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姚琴一怔,眼睛微微睁大,瞳孔中倒映着一道虚实不定的身影,其模样与不远处沐浴在黄光中的陈渊一模一样!
下一息,他的身影突然如泡影一般破碎,跟着出现在了十丈之外,凌空一转,飘然而落,姿态潇洒从容。
“好在我也料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做了准备,陈王,自听了你的事迹后,便……嗯?”姚琴扇着扇子,本来笑呵呵的说着,忽然神色骤变,见着自己的胸膛中伸出了一只手!
继而又钻出了一个脑袋和半个身子!
这脑袋和身子扭曲、摇晃,变化间留下道道残影,便朝姚琴的脖子掐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姚琴登时惊骇,随即发现了心底杂念涌动,于是念转如刀,斩断杂念后,那道诡异扭曲的身体,竟也跌落下来,最终化作黑风,不见踪迹!
但他的气息、气势也随之大损,因是真的砍了自己一刀!
“这是我新领悟的大神通雏形,还不够完善,便暂时叫做‘心魔替代法’吧,只可惜还不够完善,不然就凭你心中的这些个魔念、杂念,。”
骤然听得此言,姚琴猛地回过神来!
“魔法!陈王竟掌握了如此恐怖的魔法,莫非你的真实身份是……嗯?好浓烈的杀意!!!”
他的话尚未说完,忽然感到了刺骨的寒意与浓烈的杀机!
明明刚刚还没有这么直白的杀意,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这么明显和浓烈的杀意!?
他抬起头来,见有一掌落下,掌中存山,直镇四方!
轰隆!
内景山摇摇晃晃,那高山虚影迅速缩小,压在姚琴身上,将他整个人镇在地上。
咔嚓!
一片山脉随之扭曲!
“还情录,疾!”
生死关头,姚琴手指弹动,似在推算,那被镇住的身体,竟勾连着几道因果丝线,隐隐要顺着因果远去。
对面,凌空盘坐的陈渊抬起左手,托着一座小巧、巍峨的宫殿,朝前一扔,那宫殿砸碎高山之影,镇在姚琴身上,终于将他的身子镇压当下,任凭因果丝线变化,也无法挣脱分毫。
连因果都给镇住了!?
几次挣扎无果后,他面露惊骇之色,旋即收敛,但眼底依旧藏着难言的惊惧,跟着……
“唉。”
叹了口气,姚琴仿佛认命一样的趴着,却还是奋力抬起头,看向陈渊,说道:“陈王真是好手段,我这还情录的神通,乃是少年所得,凭此逃脱无数劫难,无往不利,方能成就仙人位格,没想到居然栽在此处,不愧是连苍天大道都感到棘手的人物,将吾等自诸天所在召集过来。”
陈渊低头看着他,身上的黄光渐渐脱离,在他的身后凝结成了一轮黄日,渐有升空之势。
见此情景,姚琴松了一口气,笑道:“总算殿下还不至于只是一次参悟,就降服了黄天之道,这让我总算有了一点生机。”
“还想挣扎?”陈渊见状,就道:“又或者,你要如何求活?”
“自是助阁下成就洞天,掌控天道!”姚琴正色说着:“陈王方才说新领悟了个大神通,虽不完善,但想来正是此番参悟黄天之道所得,这前前后后算起来,才有多长时间?寻常修士要花费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才能有所得,与您相比,那真是萤火与皓月……”
咔!
他猛地被摄起凌空,拉到了陈渊面前。
陈渊道:“要是觉得靠着一二奉承话就能过关,可是选错了人。”
轰隆隆!
山外,轰鸣骤起,然后是连绵雷声,伴随着涟漪震动,显是几位仙人的交战,已是陷入了白热化。
不过,考虑到姚琴擅离职守、打乱了他们那边的布置,而这山中的正主陈王,更是高深莫测,随时都能出手支援,此战胜负如何,几乎已是确定。
想到这一点,姚琴急切道:“陈王误会了,我是感慨陈王天赋之高,实乃匪夷所思!只要得了机会,就能一飞冲天!但困在灵仙界中,受命格拖累,反而要与天道无休无止的争斗,而比起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天道,您可是吃了不少的亏,倒不如先留住此身,去往无主之界域,传道而定月,凝聚自身天道,再来与此界苍天一决高下,岂不是上上之选?”
“无主之界域?”陈渊眼神微变,“你知道无主界域?”
