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河童的恋爱又和我们人类的恋爱大相异趣。雌河童一旦发现有顺眼的雄河童,便会倾尽一切手段搞到手。最诚实的雌河童则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穷追不舍。事实上,我就看到过一个雌河童像个疯子一样猛追雄河童。不,岂止是这样,年轻的雌河童就不必说了,连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都跟着一起追赶。雄河童才惨呢!毕竟即便东躲西藏拼命逃跑,侥幸逃过了那一劫,他也会两三个月都下不来床。那时候我正在家里读托克的诗集,谁知猛然冲进来那个叫作拉普的学生。拉普一慌慌张张地钻进我家,便倒在了地板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可不得了啦!最终我还是被抱住啦!”
我猛然把诗集扔了出去,赶紧锁上了门。但是,从锁眼里偷偷一瞧,一个脸上涂着硫黄粉末、个子矮小的雌河童还在门口转来转去。从那天开始,拉普在我的铺盖上躺了几个星期。不仅如此,不知何时,拉普的嘴巴开始腐烂脱落了。
当然,偶尔也会有拼命追雌河童的雄河童。然而,那其实也几乎都是雌河童使用计策,诱其情不自已罢了。我也见过一个像疯了一样狂追雌河童的雄河童。那雌河童在逃跑的过程中,时而故意停下脚步,时而四肢着地搔首弄姿,而且还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装作灰心丧气的样子轻而易举让他捉到。我看到的那个雄河童抱住雌河童,在那里滚了一阵子。可等他总算站起来时再一看,那神情却不知是失望,还是后悔,总而言之是无法形容的一副可怜相。不过,那样的情况也还算好的了。我还看到过一个小个儿雄河童追雌河童。雌河童故技重施,**式逃遁着。这时候,从对面街上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个大个儿雄河童。雌河童不知怎么突然看到了这个大个儿雄河童,立刻大声尖叫道:“不好啦!救命啊!那个河童要杀我!”当然,大个儿雄河童三下两下就抓住了小个儿雄河童,将其扭倒在路中央。小个儿雄河童伸着带蹼的手空抓了两三下后,就小命呜呼了。而此时,那雌河童已经笑眯眯地紧紧缠绕在大个儿雄河童的脖子上了。
我所知道的雄河童,几乎全都像商量好了似的被雌河童追过。甚至,已有妻室的巴格也被追过。不仅被追过,有的还两三次被抓到过。唯有一个叫作马古的哲学家(这是一个住在那个叫作托克的诗人家旁边的河童)一次也没有被抓到过。这原因之一,估计是像马古这么丑的河童不太多见吧。同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只有这个马古几乎从不在路上露脸,一直蜷居在家里。我也时常去这个马古家聊天。马古总是在昏暗的房间里,点着七彩玻璃灯,对着高高的书桌,读着厚厚的书本。一次,我跟这样的马古聊起了河童的恋爱。
“为什么政府不更加严厉地取缔雌河童追雄河童呢?”
“一是因为官吏中雌河童比较少。雌河童比雄河童嫉妒心更强,所以,只要雌河童的官吏增加了,雄河童肯定就不必像现在这样被追得这么狠了吧。但是,那点儿成效也是可想而知的。你说说看为什么呢?因为在官吏之间,也是雌河童追雄河童的。”
“那么,像你这样生活也就是最幸福的了吧?”
不料马古离开座椅,握住我的双手,叹了口气,这样说道:“你不是我们河童,所以自然不会懂得。可是我有时也会有一种心理—想被那可怕的雌河童追一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