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在黄石公园游览，和其他游客一起坐在一个大看台上，前面就是茂密的松树和云杉。不一会儿，我们等着观看的“森林杀手”——灰熊大摇大摆地来到耀眼的灯光之下，开始吞食那些从园区旅馆的厨房里倒出来的食物残渣。森林巡逻员马丁代尔少校骑在马上，和兴味盎然的游客讲着有关灰熊的故事，他告诉我们说，灰熊在美国西部几乎所向无敌，也许只有美洲野牛和科迪亚克棕熊除外。但那天晚上，我却注意到有一只小动物，而且也只有那一只，能跟随灰熊一起走出森林，在灯光下与灰熊共进晚餐。那是一只臭鼬。灰熊当然知道，它只需用巨掌轻轻一挥就能把臭鼬除掉，可是它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因为经验告诉它，这样做得不偿失。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小时候，我生活在密苏里州的农场里，曾在树篱旁捉到过四条腿的臭鼬；长大后，我曾在纽约街边的人行道上碰到一些“两条腿的臭鼬”，惨痛的经验告诉我：无论哪一种臭鼬，都不值得招惹。
当我们对敌人心怀仇恨时，就等于给了对方战胜我们的力量，这种力量让我们寝食难安、血压升高、健康受损、幸福泡汤。如果我们的敌人知道他们让我们烦恼，让我们痛苦，成功报复了我们的话，他一定高兴得手舞足蹈！我们的憎恨根本没伤到他们，却会把自己的日日夜夜变成炼狱。
猜猜看下面这些话是谁说的：“如果自私的人想占你的便宜，那就把他从你的联系名单上删去，但不要想着去报复。一旦你试图报复，那对你自己的伤害比对那个家伙的伤害还要大。”这些话听起来像出自哪位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之口，其实不然，它来自密尔沃基警察局所发的一张通告。
寻求报复是怎样给你造成伤害的呢？它表现在很多方面。据《生活》杂志报道，它甚至可以毁掉你的健康。“高血压患者最主要的人格特征是怨愤。”《生活》杂志写道：“如果怨愤情绪缠绵不去，就会造成慢性高血压，还会引发心脏病。”
现在你应该明白耶稣说过的话：“爱你的敌人。”他这不止是在传道，也是在宣扬20世纪的医学。耶稣说：“原谅他们七十个七次。”[3]他是在教我们如何避免高血压、心脏病、胃溃疡和其他很多疾病。
我的一个朋友最近得了严重的心脏病，医生让她卧床静养，叮嘱她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动怒。医生们都了解，心脏功能衰弱的人，一丝愤怒都会让他毙命。我是说愤怒会让人毙命吗？几年前，华盛顿州斯波坎市一位餐厅老板确实因为生气而送了命。现在，我面前就有一封华盛顿州斯波坎市警察局长杰瑞·斯沃索特的来信，上面写道：“几年前，68岁的威廉·法尔卡贝在斯波坎市拥有一家咖啡店，他因为怒气攻心而送了命。事情的起因是他的厨师坚持用他的碟子喝咖啡，他盛怒之下抓起左轮手枪就去追厨师，结果因心力衰竭而倒毙，死的时候手里还紧攥着那把枪。验尸报告认为，愤怒导致了他的心力衰竭。”
当耶稣说“爱你的敌人”时，他也是在告诉我们如何改善自己的面容。你我都见过一些女人，她们的容貌因仇恨而布满皱纹，表情僵硬，因怨愤而难看得变了形。世上再好的整形手术，其美容效果远不如满怀宽恕、温柔和爱意的心灵。
仇恨甚至会倒了我们的胃口。《圣经》上是这么说的：“心中有爱，吃草自香甜，心中怀恨，食肉也无味。”
对敌人的仇恨耗尽了我们的精力，让我们疲惫不堪，精神紧张，令我们形销骨立，罹患心疾，甚至缩短我们的寿命，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些，岂不正好拍手称快吗？
即便我们没办法对敌人表现出爱意，至少也应该爱惜自己。一旦我们用心爱惜自己，就不会让敌人有机可乘，控制我们的快乐、健康以及容貌。正如莎士比亚所说：
仇恨敌人的怒火太盛，
会烧伤你自己。
当耶稣说我们应该原谅敌人“七十个七次”时，他也是在教我们经营之道。譬如，就在我写这句话的时候，桌上正好有一封来自乔治·罗纳先生的信，他住在瑞典的乌普萨拉市。他前些年一直在维也纳做律师，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逃亡到了瑞典。当时他一文不名，急需找份工作。因为他可以读写好几种语言，所以希望到一家进出口公司谋得业务代理一职。大多数公司都回信说，因为战争的缘故，目前不需要这类人才，但他们会在人才库中保留他的资料，等等。不过，有一个人回信给罗纳说：“你对我公司业务的理解完全错误，你实在是很愚蠢，我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业务代理。就算我真的需要，也不会雇佣你，因为你连瑞典文都写不好，信里错误百出。”
