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这对于甘宁来说,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

这已经是他一生中第三次来到夏口。

第一次,是投奔江夏黄祖。

便是在这里,一箭射杀了孙权的部将凌操,与其子凌统结下了血海深仇!

第二次,是投靠了江东孙权,再反攻黄祖的过程中,他追随着周瑜的脚步,率领那支“赶死”船队先登破城,击毙黄祖……从此在江东站稳脚跟。

这是第三次……

只不过这一次来夏口,更多的是局势使然,更是猜忌之下的被迫无奈之举。

此刻,夏口的官医署中,一方蚕房内,张仲景早已被紧急调来,他显得颇为忙碌,甘宁身上的伤口太多了。

张仲景需要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去观察着甘宁的脉搏、心跳。

关麟与凌统、诸葛恪也在蚕房中,看到如今甘宁的模样,关麟有一些歉意……

因为整个局是他布下的,为了得到甘宁……

无异于,他需要冒一些险……

这都是必不可少的牺牲。

同时,这位“百骑劫魏营,功震天下英”的三国第一**,关麟对得到他……是太过望眼欲穿了。

此刻,看着甘宁的昏迷不醒,关麟虽是充满信心,可终究更多的是“忐忑”。

是担心……这一计“用力过猛”的忐忑。

蚕室并不大,张仲景与弟子在甘宁的身旁,关麟与凌统、诸葛恪是坐在外围的,看着床榻上的甘宁,凌统突然道:“若是甘兴霸没有醒来,那该如何?”

关麟想了想,“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乞求老天垂帘,也乞求甘宁能扛过去吧!”

“唉……”凌统叹息一声,他沉默片刻道:“甘宁这人虽与我有杀父之仇,可与他共事多年,无论是义气、勇武、胆气、忠贞,这些……都是让人佩服的。”

“是啊……”关麟感慨道:“百骑劫魏营,功震天下英……这等胆气,能匹敌的怕也就常山赵子龙了!”

凌统淡淡的呼出口气,“其实,按照私仇,我是希望甘宁死去的,可……按照公义,我又希望他活下来,我与他并肩作战过,他救过我,也放过我……那些恩怨早就分不清,到底是谁还欠谁?”

凌统的话,让关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只能淡淡的说,“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能听出来,凌大哥也是佩服这位甘兴霸的吧!他的前半生,也的确传奇——”

这时,在床榻上,方才纹丝不动的甘宁,手指突然颤了颤。

他一直在做梦,做着仿佛是回溯他一生的梦,梦见他不断的坠入黑暗之中,梦见他满身惊恐。

也梦见他一生的高光时刻。

仿佛,两年前,那嘹亮的声调再度在心头扬起。

——『主公,吾只需百骑便可破敌!何必三千?』

——『今夜之内,宁只带一百人去劫曹营,必挫其锐气,若得良机,便砍下曹操人头,若我折一人一马,也不算成功!』

然后是豪情万丈的。

——『夜袭敌军,挫其锐气,战胜群敌,展江东豪杰之魄!』

再然后,是月黑风高杀人也,百骑行至曹营前。

甘宁那声调克制下的激昂!

——『此次进击,定要丧敌胆魄,百骑劫魏营,功震天下英!』

这一句句豪情万丈的呐喊,将甘宁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然后,他便听到一个声音,一个陌生的声音,那声音在讲述,他那传奇的前半生。

“甘宁之所以被我称为亡命徒,就是因为年少时,他在蜀郡结交了一帮游侠朋友,然后在阆中一代打家劫舍,可偏偏还仗义疏财……他们身上背着弓箭,腰间配着非常花哨的短刀,头上插着羽毛,身上还带着一个铃铛,一走到哪儿‘哗啦哗啦’直响,只要有人听到铃铛声,那一准儿……这群‘江贼’就来了!”

关麟细细的讲述起甘宁的故事,这让对甘宁了解……只有一知半解的凌统与诸葛恪颇有兴致的洗耳恭听。

也让渐渐苏醒,有了一些意识的甘宁,清楚的听到这每一句的讲述。

更让他意识到,这声音多半就是来自那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关麟关云旗了吧?

关麟的声音还在继续。

“甘宁也特别讲究排场,往往出门时,就得好几辆车,在水路上走的时候更奢侈,单个一艘船出去可不行,一出去就得把船连成一连串,甚至停船的时候,每一艘船帆上都要扬起锦绣,就连每个手下弟兄也必须身着锦衣华服,船停到哪……系船的绳子都不用麻绳,直接用锦绣系在那儿!走的时候,也不解开这些锦绣,直接一刀砍断……下次再系,仿佛在中原一匹难求的蜀锦……在甘宁手上,完全不值钱一般!就是如此这般的奢侈!这也才是锦帆贼名字的由来!”

