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不重,不碍于心……”
冯颖品着陈渊的话,感到了一股超然之意。
据她所知,就连对仙府之宴最不怎么上心的张冢耳,此番前来也是心有所求,希望有着收获的,否则他也不会一改往日低调、避世的行事风格,断然不会主动前来。
想着想着,她忽然觉得,莫非这个看似也是天之骄子陪读的男人,也是个深藏不露之人?同样为天地所钟?
但冯颖正想着,却见陈渊冲自己告了一声罪,便提起白鹤童子,大步流星的朝远处的密林走去。
按童子所说,那第二关正在林中。
“再是不碍于心,不怕得罪人,但这等行径,是否也太过随意了一些?”
冯颖正想着,但马上被一阵脚步声拉回了现实,见有个黑衣男子正朝古庙走去,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关要过呢,再一看周围躺倒了一地的人,这才突然意识到。
“旁人进去,最多是道心之境散开,怎么陈君入内,会有刚才那等情况?张君、阚君他们过来的话,能造成这等动静么?庙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她重新定下心神,想着等会入了先哲庙,说不定能看出端倪的时候,忽听一声惊怒从庙中传出——
“怎么可能?!”旋即,那黑衣男子走了出来,满脸的惊怒之色,就冲着天上吼道:“那庙中的泥塑竟都开裂了!半点作用都没了,是何道理?莫非吾等就只能这么离开?哪有这样的道理!”
“什么!?”
冯颖眼睛一瞪,这才知道厉害。
“先哲泥塑都开裂了?无法考验道心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她一愣,隐隐明白过来,“是因为陈君?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此时还能维持着站立的,连着冯颖在内,只有七人,余下的被意志洪流冲击,都已倒下,勉强维持着清醒,闻言个个吃惊,都猜到了原因!
这时,哪怕身子孱弱,嘴上却不愿安宁——
“刚才那白发男子,到底是何人?”
“我看他的打扮,和百年前北域忽然崛起的一个散修相似,但发色又有不同。”
“北域之人?北域都衰落几十年了,再说了,真要是半年前就出名了,还是散修,岂能不上群仙谱?”
“你等是北域出身,所以刻意抬升北域吧?我看他的模样,白发如雪,和我西域三个月前一刀斩碎三岛的无名刀客形似!”
“那人是道家打扮,哪里像是个刀客?白发道袍,看似年轻,其实长龄,该是我东域通天道的那位苍木真人!他正好在一月前出关!所以没有来得及上榜,却还要来参加外宴!”
……
倒下的人这般议论,但站着的几人脸色难看。
包括冯颖在内,都顾不上思索陈渊之事了,而是不约而同的朝古庙靠拢,想要一探究竟。
但正在此时。
忽有青鸣之声响起,紧接着一团火烧云自天边飞来,到了几人跟前后便就展开,露出了一名浑身火红的少女。
少女面色冷淡,双瞳赤红,她看着冯颖等七人道:“传仙翁令,古之贤者,能意撼乾坤,念动玄黄,意念交织如洪流,触之则溃。诸君能在洪流中不卑不亢,不倒不恼,可见道心坚韧,皆可过关。”
“过关了?”
冯颖等人面面相觑,但随即明白过来,多数人都面露雀跃与庆幸之色。
“这么一来,不用当众被拷问道心、显露真念,还能直接过关,反而能说是因祸得福了!”冯颖想着,对陈渊多了几分感激。
“这是临时更改了规则?能让仙翁亲自出面更改,还安排了火凤血脉之人来传令,不简单呐。或许,该好生打探打探。”做了伪装的付真真也在七人之一,闻言很是意外,对方才那个灰衣道人生出了几分兴趣。
“可恶!”
唯有那黑衣男子双拳紧攥,心中满是恼怒与不甘:“本该是我一鸣惊人,将近百年修行成果展露在世人面前的机会,却被这么一个人毁坏!反而要与这六个庸才为伍,日后传出去,怕不是个笑谈!”
越想,他越是不忿,但心里头也知道,能在考核中将先哲泥塑震碎,还有那等博大意境傍身之人,绝对不是寻常人物,但这黑衣男子自忖一直闭关苦修,不曾显露于世,这自身的底蕴、道行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
“说不定,那先哲泥塑也不过如此,若是先进去的人是我,也能震碎泥塑,名显世间!”
他这边想着,那红衣少女已要领着几人前往密林。
这下子,躺在地上的人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们见站着的人居然直接过关,不由懊恼后悔,总觉得自己要是坚持一下,说不定也能站住,这时哪里肯轻易放过,便都大呼小叫起来。
“我等又该如何?”
