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德,黄老将军……”赵云庄重的将‘军令’递给他们,“法正军师特地嘱咐,你们一旦开往米仓山,汉中的夏侯渊不会无动于衷,极有可能……他也会派兵至米仓山,要么埋伏于汉水……半渡而击,要么抢先登山,占据扼要之地!”
说到这儿,赵云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眼芒的犀利也如刀锋一般:“……无论哪一条,一旦让敌人抢占先机,这一次北伐汉中的计划都必定难逃铩羽的命运,所以……”
赵云没有把话讲完,可脸上那凝重的神色,严肃的口吻表明,他接下来的话……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是一场与敌人赛跑,与时间赛跑的战役。
跑输了,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马超突然想到什么,直接感慨道:“夏侯渊人称白地将军,这么多年来驻守逆魏的西线战场,对此间地形颇为熟悉,逆魏军中又有‘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的传言……此言非虚,寻常人行军一日五十里都算不慢了,可他却能三日五百,与他比速度,比先赶至那米仓山……即便是山地攀援并非魏军所长……怕是也不轻松啊!”
马超言及了他的担忧。
张飞不管不顾,大手一挥,放出豪言。“管他三日五百还是一千,碰见了最好,省的到定军山再去捅他透明窟窿了……”
呃……话说到这儿,突然张飞意识到,夫人夏侯涓来了,且下了马车,他们这边的言语,夏侯涓那儿听得是一清二楚。
当即,张飞挠挠头,壮女婿捅便宜岳父……这话说出来,多少是有一些尴尬的!
“哈哈哈哈……”反观黄忠,他一如既往的大笑,“三日五百,六日一千……逆魏军中都把这白地将军给传神了,呵呵,可他们岂知?黄某威震荆南的时候,黄某急行千里破贼的时候,这夏侯渊还在奶娘的怀里吃奶呢?跟老夫比速度,哈哈哈哈……乐意之至,老夫就让这白地将军看看!什么才是神速!”
黄忠如此扬言……
赵云有些担忧,连忙道:“黄老将军的阅历自是那白地将军无法比拟,可……翻山越岭,并不轻松,黄老将军年岁已高……体力上怕是也支撑不住,不如,让我与黄老将军换一下,由我去做这先锋开辟山道,黄老将军在后协同主公的中军一并前进。”
唔……
赵云这话一激,黄忠的脸色顿时一变,他的回话中已经带着些许怒气,“昔日廉颇年过八旬,尤能每餐食十斤米,十斤肉,诸侯畏其勇武霸气,不敢侵犯赵界。今我黄忠还未满七旬,怎么……你这赵子龙?就要欺我老了,不中用了。”
说到这儿,黄忠大手一摆,“我今不用翼德,只率本部三千人马去,必定抢先登上米仓山,打通山道……若那白地将军夏侯渊不来则已,真要来了,我势必将他生擒!以全了翼德夫人的父女团聚!”
黄忠这么说……
赵云心头轻轻的呼出口气,一切尤按照《云别传》中的故事在进行与发展。
只不过……《云别传》中是激黄忠的是诸葛亮,这里……局势使然,索性他赵云在定军山前提前激这么一激。
而按照《云别传》中的讲解……
——请将不如激将!
只有真的往死里去激,才能把黄忠这把老骨头的能量全都激发出来。
心念于此,赵云接着说,“此事关乎汉中一战的成败,黄老将军不可儿戏,若领此令……那是要立军令状的!”
黄忠“哈哈”一声大笑,他大吼着道:“立就立,来人,取纸笔来……”
当即,黄忠就立下军令状,只带本部三千人马,就去抢占米仓山,为大军的同行杀出一条大道!
而这边发生的一切悉数都传到中军,也传到计划返回成都的诸葛亮的耳畔中。
诸葛亮听到这些,像是一下子放心了不少,淡淡的笑了。
刘备则是迅速的翻开赵云呈上的《云别传》,手指指向“诸葛亮激黄忠老将”这一章回……
法正也跟随刘备一道细品了一番,这才张口道:“云旗撰写的《云别传》妙啊,黄老将军曾威震荆南,荆南类似于此巴蜀,也是多山……黄老将军山地作战是极其擅长的,这是云旗选他为先锋的缘由,可……老将往往身经百战,老成但又世故,难免不过于稳重……此番夺山是与夏侯渊比速度,夺要夺的有气势,如此这般……按照《云别传》中所讲,子龙以主公之命激了一番黄老将军,黄老将军必会倾尽全力,气势就自然大了!”
听着法正说完这些,刘备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盯在那《云别传》上,口中不由得感慨:“书是好书,编纂此书的云旗,也是个妙人哪!”