这……

随着关麟的话,诸葛恪与凌统都有些吃惊。

锦帆贼,锦帆贼……

以往倒是也略有耳闻,可究竟……为何取名如此?

到底有多么锦衣华服,才能被人冠以这样的名字,谁都不知道。

如今听得关麟讲述,倒是让诸葛恪与凌统连连颔首。

原来这名字,是这么来的,有这些渊源。

甘宁也听着关麟的话,只是,比起诸葛恪与凌统,他更震惊,震惊于这些二十年前的事儿,这小子竟知道的这般清楚,这般详尽!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甘宁与这支锦帆贼也特别有趣,当地的官府如果来横的,那甘宁就会专门组织人劫掠这个地方,不光是抢大户人家的财富,甚至还专门刺杀这个地方的官员!”

“可若是有些官员服个软,对甘宁尊重有加,甘宁也特别讲究,非但在那些地方不劫富,还特地去济贫……乃至于与那些官府中人称兄道弟。可以说……二十几年前,在巴蜀……甘宁一人执掌黑白两道,两道通吃,威风凛凛,那一年他才不过二十岁!”

听得关麟口中,有关甘宁的早年履历,凌统与诸葛恪彼此互视,只觉得震撼不已。

一个“江贼”能做到这种地步,也不得不佩服其本事了。

之后关麟又讲述起,甘宁二十岁时,弃武从文,研究诸子、百家、兵书、战策。

愣是“半路出家”读书读出些学问与大道理,兼之江贼时期建立起的黑白两道人脉,摇身一变,成为了六百石俸禄的巴郡的郡丞,吃上了皇粮。

再往后,关麟又详尽的讲述起,益州牧刘焉去世后,其子刘璋重用“东州”人士,打压当地的豪强士族。

甘宁就是本地豪族,黑白两道吃的也是“本地”这碗饭,被刘璋打压,这还能忍?

于是就带沈弥、娄发等人起兵反叛刘璋。

但不曾想,东州一派势力庞大,甘宁不是对手,最终被击败!

至此,只能被迫带着八百锦帆江贼兄弟踏上了背井离乡的道路。

先是投靠刘表,不受重用;

又投靠黄祖,哪怕射杀了孙权的部将凌操,依旧不受重用;

最终……无奈之下,投靠了江东!投靠了孙权!

且在甘宁与孙权的首次见面时,甘宁就献策图谋荆州!

此举得到了鲁肃、周瑜等人的赞许。

却也让包括张昭、张温、朱治在内的另一派不以为然。

张昭与一众大族的意思是——江东自身危急,如果军队真的西征,恐怕必然导致国内大乱!

这是明面上的说法,背地里……

是攻略荆州后,这些江东大族的话语权无疑将进一步的压缩!

东吴就成了淮泗一派的天下!

可甘宁哪里知道这么多,他据理力争,丝毫没有给与这些大族半分颜面。

他更是指着张昭的鼻子怒斥:

——“国家将萧何那样的重任交给阁下,而您却留守担心出乱子,用什么来追慕古人呢!”

正是甘宁的提议,才坚定了孙权对荆州用兵的想法。

这也才有了三次西征黄祖,擒获黄祖!

同时,从这以后,甘宁便与东吴大族结下了“不大不小”的仇怨。

提到甘宁的事迹,关麟侃侃而谈,足足说了一个时辰。

这才讲述到了现在……

可提及现在,关麟的语气变得沉吟:“这些年,甘宁先后经历了赤壁之战、濡须口之战、皖城之战、逍遥津之战,淝水一战,不乏乌林击败曹军,濡须口百骑劫营,强攻夺下皖城,擒获敌将,逍遥津掩护孙权撤离,淝水焚烧曹军大营……这些功勋、壮举!可……他的官衔如何?”

“从始至终,甘宁不过是一个杂号将军,他的手下……从巴蜀带来的八百锦帆水军越打越少,打到现在只剩下百余,可孙权却从未为其补充过,哪怕一兵一卒……自打周瑜死后,这个情况更甚,甘宁至多能有军队的临时指挥权,却从没有过一支心腹的军队!这又是为什么?”