“先哲庙毁,吾等纵有能耐,又如何能过关?”
“是啊!我还想着等修养过来,就去一试呢!”
……
人声吵杂,个个言语。
红衣少女则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尔等既是承载不住意志洪流,入了庙中也只能被压住道心,又有什么好可惜的?不过,想来尔等也不会轻易承认,好在仙翁还有安排,这庙中泥塑很快便会修缮完毕,到时你等自可入内一试!”
说罢,也不等旁人回应,就引着冯颖等人继续前行。
地上众人本就无法阻挡,而且听了那番话后心思各异,一时无言。
果然,等这群人走后没有多久,就有几枚晶莹玉符自天上落下,融入古庙。转眼间,那似乎跌入凡尘的庙宇,再次泛起奇异气息,已然恢复过来。
但地上的人,哪怕恢复了几分,也不愿意坐起身子,依旧躺着。
好半天,都无人入内。
直到一脸疑惑的张冢耳到来。
“这是咋了?怎么都躺下了?莫非是什么新的调息法门?”
他纵然疑惑,却不愿停步,便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径直走入庙中。
“哪里来的无名小卒,这般托大,直接就进去了?”
“什么准备都不做,他以为自己是方才那道人层次的人物不成?”
“也不是坏事,正好借此人看看,这庙修好了没有,我之所以不进,就是怕……”
众人言语各异,正在说着,忽然庙宇剧烈震动,长虹冲霄而起!
一股玄妙异常、缥缈无痕的意境气息,弥漫在庙外各处。
地上众人,当即呆滞。
另一边。
陈渊提着白鹤童子,一路直入密林。
这林中皆是参天古木,处处阴暗,刚走进来,就是一股阴冷寒气扑面而来。四面八方寂静无声,宛如死域。
稀薄的云雾在周遭聚散不定,令人心神宁静。
陈渊忍不住道:“死气浓郁,是个好地方。”
白鹤童子听得浑身一抖,赶紧道:“道长,道长,还请将我放下来,我来为道长讲解第二关……”
这白鹤童子正是当初曾往望藏岛的那个,与陈渊有过接触,本以为这位已遭磨难,没想到会再次碰上,他灵觉敏锐,察觉到陈渊散发着致命气息,一路提心吊胆,半点也没有守仙居童子的傲气了。
“我大概猜到了一部分。”
陈渊将童子放下来,游目四望,忽然一笑。
“八方寂静,死气隐而不发,云气散而不消,这第二关看似在林中,其实在梦里,大概又是梦中考核的那一套,着实无趣。不过既然来了,总要走个过场,省的平生事端。”
话落,他在白鹤童子惊颤目光的注视下,拿出一根笔来,随意一扫,当即念入玄玄,入了一片云海雾山之中。
这山中无人,但处处皆是意念、神念,正在各自交流、交涉。
奇特的是,他们传出了意念,聚而不散。
陈渊以神念前行,念头里有心魔气息,瞅着了一个方向,见有一团云雾涌动,便靠近过去。
刚刚触及,就有几道意念谈话传来——
“这次内宴,来了不少人,那阚如海、言轲、宋静等人,都在其列。还有龙宫太子等人,不用上榜,也能入内宴,相比之下,吾等还要过五关,着实不公平。”
“不错,不过这也是考验,待咱们过了关,正好与他们同台竞技!”
……
听了几句,陈渊就明白过来,于是也传出一句:“不错,那几人也不过如此,诸位只是缺少机会,一旦找到舞台,立刻大放异彩!”
此言一出,立刻便有众人附和,旋即便有许多香火念头寄托过来,令陈渊这道神念壮大了几分。
“这考验着实有趣。”
他心中大感有趣,而后将神念抽离出来,又前行几步,忽然心有所感,于是神念一转,又钻进了旁边一团翻滚的云雾中。
马上,又是几道对话传来——
“其实,没有上榜的人,未必就弱于榜上的,据我所知,就有不少散修,修为过人,却不在榜中。”
“是极,我便曾遇到过一个姓张的修士,行事低调,年龄不大,但修为不低,手段更是精妙,他若名列群仙谱,至少得在前三十之列!”
“不错,我也知道一个,半年前在北域出现,几战皆胜,连败群仙谱上有名之人,名唤虚言子,但并未见他上得此榜。”
陈渊当即来了精神,就附和道:“不错,我也知道此人,端得是一表人才,风姿卓越,是个惊才绝艳的不世之材!不比什么龙宫太子弱!此宴过后,必然名扬天下!”
“……”
几句之后,陈渊心满意足,收拢神念,自梦中退回,接着对白鹤童子道:“说说,这一关要怎么过?总不能就比谁会白日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