“哈哈,是啊……”法正也是笑着感慨一声,可眼眸微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话锋一转,“倒是我未曾想到,夏侯夫人会赶来……正常而言,这种时候,她理应避嫌才对呀……”
与法正对夏侯涓的态度截然不同,刘备对夏侯涓像是充满了理解,“毕竟是夏侯渊的养女,昔日夏侯渊为了她……不惜饿死过自己的儿子,这些都是我在许昌时听人讲起的……”
说到这儿,刘备“唉”的叹息一声,“这就是为何,我踟蹰再三,一直无法下决断……到底这汉中一战,是否要让翼德参与进来!现在也好,我这弟妹既来了,就让翼德自己做决断吧!”
随着这一声,刘备的神色凝重了不少,也黯然了一些……
法正也仿佛看出了好基友的心意,他的神色也称了下来,当即感叹道:“这该死的乱世,这该死的纷争!”
这边厢,刘备与法正陷入了良久的感慨。
那边厢,见到夫人夏侯涓来,张飞当着诸将军的面在向夫人保证:“夫人放心,我与汉升、子龙、孟起都说好了,必定不会杀了你爹,我等将合力将他擒回……让他与夫人团聚!也解了夫人思念亲人之苦,如此可好?”
别看张飞平素里大大咧咧……可对夫人夏侯涓,他一贯亲和的很。
毕竟……这是他两个娃的娘,又这么多年了,跟着他……委实不容易!
夏侯涓的难,张飞是能够体会的。
见夏侯涓一言不发,张飞的话再度吟出,“夫人,你就别愁眉不展了,俺都向你保证了,这还不行啊?俺与那便宜岳父虽是阵营不同,可也无什么深仇大怨,俺自不会为难他,你这副模样?是不信俺?”
张飞又是一连串的话……可夏侯涓依旧是一言不发。
周围的马超、赵云、黄忠见状,均是一筹莫展,不知道这两口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终于,千呼万唤,夏侯涓总算开口了,她的手握成拳头,却没有直接对张飞说话,而是望向一侧,朝女儿张星彩、儿子张苞道:“你们都过来……”
啊……
张星彩与张苞没有想到母亲在这个时候会传他们,当即彼此互视一眼,然后上前两步,站在了张飞与张星彩的旁边。
张飞一怔……心里嘀咕着。
——『多半夫人还是放心不下他那养父?要千叮咛、万嘱咐我们父子女三个……』
刚刚想到这儿……
夏侯涓的声音再度吟出,“星彩、苞儿……今日我说的话,你们兄妹要记住咯……”
“单凭娘亲吩咐……”张星彩与张苞拱手。
夏侯涓顿了一下,她微微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的语气再度填得几分郑重,“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这是刘皇叔、是诸葛军师再三告诫三军将士的话……战场之上,各安生死,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故而,我的父亲是曹魏的将军,可我的夫君、我的子女却是站在汉这一边,天下的民心、民望也是站在汉这一边,固然……我不想我的父亲有事,却更不想我的夫君,我的子女在战场上发生丝毫意外!”
说到这儿,夏侯涓又一次停顿了一下,然后用更加坚定的声调说道:“既我的夫君与子女与我的父亲这一战在所难免,那我便希望你们尽全力为之,翼德、星彩、苞儿……全力以赴,勿要留手!千万勿要因为我而手……手下留情!”
这……
俨然,夏侯涓这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云愣住了,马超愣住了……若不是黄忠已经抢先一步行出,他必定也要愣住了。
特别是张飞,他那瞪圆了的豹眼不可置信的凝视着他的这位夫人夏侯涓,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感觉……
是啊!这时他娶了夏侯涓十几年,第一次生出如此这般强烈的感觉。
就好像是他的夫人……变成了他张飞全然不认识的模样!
又或者是,她本是这个模样……是张飞,是所有的将军把这位“弱女子”想的太软弱、太脆弱了!
“翼德,妾的话……你听明白了么?”夏侯涓最后张口。
张飞磕绊的回应道:“俺……俺懂了!”
夏侯涓又望向张星彩、张苞,“你们也记住了么?”
张星彩看了张苞一眼,然后两人齐齐拱手,“母亲大人放心,孩儿……记下了——”
随着这最后的一声叮嘱。
浩浩****的大军开始的前行……
——这一次翻阅米仓山注定不会轻松。
……
……
汉中,阳平关上,夏侯霸跪在地上在向夏侯渊与贾诩禀报。
“据探马来报,刘备出二十万大军北上进攻汉中,其中魏延率三万大军走下辨城,意图从陈仓道出军,陈到、陈氏率两万大军走金牛道,刘备则亲率十五万大军意图翻越米仓山,南渡沔水,这是要绕过阳平关,直接从米仓山翻到定军山上去。”
随着夏侯霸的禀报。
贾诩眼眸微凝,夏侯渊则是面朝贾诩,直接发问,“又是定军山?好啊,他刘备若敢将主力屯于定军山上,那文和……咱们大可效仿围困刘封、马谡的计划,将刘备主力困于这定军山上,扼断他们的水源,或是……再往河流中投毒,以此……莫说是十五万,就是五十万大军来攻汉中,他刘备也是必败的局面……哈哈哈,这仗……反倒是好打了!”
