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之间,陈渊的神念正沉溺于诸多虚幻世界中。
他回到了最初那个世界的钢铁丛林,见到了许多尘封在心底的面孔,与他们交谈、欢笑,仿佛忘记了自身的道行与伟力;
他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山门,与许多已然逝去之人一同行止坐卧,锤炼身躯,挥洒汗水,习练最为基础的炼体法门;
他回到了那个初建宗门,便只有师徒几人的草台班子,斜握树边,听着几个弟子自顾自的说着对未来的憧憬;
他回到了那個煞气浓郁的幽深山谷,在一堆白骨中缓缓坐起,望着远处山中的神道气息、妖类气息,宛如大梦初醒;
……
仿佛经历了千年,又好像只是一瞬,陈渊的神念缓缓收拢,其中带有着许多遗憾与怀念的情绪念头,但并无迟疑和不舍。
“真是一场好梦,虽是拷问道心的幻象,却也是与星空之中的道韵相合,并非是一般的幻象,更近似于自过去截取剪影,呈现于面前,却是个回味过往的好机会。只可惜,我心魔在身,根本无法沉溺,连迷惑都不会被迷惑,当真是可惜、可怜、可叹……”
一道剑光在他心中闪过,将这种种幻象尽数斩碎!
陈渊身具大心魔之法,哪怕如今修为境界已与过去截然不同,但这心魔之道的法门即便不再作为重点,亦是水涨船高,如今更是取其精华,融入了一道空想神藏中,近乎要独立衍生出一个心魔界域。
这心魔界域反过来再去影响陈渊,自能让他窥破万千虚幻,再是精妙的幻象轮回,也无法让心灵蒙尘,那过去的一切环境,哪怕是源于大道韵律的片段截取,也不能让他有片刻疑惑。
“错过了一个体会过去的机会啊……”
感慨中,他的意识轰然一震,自心底深处膨胀开来,极致升华,在三头六臂的天道真身中滚滚流淌,重新铺展开来,瞬间便重新掌握了这具恐怖的身躯!
此刻,他这天道真身的外面,包裹了一层光华,如斑斓火焰一般燃烧着,而在他身后,十方空想神藏如同十颗星辰,排列成环,在他的身后悬浮、转动!
周遭是一片海洋,陈渊放眼望去,这片海洋便显得虚幻许多,似乎是一层一层海浪叠在一起,而一旦凝神,这海似乎就要变作透明,只剩下干涸、广袤、无边无际的大地!
这片海洋他并不陌生,在见到的第一眼就有熟悉之感,但与之前见得那次有些不同。
“光阴之海?我要握住那时光气息,找到的脉络将我引领至此?不过……比上次还要虚幻许多,这是受到了……我的真身影响?”
陈渊在追击劫将之时曾经来过此间,但只是瞬息间,他便察觉到这次与先前的不同之处,随即便察觉到,是自己这具融合了天道法相的真身,正在不断释放出一股奇异涟漪,波及四周,居然令平静的光阴之海都有了虚幻之相,仿佛也要如同那些超凡之力一样,被驱逐、破灭!
不过,这等虚幻并不强烈,虽受影响,化作层层,但翻滚之间却在不断补充。只是在这个过程中,那一层层海水之中的历史片段如同浪花,不断激**、显现。
四面八方,一道道奇异旋律自海洋中升腾而起,带着种种大道韵律,汇聚过来,先是融入了那十道空想神藏,继而融入了法相火焰,让这两者之中所蕴含的玄妙、结构不断完善,仿佛是整个星空在帮助陈渊思考,协助他创立一套完整的功法!
“大道妙音!这等于是星空根本、万物根源的奥秘,化作声音,灌注于吾身,不仅本身能强化功法神通、纯化道体,还能开拓思绪,让心灵蜕变,哪怕只是经历一时,亦有无穷好处,而如今沐浴在旋律之中,更是神通心明,如同天地开悟!”