“我恰好知道一个,也就是十年年前,有几个小洞天升格聚合……”姚琴说了几句后,看了陈渊一眼,“其中不乏有几个传承几千年的神藏小界,皆被一个残破洞天牵引过去,融合为一,成就了个新生界域!这样的洞天乃是几家残缺天道融合而成,本身就不稳固,界中之人历经变迁,正是人心不稳,急需新道的时候,若能以自家道统传之,不出百年,定可开花结果,凝结仙人之道!”
传承几千年的神藏小界?
听得此言,陈渊忽的心中一动,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复苏的那处神藏。
大宁朝所在的神藏,原本是依附于勾陈界,传承了至少两千年,还历经天魔、真仙的干涉,其天道早熟,本就到了升格的边缘。
更不要说,那神藏天道最后还薅了陈渊一把羊毛,得了不少心得感悟。
“神藏的那天道也是鸡贼,虽说是出于自保本能,但终是把我当了枪使,最后虽有回报,却也让我远离,若这个姚琴口中所言是真的,那大宁神藏还是极有可能升格成功的,即便与其他界域融合,那大宁神藏的天道必然也能占据重要位置,考虑到我已在那天道中留下痕迹……”
想着想着,他默念玄法,元神于虚空中得了一点灵光,隐约察觉到了因果纠缠,知晓自己的猜测并非虚妄。
但陈渊不动声色,反而道:“先不说你这话的真假,单说这样的消息,连你都能知道,便不知要有多少仙人已经知晓,定是各方汇聚的争夺之地,说是无主,其实是多头并进的局面,里面指不定还有早已成就月相的福德仙……”
他的心里闪过了蕴灵仙的身影,以那尊仙人和勾陈、神藏的联系,未必不能碰上,到时候可就能报那日的战略转移之仇了!
但话说回来,当初的勾陈可就吸引了邪气仙、天魔罗睺、蕴灵仙,以及疑似同等境界的火凤同在,一场厮杀后,蕴灵仙得胜,邪气仙遭难,天魔退避,火凤陨落,可谓惨烈!
他心里想着,但嘴里却道:“……成型了十几年的无主之劫,不知吸引了多少仙人,陷入,说不定都形成了稳固局面,这时候再有人横插一脚,怕是要为人群起而攻!你这是准备求活,还是要借刀杀人?”
“岂敢!岂敢!”姚琴略微平静的语气,再次多了焦急之意,“但如此地界,于修行之仙而言,乃是可遇而不可求,难免有一些风险。”
呼——
山外的激**之声渐渐平息,化作几道狂风。
姚琴猜测外面的战斗大概是快要平息,又见陈渊不为所动,于是一咬牙,才道:“陈王可知这界域洞天之划分?若是知晓这些,便该知道这新生的洞天界域何等珍贵!我愿以此情报,换陈王信任!”
“想说就你说。”
姚琴一怔,随即一咬牙,道:“这洞天看似相同,其实也有区别,有如神藏、秘境之类的小洞天,天道不全,要依附于洞天;”
“也有如锦绣界、鲲鹏界这般的寻常洞天,天道完善,但晦涩运转,无善无恶、天地不仁;”
“更有如这灵仙界一样的大洞天,天道发展超过了万年,近乎生出了灵智,有诸多附属洞天,能接引各界飞升之人!”
“除此之外,在这之上的,传闻中的仙界、神界这等天外洞天,但那地方太过缥缈,就不为我所能理解的了……”
陈渊打断道:“你是下界被召唤而来的,如何能知道这些?”
姚琴回答道:“吾所在的锦绣界,已有近千年无法飞升,界域封闭,自然要想其他法子,否则焉能还有仙人?这一来二去,对这方面也就了解得多了。对于这些情报,就是灵仙界的许多人,也该是不知道的,一来是他们不被红尘迷障侵染威胁,根本无需接触他界,二来,是天生于大界,无所不有,无需去下界寻找机缘。”
陈渊闻言却道:“既然都合道成仙了,又何必再受苍天钳制,主动踏入灵仙界?”
“修仙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姚琴一副感慨不已的模样,“似陈王这等天资,每日皆有领悟,自然不会有这等烦恼,但如吾等这般一旦成仙,先不说那寻常洞天内的灵气,根本不足以承载太多仙人,要引得各方厮杀,就说成仙后,若无法继续领悟高深境界、玄奥,一旦原地踏步,除非离群索居,不与他人接触,否则因果纠缠,时时刻刻沾染有如瘟疫一般的红尘迷障,修为退转都是轻的,严重的,怕是坐化多年都无人知晓!”