夏侯渊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反观贾诩,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凝重,他转过身,望向那挂起的舆图,手指从成都划过,划到梓潼……划到金牛道,划到米仓山,划到定军山,划到阳平关……最终划到汉中之地。
这时……
他才缓缓的张口发问:“走米仓山,刘备的军师是谁?”
“法正!”夏侯霸不假思索的说。
夏侯渊又露出惊喜之色,“竟不是诸葛亮?那好啊……若是诸葛亮,咱们还需忌惮一番,这法正……名不见经传,此前也不过是刘璋手下的一个小小文吏?能有何能耐,刘备用他,这是去死之道啊!”
与夏侯渊的惊喜截然不同,听到法正的名字,贾诩的脸色更加暗沉,他的声音缓缓的吟出,却是一字一句字字深重:“妙才,你怕是小觑这法正了……据我所知,刘备能夺下巴蜀靠的可不是诸葛亮,正是这法正……”
“啊……”夏侯渊一惊,“有这等事?”
“昔日刘备入川,损了军师庞统,有人提议给刘璋,让他坚壁清野,如此一来……耗也把刘备给耗死了,刘备闻言……本已生出惧怕之意……正是这法正正确的揣摩了刘璋的心思,笃定他不会坚壁清野,这才给了刘备喘息之机,后来……刘备的兵马围攻成都,也是法正去游说……使得刘璋献城投降!呵呵……或许,这些事例无法证明法正是个精于兵法的军事,但却足以证明他揣摩人心的本事……怕是不亚于昔日我大魏的郭奉孝,不亚于东吴的周公瑾了!”
郭嘉郭奉孝?
周瑜周公瑾?
夏侯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俨然,他没想到贾诩给于这法正这么高的评价。“那按照文和这么说,法正……可不是马谡之流可以比拟的!这场仗……还不好打了!”
“打自然要打……不过却不能随了他刘备、法正的心思……”贾诩眯着眼,眼珠子仿佛已经嵌在了那舆图之上,“他们想在定军山分出胜负,我们便不能让他们抵至这定军山,我们要在米仓山就阻击这支兵马……”
“米仓山?”夏侯渊的眼眸向舆图的右下方移动,“文和的意思是?出兵米仓山……在那里阻断刘备的大军?”
“是!”贾诩的语气变得严肃,“无论是魏延的陈昌道还是陈到、陈式的金牛道,此皆为佯攻,将军只需派遣两将扼守险要,分别阻之即可,真正的威胁……就是在刘备这主力大军上,米仓山是一座险山哪,山中无道,需要人为去拓出一条山道……可一旦刘备大军拓山道,翻过了这米仓山,那定军山便如他们的囊中之物……十五万大军,足以控制定军山所有山峰,山下水源亦会派兵驻守……到时候,居高临下……我们就被动了!”
说到这儿,“咚”的一声,贾诩的手重重的砸在舆图中米仓山的位置,他的语气变得急迫,“所以,现在就是比速度了,看是我军先登上米仓山,占据山头扼要……还是敌军登上米仓山,翻过山峦进抵定军山……这一战的关键,就在于速度……就在于登上米仓山的速度!”
唔……
贾诩的话让夏侯渊恍然大悟,他连忙问儿子夏侯霸。
“蜀军先锋登米仓山的是谁?”
“是蜀军老将军黄忠,副将严颜……”
随着夏侯霸不假思索的回答……
“哈哈哈哈哈……”这次,夏侯渊爽然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震天动地……夏侯渊笑的也是前仰后翻。
贾诩疑惑,连忙问:“夏侯将军?何故发笑?”
夏侯渊大手一摆,“我笑他刘备太过小觑于我,竟派一个老叟去先登米仓山,开拓山道……哈哈哈哈,米仓山崇山峻岭,想要翻越何其艰难?等这黄忠翻过来,怕是一个月都要过去了,哈哈哈哈!”
这……
贾诩见夏侯渊有些轻敌,连忙劝道:“夏侯将军不可轻敌啊!”
“不怕!”夏侯渊颇为豪迈的昂着头:“在整个大魏军队中,谁不知道我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一个老头子跟我比速度?呵呵……文和……你且放宽心,依我看,等我翻过米仓山在汉水设伏,这黄忠保不齐来慢悠悠的赶来,到时候无需在山巅阻敌,直接在汉水半渡而击之,此战必定大胜……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侯渊说着又笑了起来……
贾诩还想劝,可声音却被夏侯渊的笑声压了下去……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想想……夏侯渊神速之名,绝非浪得虚名……阳平关距离米仓山又比梓潼与米仓山更近一些。
所有的事实上摆在这儿……论急行军、论速度,夏侯渊不该败给这位老叟黄忠啊!
心念于此,索性……贾诩不再发言。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凝在舆图上的“米仓山”……
心头喃喃:『这是与刘备大军的首战,此战若胜,那蜀军的士气与战意也就垮了,当能为汉中再争取三年的稳定!』
『多事之秋,如此多事之秋……大王在洛阳已是心力交瘁,汉中可不能再生事端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