罗纳读了这封信后，气得跟唐老鸭似地。那个瑞典人居然说他写不好瑞典文，到底是何居心？他自己的信才是错误百出呢！于是乔治·罗纳写了一封足以把对方气疯的信。但是他停了下来，对自己说：“别急，我怎么知道他说的不对呢？我学过瑞典文，但它并不是我的母语啊，也许我确实犯了错误，自己却浑然不觉。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应该更努力地学习，才有望找到工作啊。这个人可能帮了我一个大忙，虽然他本意并非如此。他话虽说得难听，但不能抵消我欠他的人情。因此，我应该写封信感谢他一下。”
于是，乔治·罗纳把他刚写好的那封火药味十足的信撕了，另外写了一封：“感谢您费心给我回信，尽管您并不需要业务代理。很抱歉我对贵公司的业务理解有误。我之所以写那封信给您，是因为别人告诉我，您是这个行业的领袖。我并不知道我在信中犯了文法上的错误，很抱歉，也很惭愧。我现在打算更努力地学习瑞典文，争取改正自己的错误。我要谢谢您帮助我走上自我完善的道路。”
几天后，乔治·罗纳又收到那个人的回信，是请罗纳去他办公室见面的。罗纳去了，并得到了一份工作。乔治·罗纳因此发现了一个道理，“柔声细语灭怒火”。
我们或许没有圣贤之心去爱我们的敌人，但为了自己的健康与快乐，我们至少要原谅他们、忘记他们。这才是明智之举。孔子说过，只要不放在心上，受人冤枉或遭人掠夺都算不了什么。有一次，我问艾森豪威尔将军的儿子约翰，他父亲是否记恨过什么人，他回答：“没有，我父亲从不会浪费一分钟去想那些他不喜欢的人。”
有一句老话是这么说的：生不得气的人是傻瓜，但不生气的人是智者。
这正是纽约市前市长威廉·盖纳做人的原则。由于受到末流小报的大肆诋毁，他遭到一个疯子的枪击，几乎丢了性命。当他躺在医院病**挣扎求生时，他说：“每天晚上，我都要原谅每一件事人和每一个人。”这话是不是太理想化了？是不是太高调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让我们转而听听伟大的德国哲学家叔本华的看法吧，他是《悲观论集》的作者。他把生命比喻为一次徒劳而又痛苦的历险，在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忧郁，然而，在极度绝望中，他仍呼吁道：“如果可能，不应该对任何人心怀仇恨。”
有一次，我问曾担任美国六任总统（威尔逊、哈定、柯立芝、胡佛、罗斯福以及杜鲁门）顾问的伯纳德·巴鲁克，他是否曾受困于对手的攻击，他回答说：“没有人能侮辱或干扰我，我不会让他这么做。”
也没有人能侮辱或干扰我们，除非我们允许他们这样做。
棍棒和石头也许能打断我的骨头，
但言语休想伤害我。
古往今来，人们总在缅怀那些像基督一样对仇敌也不怀恶意的人。我常常站在加拿大的贾斯珀国家公园里，凝视这美洲西部最美群山中的一座山峰，它是以英国护士艾迪丝·卡维尔的名字命名的，以此纪念她于1915年10月12日在一支德军行刑队前从容就义。她的罪名是什么呢？因为她在比利时家中收留看护一些受伤的法军和英军士兵，并协助他们逃往荷兰。在10月她即将临刑的那天早晨，随军的英国牧师到她被监禁的布鲁塞尔集中营为她做临终祷告，艾迪丝·卡维尔说出了两句被刻在纪念碑上永存的话：“我知道，光有爱国的热情是不够的，我决不会对任何人心怀仇恨或怨愤。”四年后，她的遗体被送往英国，并在西敏寺大教堂举办了纪念仪式。今天，在伦敦国家肖像馆的对面矗立着一尊大理石雕像，纪念英国历史上这个不朽的灵魂，上面刻着她那两句话：“我知道，光有爱国的热情是不够的，我决不会对任何人心怀仇恨或怨愤。”
想真正宽恕和原谅我们的敌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全身心投入某个比个人更重要的事业。那样的话，我们所遭受的侮辱和敌意也就无足轻重了，因为除了事业，其他东西我们都将视而不见。让我们来举个例子吧。1918年，密西西比州的松林深处发生了一件极具戏剧性的事情。一场死刑！当地的黑人教师兼传教士劳伦斯·琼斯即将被施以私刑。几年前，我曾拜访过他亲手创办的学校——松林乡间学校，并为全体学生做了演说。现在这是一所全国知名的学校，但我要说的这个故事却发生在很早以前。那还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情绪高涨的日子里，密西西比州中部流传着一个谣言，说德国人正在鼓动黑人造反。我刚刚说过了，即将经受死刑的劳伦斯·琼斯本人就是黑人，他被指控协助策动族人叛乱。一群聚在教堂外的白人听到劳伦斯·琼斯对着听众喊道：“生命是一场战斗，每一个黑人都应该拿起武器，为争取生存与成功而战！”