顿了顿,他正色道:“但在大洞天便不会有这等危险,这其实也是诸多仙人去往洞天传道的风险所在,若不能成功传道,便要沾染凡俗迷障,若不成功,还要削弱自身,如此一来,都会谨慎得很。相比之下,这新生界域,尤其是几个小界融合为一的,因彼此之间天道倾轧,争斗不休,各处红尘气运不曾混合唯一,这凡俗迷障反而不甚浓烈,因此是最为适合传道之处。”
顿了顿,他才压低声音道:“如此,陈王该知道此地的珍贵了,陈王只要答应饶我一命,我愿立下心誓,追随殿下,征战那处崭新界域!为陈王前驱!”
陈渊听着,不由想到,在洞虚界内,还有几个原本的云门供奉,同样愿意为自己奔走。他心道:“因与死仙对战、加上合道契机,匆忙离了洞虚。若能在这灵仙界凝聚法相、道月,便也能杀回洞虚,不说扬了那死仙,最起码能将些许繁琐之事收个尾巴,理清了因果后,才好真正与洞虚拜别,毕竟我与洞虚界的缘分,大概所剩不多了。”
一念至此,他复又看向姚琴,忽然道:“若不是个新生界域,你大概是不愿意去的,因为所谓的红尘凡俗迷障。但说到底,你又如何能肯定,我能离了灵仙界,去往那新生界域?你既对这些如此了解,大概也是知道,这灵仙界不是那么容易出去的。”
他淡淡看着对方:“你不老实啊。”
姚琴讪讪一笑,正待开口。
突然,陈渊双目一片漆黑,屈指一弹,狰狞的青紫脸谱飞了过来,悬于姚琴面前。
姚琴一惊,从中感受到了浓郁的混乱、邪恶、堕落之力!
魔道之法!
心魔大咒!
他的脸色当即变了。
陈渊的声音悠悠传来——
“带上脸谱,立下誓言吧!”
当真是魔道邪派的作风啊,这陈王此番做派,让姚琴想起了他在未成仙时,与同道一同对抗那个称雄锦绣界、差点打碎界域隔膜的绝代魔君!
原来如此,陈王本是魔道人,但自从洞虚扭曲,成仙者又有几人正常?
“唉。”
叹了口气,感觉到镇压在身上的那股力量消散了许多,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坐起身子,将那脸谱戴在脸上。
“吾将奉于陈王,为其奔走,若要违誓,则跌落仙道,再为凡俗!”
脸谱贴面的瞬间,大咒如冰水般侵染身体,与誓言结合,那脸谱便化为无形。
这等心魔入侵之法,对于仙人而言并非难以阻挡,若不是自愿,也无法与誓言结合,关键就在于一个相互配合。
话说回来,终究只是心魔之誓,不是彻底支配,若是愿意损伤道行和位格,未必不能挣脱。但现在,陈渊需要的就是姚琴知无不言。
“可不是隐瞒,而是您没问,”感受到心神变化,姚琴苦笑一声,才道:“若旁人想要离去当然不容易,但您若离去,此界的苍天之道,怕是要欢呼礼送,又哪会阻止?”
“原来如此,你方才的投降之举,果然也只是诸多后手准备之一。”陈渊看着对方,神色如常,已然把握住了其人的心思,“苍天要对付我,并非一定要镇压或者消灭,若是将我排斥出去,一样也算成功,你用一个消息,几句空口誓言,便能让我离开灵仙界,一样能得苍天青睐。不仅如此,还能借我之力,离开灵仙界,真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好算计!好阳谋!”
被彻底看破了心思,姚琴也只能苦笑,他道:“什么都瞒不过陈王殿下您。”
“可惜,你从一开始,就打错了主意。”陈渊摇摇头。
且不说他来灵仙界是为了避免与那扭曲合道,不到一定境界不会贸然离开,就说那被陈渊觊觎封禁黄天的苍天时光本源,便意味着他与苍天必然会对上,甚至要损伤对方的本源根基,又岂能是几句话能诓骗走的?
倒是眼前这人,千般算计,最后赔了自身,若不想被削去仙道位格,等自己抽取苍天本源时,他或许还要为此征战一番,别说好处,不被苍天所咒都算好的了。
这么一想,留着此人还真有大用,其他人陈渊还真不好意连累。
不过,直面苍天何等凶险,怕是九死一生,这人知道这么多事,可不能浪费了。
想到这,陈渊又问:“许多洞天,显然是有仙人蕴养,但其主为何会远离?”他自然想到了勾陈界的那位黄龙大尊。
以如今得到的情报拼凑起来,已然直指一个大难——
勾陈该是那黄龙大尊证道洞虚,或者是以福德仙提前蕴养洞天种子,跨界而成,但为何其人会远离,以至于最后为蕴灵仙所趁?
