可怕,原来这内宅里头,杀人不见血也让人齿寒。”

裴铭翻着书淡淡道:“这算什么。”他又冷笑了两声:“母亲这是给我面子,不过用了个磨字诀,若真用上霹雳手段,秋喜现在估计已不在这里了。”

书剑一惊,问道:“那世子为何不出面?只消世子一句话,那钱麽麽哪里敢闹腾。”

裴铭淡淡道:“若这点事都解决不了,我留她何用?我的手下,不养闲人。”

书剑听罢,心道也是。

他和莫言等一众孤儿幼时被国公府收养,训练武艺,最后留下来的就他和莫言两个。

既要为世子做事,总不能因为秋喜是个姑娘,就搞特殊对待。

她总要有些能耐罢。

秋喜回去,看了一夜裴铭给她的资料,又拿起账本,挑灯夜读,自己试着比着书本和账本,算了一下,约莫摸出些门道才睡下。

但她心里有事,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一夜没睡,第二天根本起不来,头痛欲裂,干脆就告了假。

钱麽麽见她如此不中用,心底也乐开了花。

原本心里有几分警惕,如今去了大半。

如此过了三四日,秋喜的精神头一直不见好,人也恹恹的,偶尔露个脸,面色跟霜打了茄子似的。

吴氏刚开始还派人跟钱麽麽通个气,问问情况,后来见这个样子,索性也丢开手不管了。

小红则代替起秋喜的位置,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往裴铭跟前凑,端个茶送个水什么的,不过她别的也没敢做,最多就暗暗送些秋波。

裴铭喝了她送来的茶,对其他的都视而不见。

小红看得见摸不着也吃不到,只能干着急。

她是钱麽麽的侄女,打一进明盛轩,钱麽麽就悄悄跟她说了,世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清心寡欲的世子了,已有了秋喜,她身段长相不比秋喜差多少,若能拿下世子,自然一步登天,

不过爬床的事,千万不要做。

小红一心都在世子身上,早把秋喜忘到天边去了。

小翠倒是个老实的,每日里都会尽责教秋喜看看账本。

不过几日下来,秋喜也看出来了,这小翠懂的不多,也是个半吊子,只能教些基础的。

秋喜称病几日,裴铭也没有管,外头闲言碎语多了起来,有说秋喜失宠的,有说秋喜不中用的,秋喜偶尔外出办事,已经有明着给冷脸和嘲讽的了,秋喜也不多嘴,只默默受着。

就这样过了六七日,秋喜比对着裴铭给她的书,总算是把府里头如何记账的弄明白了。

那十几本账本自然是看不完的,秋喜挑了几本练手,看看自己理解的错的对的。

练了几本后,基本没有错处,秋喜想着,裴铭既然挑钱麽麽和自己对上,想必这钱麽麽必然是有问题的,她也就问了问小翠,钱麽麽主管哪些,小翠是个老实的,而且钱麽麽管理哪些,在府里也不是秘密,她也就说了,秋喜找着跟这些有关的账目,慢慢看着。

如此又看了三四日,秋喜没发现这账本上有任何问题。

所有数字都对得上,花费的银钱和事项也记载的十分明了,什么人经手都有签字或者画押。

这账上根本查不出来任何问题。

秋喜思索片刻,偷偷将账本上的一些票据抄了下来,藏在柜子里头,第二天,和小翠两个人将账本交还给了钱麽麽。

秋喜恭恭敬敬道:“账本奴婢已经看完了,没什么问题,麽麽管事辛苦了。”

钱麽麽根本不相信她看完了账本,只以为她不想落了面子说大话,面上客气了几句,把她打发走了。

转头就嘲讽起来道:“我就说呢,一个小丫头片子,能顶什么事,也就仗着有几分姿色,在世子耳边吹吹风罢了!世子啊,也就得了趣,才新鲜几天,这才多久,不就丢开了?这府里头啊,还得是将来的世子夫人说了算!你们说是不是啊?”

世子夫人连个影都没有,现在自然是夫人说了算!

其他人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一个个都附和着说是是是。

他们心底也有一些失望,本以为秋喜能翻出什么花来,没承想就这么静悄悄,灰溜溜的,认输了!

哎,还以为能看一场好戏!