陈渊的思绪越发清明,仿佛时时刻刻都处于顿悟之中,许多过往的修行难点、功法疑问、玄诀瓶颈都在这一刻如烈日下的冰雪一般消融。
“以这般速度,怕是要不了多久,这结合了天道法身、十方神藏的玄功雏形就要建立出来,让我的天道法相正式成为假天之法,不过……”
陈渊的思绪一边沉淀着法相神藏之法,一边感应着那在大道旋律带动下,自光阴海洋中不断汇聚过来的玄妙片段,看到他们融入心中,化作自己的知识,光辉自己的念头,推动功法完善。
而更有丝丝缕缕的玄妙与旋律穿过了法相火焰,融入了自己的天道真身!
那一丝一缕的大道旋律穿梭于身躯,竟是渗入了全身的符文之内,在潜移默化、一点一滴的改造着陈渊的身躯!
不过,几息之后,旋律又穿梭离开,并没有停驻其中,而是要返回虚空,遁入无穷!
“我这身上的泛光符文似乎能够承载大道旋律!只是没有稳固的法门用来引导和稳固,无法留驻旋律,迟早还是要归于无形。若是有一套法门,能与大道旋律结合,再融入我这一身符文,岂不是时时刻刻皆有大道之音缠绕?”
此念从心底升起的瞬间,陈渊那被大道旋律坚持着的、有如水晶一般的念头迅速运转起来,将陈渊沉淀在心中的许多玄功秘法跳动出来。
无数玄功秘典的字句在心中流过,最终灵光一闪,一篇法诀呈现于心底!
《道章》,炁符!
“原来如此,这道章曾是我的立道根基、问道本命法,虽有许多地方玄奥至极,还未彻底理解通道,但其奥义精髓早已烂熟于心,尤其是这炁符一篇,更是倒背如流!”
动念间,陈渊的思绪笼罩“炁符篇”,那些早就熟的不能再熟的一枚枚炁符,在这一刻仿佛彻底解体,在大道旋律加持下,陈渊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洞悉了这些炁符的原理和构成,继而就有了推陈出新、排列重组的能力!
神念扫过真身之上的那一枚枚泛光符文,心里流淌着道章炁符的构造原理,下一刻他抬起手指,凌空一划,一个似真似假的炁符凌空显现!
这符文与他身上的每一处泛光符文十分相似,几乎在出现的瞬间,彼此之间就有共鸣!
于是,陈渊不再迟疑,神念一扫,法力涌动,法相火焰之中,一枚枚崭新的炁符成型,跟着便接连落在身上,与那密密麻麻的泛光符文结合在一起!
嗡——
四方轰鸣震颤!
那原本只是暂时停驻片刻的大道旋律,竟被那炁符承载!
但旋律震颤,炁符眼看就要崩毁破碎,让旋律远离,但随即这炁符却被共鸣融合的泛光符文所框柱、强化,承载不崩!
瞬息之间,一缕大道旋律就被截取下来,融入了那符文之中,难以离开!
陈渊精神一振!
“果然可行!不过,传入身心的大道旋律也暗淡了许多,并没有因为被截留,便持续生效,反而有几分收敛之意!”
虽然如此,但他并无停手之意。
三千五百九十九枚炁符同时成型,各自承载一缕大道旋律,落入真身表面的符文之中,震颤挣扎,却被圈在其中!
大道之音几乎消散,微不可闻!
不过,陈渊的心念却也紧绷至极,竟是难以构建更多,仿佛再动用一道念头,整个心灵都要崩塌,先前圈住的大道旋律都要逃逸!
“我的境界终究太低,不可贪多求全,有这些倒也够了!”
转瞬间,三千五百九十九枚炁符,连同之前的那一枚,共计三千六百枚炁符,尽数汇聚于真身的一只左手之上,与手上反光符文相合!
咚!咚!咚!
那手上如呼吸般震颤,韵律奇妙,照映在外界的法相之中,让那一片法相破碎、重组,在时光冲刷之中,与陈渊的真身进一步结合,更使得一道神藏产生玄妙变化……
变化在满眼……轰隆!
无数历史片段汇聚过来,千万星光自虚空涌出!
仿佛一片宇宙落下,顺着韵律,融入那只手,仿佛有一片宇宙寄于掌中!
陈渊心念巨震,仿佛窥见了一片古老根源,于是下意识的舒展此手,抓向那海洋!
哗啦!