“这也有几种说法,却非我所能尽知,只是听说和洞虚境难以成就有关。”姚琴说着,语气很不确定,“有传闻说,那些仙人多数是去寻失落的洞虚之境了。”
又是难以成就洞虚?
这洞虚若是个境界,怎么还能失落?
陈渊见姚琴似乎真的不知,也不追问。
正好这时,伴随着风吹衣衫的声音,几道身影接连落下。
正是内景山中前去迎击的几人。
张燕落地后,将袖一甩,将蓑衣老者与寽仙子便先后跌落在地,两位仙人居然滚落两下,狼狈万分,自是被封闭了胸中五气、顶上三花,虽还是仙人之躯,却无法力神通。
“士可杀不可辱!”蓑衣老者迅速起身,整理了衣衫,眼有怒意。
与之相比,寽仙子则是小心起身,打量了一圈后,就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姚琴,怒道:“姚琴公子,你做的好事!连同道之人都算计!莫非早就投靠了这群苍天弃子?”
姚琴见之,却不慌不忙,笑道:“寽仙子说笑了,我也是求胜心切,所以利令智昏,如今与两位一般,也为人镇了修为,沦为囚徒,你却来与我计较,这是作甚?”
“你!”见对方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等言语,寽仙子气得满脸通红,正要反唇相讥,却被一道符篆印在嘴上,失了言语之能,于是越发焦急憋屈。
施法静默了三个来袭者,张燕就对陈渊道:“陈王,苍天既有动作,此地也就不再安全,不知你可有对策?可曾从黄天之法中领悟出什么?”
除却张燕之外,向道人、罗仙人,连同那女仙子都是一脸惊奇的看着陈渊,对他能这么快自黄天悟道中清醒过来感到意外。
待听得陈渊说“略有心得”后,他们冥冥交感,知道所言不虚,便更加惊讶。
向道人是个藏不住心思了,闻言惊道:“这前后才多久,就能自黄天之道中有所领悟?而且那黄天法,还有三清禁制……”
“说到这个。”陈渊顿时来了精神,“三清禁制、天宫封印、地府加持,其能却是惊人,我若要打破这三家封印,该自何处着手?”他感悟黄天,得光阴镜之助,虽见到了本源,却也推不开大门,便是因为那三家封印。
张燕就道:“三清道脉、天宫与地府,乃是灵仙界的三大道统,自远古时传承至今,与苍天共治天上、天下与地下,因此他们三家的封印,与整个灵仙界的气运、万灵之念相合,除非能力压苍天、法破苍穹,否则就只能手持三家信物,才能化解。”
接着,他不等陈渊再问,便道:“这三者信物虽然不少,但一般分属三处,除非是足以动**灵仙界的大事,聚集三家高层共商,否则贯穿天地人三域,若要寻之,还有许多波折、关卡,甚是繁琐,值此苍天动**之际,更是困难重重。”
他似是猜到了陈渊所想,言语中竟有规劝之意。
罗仙人终于按耐不住,指着姚琴三人,对陈渊道:“陈王,这三人的来历,你该是算出来了,都是下界成仙之人,被苍天引渡上界,为的就是对付你。我等自这两人口中得知,他们还有援军,该是还有其他仙人被牵引过来,灵仙界所涉诸界不下双九之数,若其中仙人都被聚集过来,吾等人数再多两倍也是无从抵挡!此刻,绝不可贸然行动,当从长计议!至于参悟天道神通,更非首选之时。”
向道人也叹了口气,说道:“今时不同以往,陈王你当年逆反天数,便困难重重,那仙秦强则强矣,终是困于王朝气运,但群仙所在,若是太上宫廷,有天宫群神。更不要说地府众冥,亦有许多匪夷所思之能,便是自成一道的黄天大道,面对各方算计,都无从抵挡,陈王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哦?”陈渊听闻,却是笑了起来:“甚好,甚好,真乃喜讯。”
张燕奇道:“喜从何来?”
“我本有一招闲棋,落子于左道之仙,本欲擒来询问,但他眼下正好于群仙聚首,能省去许多繁琐,一蹴而就,岂不是一大喜事?”
“这……”
张燕一听,隐隐便知缘故,也是面露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