“战斗!”、“武器!”够了!这些激动的白人青年飞快地遁入夜色，然后纠集了一批暴徒回到教堂里，用绳索捆住了这名传教士，顺着路把他拖到一英里外，让他站在一大堆干柴上，点燃了火柴，准备一边用火烧，一边绞死他。这时有人叫道：“我们在烧死这个该死的家伙之前，让他再说说话啊！说话！说啊！”劳伦斯·琼斯站在柴堆上，脖子上套着绳索，就这样为他的人生与理想发表了演说。他1907年毕业于艾奥瓦大学，淳朴的个性、广博的学识，以及在音乐方面的才华，让他在师生中间颇受欢迎。毕业之际，一个酒店老板邀请他加盟，但是他拒绝了，他还拒绝了一个富人资助他继续接受音乐教育的好意。为什么呢？因为他正踌躇满志，执着于自己的理想。在阅读布克·塔·华盛顿的传记时，他就受到了鼓舞，决心把毕生的精力用于教育他那些贫困落后、没有文化的同族兄弟。于是他去了美国南方最贫困的地区，来到密西西比州杰克逊市以南25英里的一个地方。他用典当手表换来的1.65美元在林中空地上建起了自己的学校，一截树桩就是他的桌子。劳伦斯·琼斯向这些准备处死他的愤怒人群讲述了自己的奋斗历程，讲述如何教育这些失学儿童，把他们培养成对社会有用的农民、工人、厨师与管家。他还谈到了在创办松林乡间学校的过程中给予他帮助的那些白人，这些白人曾经送给他土地、木材、猪、牛和一些钱，帮助他继续他的教育事业。
后来，有人问琼斯，恨不恨那些拖他出来，准备把他绞死、烧死的人？他回答说，他忙于自己的事业，沉浸在比个人更重要的事情当中，因此无暇憎恨他人。“我没空和别人争吵，”他说道，“没时间后悔，也没有人能让我无聊到去恨他们。”
劳伦斯·琼斯态度诚恳地述说着，情真意切，动人心弦。他没为自己哀求，只求别人理解他的事业。那群暴徒开始心软了。最后，人群中有一个参加过南部邦联部队的老兵说：“我相信这个孩子说的都是真心话，他刚刚提到的那些白人我认识，他是在做好事。是我们错了。我们应该帮他而不是绞死他。”这个老兵摘下帽子，让它在人群里传了开去，募集了52.4美金，而他们刚刚还聚在一起，准备绞死这个松林乡间学校的创建人，正是他说过，“我没空和别人争吵，没时间后悔，也没有人能让我无聊到去恨他。”
19个世纪以前，爱比克泰德就曾指出，我们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命运总要我们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爱比克泰德说：“从长远来看，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记住这一点，我们就不会怒对别人，不会辱骂、责难、攻击或怨恨别人。”
在美国历史上，大概没有一个人比林肯受到过更多的指责、憎恨和陷害了。但是，根据赫恩登发表的《林肯传》，“林肯从不依自己的好恶去评判别人。如果有什么任务要完成，他总会觉得，他的敌人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把它干好。如果有人得罪了他，或对他不敬，但却是某个职位的最佳人选，林肯还是会把那个职位给他，就像给朋友一样，毫不犹豫。……我想，他也从未因为是他的政敌或是反感一个人，而解除某人的职务。”
有些被林肯委以重任的人，比如麦克里兰、史瓦德、斯坦顿赫切斯，反过来批评甚至侮辱过他，可是据他的法律合伙人赫恩登说，林肯认为“没有人应该因他们的所作所为而受到赞扬，也不应该因为做了什么或没做什么受到指责”，因为“我们所有人都会受到条件、处境、环境、教育、习惯和遗传等因素的影响，这些因素造就了我们的现在和未来。”
也许林肯是对的。如果你我承袭了跟我们的敌人一样的生理、心理及情感特质，生活际遇与他们也完全相同，我们就可能做出跟他们一摸一样的事来，而不可能有其他反应。正如克拉伦斯·达罗曾说过的那样，“要认识所有人，就要理解所有人，那样偏见和无端指责就没了生存的空间。因此，与其憎恨我们的敌人，不如让我们怜悯他们，并感谢上帝生活没有把我们塑造成跟他们一样；与其指责和报复我们的敌人，不如给他们以谅解、同情、帮助、宽容，并为他们祈祷。”
小的时候，我们家每晚都要阅读《圣经》或反复记诵《圣经》里的某个章节，然后大家跪下来做“家庭祷告”。现在，我还仿佛听到父亲在那孤寂的密苏里农场里反复吟诵耶稣的箴言，“爱你的敌人吧！诅咒你的，要祝福他们；憎恨你们的，要善待他们；恶意利用你、迫害你的，要为他们祈祷。”只要人类还怀有理想，这些话就会被不断重复下去。
我父亲一生都努力践行耶稣的这些话，他的内心也因此获得了众多世间权贵求而不得的平和安宁。
要调整心态，静享幸福，请记住第二条原则：
永远不要对敌人心存报复，因为那样对我们自己的伤害将远大于对敌人的伤害。让我们照着艾森豪威尔将军那样去做：绝不浪费一分钟去想我们不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