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咚咚咚——“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染红了这片血腥味儿弥漫的战场。

城外鼓声如雷,五千最精锐的关家军正汹涌的涌向城墙,喊杀声,惨叫声彻底交织,战况尤为激烈。

“杀进去——”

“攻下长安——”

“大汉万年,关家军必胜——”

好一些先登的关家军士眼中散发着嗜血的光芒,架起云梯,举着盾牌,奋力攀爬,在疯狂的冲击着大魏的这座关中的枢纽、核心重城。

“顶住,顶住…”

“战战战!”

夏侯子臧的声音不断的传出。

他守护的是父亲,是整个大魏,一旦长安城门洞开,那关中失守,大魏势必将如袁氏一族般,所有的辉煌旦夕间泯灭。

他…背负的是大魏的兴衰存亡,已是没有退路。

“子臧——”

就在战火最为激烈的当口,一道声音从夏侯子臧的身后传出,他蓦然扭头,却看到李藐正急冲冲的狂奔上城楼。

看着李藐如此急迫的模样,不由得,夏侯子臧心中就生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他也顾不得指挥此间的守军兵士,他连忙跑过去扶住李藐。

“汉南兄?怎么…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你爹他…夏侯大将军他,哎呀…哎呀…”李藐一连两道叹息,继而扭过身,“你快随我来,他就在这城楼下,他是不放心你,特地赶来这边,却不曾想…不曾想竟是被城中奸细刺客所伤,已经…已经快不行了,他…他就想再见你最后一眼!”

李藐一番话说得声嘶力竭,声泪俱下。

而夏侯子臧的瞳孔也不由得在这一刻瞪到最大。

父亲安危如此?

他哪里还能顾得上这城楼上正在打仗,百善孝为先,父亲临终的遗愿,他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面哪!

当即,“哥,汉南哥,你快领路,快带我去见父亲…”

夏侯子臧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

李藐却故作凝望着这战场,眉头冷凝,忧心的说:“你若下去了,那这城楼上?谁还能做主心骨?啊!啊?”

李藐的声音越来越大,特别是最后的一连两个“啊”字,他几乎把眼睛瞪到最大,眼珠子都快要崩裂而出,满满的一副忧心局势的既视感。

“那…那怎么办?”

夏侯子臧突然反应过来,“汉南兄,父亲不是就在这城楼下吗?我去去就回,汉南兄替我顶住这里,若父亲无恙,很快,很快我便回来——”

说到这儿,夏侯子臧再不迟疑,直接将兵符与令旗塞到了李藐的手里。

自己则迅速的下城楼而去。

反观李藐,他一边掂量着手中这“兵符”与“”令旗的份量,一边眯着眼,遥望向那离去的夏侯子臧的背影。

呵呵…

呵呵…

他笑了,笑的无比欣然。

而待得夏侯子臧走远,他方才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子臧啊,你还是这般愚蠢与天真哪?呵呵,即便是你爹真的遇刺?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召回你?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儿,李藐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他转过身,凝视着这焦灼的战场。

他大声吩咐道:“来人?东城门就要被攻破?夏侯少将军先行前去支援,尔等即刻抽出半数以上的兵马一并前去——”

啊…

李藐的话音刚落,一众原本还在殊死抵抗的夏侯家将不由得心头一怔。

可他们的少将军夏侯子臧离去,却又是不争的事实,似乎,他们的确该去追随他们的少将军。

只是…

“李先生,若我们离开这里,那…那这一处城门也顶不住啊!”

“两害相权取其轻,至少这边的城门还没有失陷…”李藐已是高高的举起兵符,他咬着唇,狠狠的说:“当务之急,是抢救已经失陷的城门,快,快…兵符在此,违令者斩——”

随着李藐的这一番话,随着他亮出兵符。

一干守卫的兵士一个个面面相觑,可最终,出于对兵符的畏惧,出于对李藐的信任,他们迅速动员撤下了超过半数的防护。

一时间,西城门的魏军数量骤降,与此同时,西城门外攻城的关家军,压力亦是骤减——

长安,西城楼下。

与城楼上激烈的战况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这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兵卒的人影…

准确的说,是因为兵力的空虚,所有的人都被安排在城楼上,这里根本排不出更多的人手。

冷不丁的,“踏踏踏”,响烈儿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是夏侯子臧那无比沉重的脚步。

“我爹呢?我爹呢?”