关麟一遍讲述着有关甘宁扎心的事实。

一边痛惜的沉吟,“你能说这些年甘宁不努力么?你能让他去找自己的问题么?他一直很努力,可扎心的事实就是,在江东,他最多只能做到个折冲将军,他就是流再多血、再多汗,也只能居于这么个杂号将军,他手下的心腹会越来越少!他永远不会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兵马!这是因为……因为……”

关麟的话越说越是痛心疾首,越说越是扎心,不仅扎甘宁的心,也让从东吴这个“困兽犹斗”的局面中脱离出来的凌统、诸葛恪感同身受。

呼……

关麟长长的吁出口气,他继续沉吟:“因为甘宁既非东吴大族,又非淮泗一派,他出身巴蜀……没有背景,却与张昭不睦,与各大家族针锋相对,唯独与周瑜关系融洽、密切……可恰恰是如此,周瑜征巴蜀便成为了导火索,周瑜是要推行两分天下的战略,任蜀人甘宁为先锋西征……可随着周瑜的陨落,甘宁的位置在东吴更尴尬了!他不是蝙蝠人,他是两头都不要的弃子!”

呼……这已经是关麟第三次呼气。

为甘宁抱不平的呼气!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情,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就算我们再努力,也无法改变许多事实,无法改变我们的出身,无法改变我们的立场,至少在江东是这样……但同样的,这也是我大伯、我爹、诸葛军师……他们努力、奋斗的方向,他们想给那些没有背景的人更多的希望啊!”

接下来的话,关麟更添语重心长,他像是刻意要对诸葛恪与凌统说的,“我不说我大伯这儿有多好,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但至少……在这里比曹魏、东吴要公平许多!这里不会让英雄流血流汗又流泪……不会有人在立下赫赫功勋后,只给于一个杂号将军,连个侯爵都不舍得封赏!”

关麟这话不是空穴来风……

历史上的甘宁,称之为东吴第一勇武不过分吧?

可这样的一个人,在东吴处处被排挤,别说进太庙了,就是……临终后,连追封个侯爵都没有!

最高做到的……就是“折冲”这么个杂号将军!

可以说,但凡甘宁在曹魏,那成就必不会弱于张文远;

但凡甘宁在蜀汉那或许不能与二爷比肩,但至少也是在魏延之上。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东吴,浪费了。

一腔忠勇,全部都浪费了!

“唉……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甘宁……如今的情况如何?”

似乎,是关麟察觉到,他的话太多了,也太密了,现在……根本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甘宁的安危。

看着忙碌的张仲景,他不敢去打扰,索性就低下头,坐在这儿……继续等,默默的等。

倒是诸葛恪,听过关麟的话,他忍不住张口问道:“云旗公子,你觉得……甘兴霸会归降么?他……以往的荣耀都是属于东吴的!”

这……

听到这个话题,关麟面容沉静,仿佛诸葛恪无比担心的这件事儿,却并不能带给他一丝悸动,像是答案早已注定。

“会的,因为……像是甘兴霸这样‘招摇撞市’的一个人,我笃定……他一生的梦想与追求,是回到蜀中,是衣锦还乡……况且我刚刚得到消息,就在昨夜……孙权将甘宁定为国贼,苏飞与孙皎去劝孙权收回成命,不曾想……却被孙权下令,要问斩——”

啊……

关麟的话,让凌统与诸葛恪一怔,却也让甘宁从病榻上直接撑起了身子。

他惊喊道:“苏飞与孙皎……要被斩?”

说起来……

关麟这一句话的威力极大,无论是前半句,笃定甘宁的追求是衣锦还乡,还是后半句,苏飞与孙皎!

这都无异于一计惊雷……重重的砸在甘宁的头上。

关麟也没想到,这一句话直接把甘宁给喊醒了,还是大有一股,垂死梦中惊坐起似的味道。

倒是……这苏飞、孙皎与甘宁大有渊源。

先说苏飞,当年甘宁在黄祖手下郁郁不得志,便是苏飞帮助他,逃离了江夏,投身江东。

在黄祖被擒后,孙权曾做好了两个匣子,分别是用来盛黄祖和苏飞的首级,也是甘宁向孙权求情,并且担保,如果苏飞跑了,就把他甘宁的首级代替苏飞的装入匣中!

可以说,甘宁与苏飞的关系是彼此成全,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再说孙皎,作为东吴宗室的将领,孙权的堂弟,曾因为小事与甘宁争吵负气。

甘宁的性子,自是丝毫不惯着这位东吴的宗室。

还是孙权写信责备孙皎,这才使得孙皎认识到……不应该如此心胸狭窄。

特地上疏谢罪,也向甘宁请罪。

甘宁颇为大度的将此事揭过,两人还因此不打不相识,结下了深刻的友谊!

说起来,这也是甘宁在东吴唯三的“挚友”了……

除了他俩外,甘宁还有一个挚友是吕蒙!

但吕蒙太懂人心了,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因为甘宁触怒孙权。

“甘将军醒了?”