消息很快传到吴氏那里,吴氏无可无不可听着,她哪里会费心思在秋喜这个小丫鬟上?不过秋喜来历有些特殊,自然多关注两分,听了这事,心里觉得秋喜人是老实,但太老实了,也不顶事,顿觉有几分失望。

也不知儿子大费周章要用这个丫鬟,有什么意义。

不过本身得用的人就要花费许多心思和时间去挑选和培养的,看错了人也很正常。

吴氏便将这事彻底丢开,想了想,又叫钱麽麽和秋喜同来回话,问道:“新过去的两个丫头,叫什么……翠啊红啊的,做事如何?”

钱麽麽抢着回话道:“小翠人老实,但是……夫人你也知道,人一老实,就不太机灵,好多吩咐的事,都转不过弯来,小红就机灵的刚刚好。”

吴氏又看向秋喜。

她是知道小红是钱麽麽的侄女的。

秋喜低着头恭顺回道:“奴婢这几日病的厉害,在屋里躺着,外头的事都交给小红妹妹做了,也没听世子说过什么,想必钱麽麽说的不错。”

这件事上,吴氏是更相信秋喜的说法的,但听她这样回答,心里又添了几分失望,没想到秋喜不中用也就罢了,居然还学会了这等中不溜秋,滑不溜手,推诿责任的回话,那留着她在府里头,还有什么用?

吴氏当下就想着,等过一段时日,风头过了,就将秋喜这丫头好生打发走了。

留在国公府里头,既没有什么用,也显得不三不四的。

反正他们国公府也没亏待这丫鬟,贵人问起来,也说得过去。

再者,难不成贵人还会一直记得这么个小丫鬟?

那也儿女情长的太不像话了。

吴氏便不再想理会这么一糟事,只让钱麽麽看着办,把两人打发走了。

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也不信小红能翻出什么花来。

得了吴氏的准信,钱麽麽越发大胆,直接让小红全面接管了秋喜在明盛轩里头的事,秋喜彻底成了透明人。

小翠因为跟以前秋喜在傅家时一样,便宜好用,钱麽麽便懒得再调配她,默认她留下了。

明盛轩大事不多,杂事一堆,正好让小翠顶上。

小翠是个话不多的,也不是这府里头的家生子,平日里经常遭受冷眼,见秋喜处境不好,人却和气,心里同情她,每天便时不时来同她说说话,两人关系反而十分融洽。

这一日,秋喜和小翠正擦着偏院里头得桌子椅子,说说笑笑的,小红妖妖娆娆的,不请自来了。

秋喜和小翠都没有理她,自顾自说着话。

小红冷笑道:“哎哟!我常听人家说,落水的凤凰不如鸡,有的人啊,没有凤凰的本事,只想着攀上高枝做凤凰,没想到自己连拔了毛的鸡都不如,要是我啊,羞都羞死了,哪里能在府里头待的下去哦!”

明盛轩的事不多,也不需要太多丫鬟,以前只得秋喜一个,现在小红来了,只想着把秋喜彻底赶走,好让自己的地位彻底坐稳。

世子虽然对她不冷不热的,但她也不急,时间长了,还怕一点感情都培养不出来么!

秋喜和小翠都不理她,她脸上挂不住,走近了道:“跟你们俩说话呢,耳朵聋了吗!”

小翠回道:“你不是在正院里当差吗,我们偏院地方小,还没打扫干净,你何苦来这里?”

小红因她和秋喜关系好,经常对她冷嘲热讽的,她是个嘴笨的,但心底对小红早就有气,因此说话也不是很客气。

小红见她顶嘴,火蹭蹭的,指着她骂道:“你长没长眼睛?知不知道这院里头到底是谁当家做主?你跟着这个落汤鸡有什么好处,对她死心塌地的?”

小翠回道:“我以前跟着你,也没见有什么好处啊。”

秋喜则是慢悠悠回道:“你这话说的奇怪,这府里头当家做主的,不是世子吗?”

小红被她俩怼的说不出话,气得浑身颤抖。

两人继续说自己的,也不再理会她。

小红气的抖了一会,忽然吐了一口浓痰,在两人刚刚擦干净的桌子上,同时一个巴掌打到了小翠脸上:“你怎么做事的?!这么块脏东西看不见吗?莫不是心里有气,故意将主子的东西弄得这么恶心?你这等眼里没活,手里不做事,心里还对主子有怨的刁奴,我这就回了钱麽麽,把你们发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