海洋呼啸,仿佛只要被他真正抓住,便会有一角崩溃,有一片时代消失!
但随即一道道锁链自虚无中显现,缠绕在那手上,让陈渊无法更进一步!
“纪元的束缚!我的力量,有了破坏时光的雏形,却无法挣脱自身所在的纪元……”
他心念一动,忽然用力挣扎!
轰隆!
狂暴的力量,竟仿佛搅动了混沌,虽然没有挣脱纪元锁链,却将前方一片虚空破碎,将那一片蒙蒙之气掀开,露出了一片极致的空虚。
无论是时光,还是空间,又要是万灵万物、万象万念,真实虚幻,都不存于那里。
“那里该是一处独立于无数时空之外之地,为亘古寂寞之处。”
这浩大之力在内外穿梭,与那隔绝、禁止一切超凡的力量来回交替,却也让陈渊的气息越发高涨,让他的五感六识越发浓烈,他的目光终于能穿过无穷光色,落在那极致的空虚之地,那里仿佛是一个点,又似乎是一颗星辰。
“我若真身之力再强几分,是否能触碰那寂静之地?此处若真的超脱时光,是否能让我找到真正大道?嗯?”
突然,陈渊心头一跳,而后眼神凝聚,那全身各处的泛光符文竟是瞬间闪烁,力量汇聚在一处,让他的目光能穿过层层虚幻、虚无,窥见真实!
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于那寂静之星之上!
他全身似乎笼罩着迷雾,看不真切,只能大概瞧出一个轮廓,不过细细打量,陈渊依稀能看出,那人凌空而立,抬着一只手,那手上……
星光成环!
此人正捧着一道圆环!
环中蕴含着循环、光阴、万物等诸多碎片,隐隐透露出那圆环灵仙界的些许气息,但更为深邃、玄奥。
“咦?”
突然,那人发出了一点声响,竟朝陈渊看来。
此人的面孔也是模糊难定,但不知为何,陈渊却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一张熟悉面孔,恬静、安宁,双目紧闭。
那人的神念却轻易穿过了无数纪元、光阴的阻碍,落在陈渊身上,拨开重重,窥见本质。
“世界之主?泰坦一族?确实有些不同,倒也能理解,毕竟我虽曾来过一次,但间隔太久了。”
忽然,他似是笑了起来:“既是同乡,又突破了时光限制得以相见,我还在这一方世界集群中寻得了回归的方法,作为回礼,理应在离去前助你一手。”
“你是何人?”陈渊心中虽无警兆,反有几分无缘亲近之念,却还是不由警惕,只是任凭他眼下的力量如何强横,却还是在衍化和变幻之中,同时还被光阴纪元束缚,根本无法对那人造成影响!
话说回来,能出现在那超脱于时光之外、寂静之地的人,即便陈渊有心出手,怕也根本无用!
“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来自何方?是我人道一族的太玄圣人,还是太古一族的大能?”
“我?不过是个被遗忘的旅人罢了。”
那人的话中有说不出的沧桑,仿佛历经了千百万世的轮回一般,而后便笑道:“你正在蜕变,但那天地玄奥何等庞大,便有光阴相助,也要耗费千年,便让我来帮你省去千年苦功吧!”
陈渊正待再问,但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了——
那人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之中,藏着无穷、无量、无尽,无数繁复玄奥的字符自其中显现,勾勒出亿万道细小的丝线,蔓延出来,横跨星空正反,贯穿千秋百代,凝聚无数玄奥,整个星空宇宙、诸天万界在这一刻都倒映于这双眼睛之中,而后分解变化!
恍惚间,陈渊似乎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诸天万界的起源!
但他根本来不及细细感应,便感到整个身体被无穷光辉笼罩!
数之不尽的玄奥,如细小丝线一般,自四面八方激射而来,渗入体内,与那一枚枚符文相合,加速了炁符与符文之间的融合!
道音长鸣!
炁符之能彻底变化,融入陈渊全身,似乎让每一枚泛光符文都衍生出某种神通!
他的感知瞬间被一股至强伟力充盈,那只左手更是彻底炸裂开来,无线光辉从中爆射而出,朝着无数时光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