伴随着关麟的惊呼,甘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急不可耐,“你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关云旗吧?你方才说……苏飞与孙皎……他们……”

说出这番话时,甘宁的眼眸再不像是原本那样刚毅。

有些混浊的瞳仁中,反动这的是异常强烈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绝望,有怨恨,有哀伤,可最多的是担忧,深深的担忧!

提到这两个人,使得关麟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就如同一个在山路上艰难跋涉,受尽千辛万苦眼看着就要登顶的旅人,突然发现前方还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正冷酷的对他说:

——『回头吧,你未必能过去!』

是啊……

距离劝降甘宁,还差这么两个人物!

“甘将军……”关麟直抒胸臆,语气却是辞气森森,毫不放松,“我不想向你保证什么,但……这两人我已经派人去救,但究竟能否救出,我无法向你保证!”

甘宁看了关麟一眼,冷冷道:“你拿什么救?用让那孙权猜忌我的方法么?”

俨然……

一段时间的休息,让甘宁想通了。

也让甘宁感觉到,的确有一支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如果再联想到此前的陆逊、凌统……

那么……不难推理出来,这支看不见的手,多半与那关家四郎关麟关云旗有关。

故而……

甘宁有此一问。

倒是这一问,让凌统与诸葛恪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他们带着些许担忧望向关麟……

关麟却表现出一如既往的坦然。

“之前伯言就问过我一个问题……这么大的代价,把你甘兴霸弄到荆州来值得么?我是这么回答的……”

关麟的表情有些悲怆,微含泪光的双眸却灼热似火,“我说……把你甘兴霸留在江东,那才是真的残忍!”

这……

随着关麟的这一句,甘宁不难回想起方才关麟的话。

特别是那句……

——『你能说这些年甘宁不努力么?你能让他去找自己的问题么?』

——『他一直很努力,可扎心的事实就是,在江东,他就是流再多血、再多汗,也只能居于这么个杂号将军!』

明明甘宁不喜欢关麟的这句话,觉得这句话是杜撰,是谎言。

可……切身的经历,还有与孙权共事多年的经验,不断的告诫他,这话……是真的!是毋庸置疑的!

而顺着这句话继续往下推导。

他留在江东,最终注定的结果……多半真的是“残忍”那两个字!

想清楚这一条……

甘宁努力的撑起身子,准确站起。

张仲景提醒道,“你还很虚弱,不能起身……”

关麟却示意,让他想干嘛就去干嘛吧……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拦,是不可能拦住的。

却听得“踏踏”、“踏踏”的脚步声低沉而厚重。

终于,甘宁行至关麟的面前。

诸葛恪与凌统都有些紧张的握拳,生怕甘宁要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就在众人紧张到极点的时候。

“啪嗒”一声,甘宁跪下了,铁骨铮铮的硬汉这一刻朝关麟单膝跪地。

这是——军礼!

而伴随着这一幕的发生,甘宁的话接踵而出,“我以往觉得,普天之下,没有人真的懂我!可方才迷离之际,我听到你的那番话,我惊到了……你,关家四郎,比我甘宁自己都了解我!”

甘宁的声音有些沙哑,更带着伤口并未痊愈的虚弱。

可他尽可能的把语速放慢,让每一个字显得坚定一些与从容不迫一些。

“你是了解我的,自打我在益州反叛失败,迫于无奈背井离乡后,我……我一生的夙愿就是为了再度回到那巴郡,诚如你说的……衣锦还乡!”

“当年周郎给了我希望,所以我能为他拼命,为他拼死效忠,只可惜……他倒在了西征巴蜀的路上,倒在了巴丘……现在……你,你是有一个带给我这份希望的!衣……衣锦还乡,我和那八百……八百离开兄弟的衣锦还乡——”

说到了心中的痛处,甘宁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也柔弱了许多。

他的眼眶中还裹挟着热泪。

再坚强的男儿也挡不住“归家”的**,许多时候,不是不归……而是还没能锦衣玉袍,不能衣锦加身!

关麟看着眼前的甘宁。

其实所谓的衣锦还乡,也只是他的猜测。

他猜测的原理是,往往人缺什么就会显摆什么?无论是曾经的甘宁,还是现在的甘宁,这般招摇过市,还有那所谓的“锦帆”……

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衣锦还乡”,为了向家乡证明,他甘宁甘兴霸当年没有输,他回来了……

他这些年闯出了赫赫声名!

“甘将军……”不等关麟开口。

“云旗……”甘宁打断了关麟的话,他接着说,一丝不苟的说,语气坚定的说,“求你,替我救下来苏飞与孙皎这一对兄弟,我……我替你打曹魏,我替你**平江东,我要……要闯出一番威名,我要……如你说的……衣锦还乡,与我那八百兄弟的魂骨一道,衣锦还乡,八百兄弟锦衣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