看到此间驻守的兵士,夏侯子臧不由得一把拎住他的衣口,无比焦急的问。

“那里,夏侯大将军在那一处巷口遇袭…”

这兵士本就是李藐安排在此的,依照早已准备好的话术,去指引夏侯子臧…

这时候的夏侯子臧满心满眼都是父亲的安危,哪里还能冷静的思考,他一把松开这兵士的手就往那巷口处跑去。

只是…

他哪里知道,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方才还被他拎起的那兵士,已是缓缓的抬起了手,而他的袖子里一枚小型的“连弩”就藏匿在其中,且已是露出了锋芒。

“嗖、嗖、嗖、嗖…”

毫无防备的夏侯子臧只听得耳边一阵“破风之声”,他本能的想要扭头去寻觅这声音,可接下来…一连十枚弩矢准确的命中了他的脑袋,他摇曳了一下,他最后的意识,便是自己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击中,再也施展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那一枚枚弩矢在空中划过的轨迹清晰可见。

一弩十发,弩矢的尖端带着一抹寒光,几乎卡在夏侯子臧头部的骸骨里。

弩矢尤在剧烈的颤动,血和脑浆同时喷洒,最终…夏侯子臧的身体剧烈一震,他的眼神中闪过惊愕与不解,他还想再深入的去想,但已是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与意识。

他已是为魏捐躯。

“快去告诉李先生,这边得手了——”

那手握连弩的兵士见一击命中,连忙吩咐身旁的属下。

属下只是点头,继而匆匆的就往城头上去。

却就在这时…

“啊——”

“啊——”

几乎是同时,一道道惊呼声在他们的身后传出,这兵士立刻转身。

就在转身的瞬间,他的一双瞳孔瞪大到极致,因为…就在他的身后,就出现在他的眼中,十余命兵士正搀扶着夏侯惇赶到这里。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他射杀夏侯子臧的一幕,或者说是他射杀夏侯子臧的事实,已经暴露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夏侯惇因为双目已瞎,只听得身旁亲卫“啊”的呼喊,却是不明所以…见无人回应,他不由得抬高声调,“你们,你们倒是说话呀?发生什么了?发生什么了?”

依旧是没有人说话,夏侯子臧就倒在这里,死状惨烈。

反观刺客与亲兵彼此目光交汇,谁都没有发出一言。

就在这城楼下,整个空气一时间都仿佛凝固住了——

仿佛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那夏侯惇的亲卫中,一名头目恍然明悟一般,他连忙张口,“大将军,没什么…是有兵士战死,跌下城楼了…吓到我等!”

听到这个,夏侯惇那悬着的心一下子安然落地,他抬高声调,朝着身旁的亲卫道:“怎么?打了一辈子仗?这点儿场面,都要吓一大跳么?真是越来越回去了…”

“是…是,将军责备的是…”

亲卫连忙压低声音,一副甘心受责备的样子。

倒是这时,他深深凝视了眼那刺杀“夏侯子臧”的人,彼此眼神交汇,他记得…这兵士是李藐的亲卫,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恍然明白了什么,也在这短暂的瞬间做出了属于他的选择。

“还不快领我上城楼?吾儿子臧还在殊死抵抗…”

这时,夏侯惇的声音再度传出。

“是,是…”亲卫连忙颔首,搀扶着夏侯惇登上城楼。

倒是那刺客,望着他们走远,不由得深深的吁出口气,李先生的计划虽有些变故,但大抵…这时局是帮他稳住了!

反倒是那被连弩射杀的“夏侯子臧”,他的尸体倒在这城楼下,死状一如既往的惨烈,无人问津——

“爹…整个汉中到处都是…到处都是从天空中降下来的荆州军!武库已被占领,四处城门也有两处失陷…”

“孩儿以为定是…定是上庸与房陵出了纰漏,否则那荆州军便是能用飞的,又…又岂能飞过这里?”

“爹,爹…这汉中城已经守不住,当务之急是…是飞鸽传于巴山处的魏王,让他…让他早做准备,让他知晓房陵与上庸的变故!”

发出这声嘶力竭般嘶吼的乃是钟繇的儿子——钟毓!

与父亲钟繇这个气定神闲、天马行空的大书法家不同,钟毓是极其遵守礼仪与规矩的。

小时候他与弟弟钟会趁着父亲午睡偷酒喝,钟会是只喝酒不行礼,而钟毓则是必须先行礼再喝酒,用钟会的话讲,偷,本来就不是行礼的行为,所以用不着行礼,可钟毓却坚持,酒是用来完成礼仪的,不敢不行礼!

也正是因为此,在面临如今天降荆州兵,汉中城危如累卵的档口,钟毓想到的不是逃离,不是他与父亲的安危,而是要将消息迅速的报给魏王,让魏王知晓房陵、上庸的变故早做准备。

即便身死,即便城失,消息也要传递出去。

说着话,钟毓就去寻找纸片,寻找笔墨…就要去取飞鸽,哪曾想…

“停下!”

随着钟繇这无比坚定的一声,钟毓一愣,“爹?传消息给魏王,一者是让他有所准备,二者…二者也是为了他那边的驰援啊!”

钟毓的声音无比迫切。

只是,与他截然相反,钟繇却是在摇头,“驰援,哈哈,驰援…”

他一边苦笑,一边沉吟。

“输了,我们已经输了,再告诉魏王一切真相,还有什么意义——”

他抬起头仰望向那漫天的飞球,那一个个顺着绳索滑落而下的荆州兵,他的笑声更加苦涩,“荆州兵都来了,关羽必定也在这里,他…他哪里会给为父那么多的时间,哪里会让我们坚持到魏王的回援,输了…就是输了,这一仗不仅将汉中输了,怕是大魏的基业也将从此轰然崩塌,你、我还何必放什么飞鸽?还何必坚守待援?”

“爹的意思是?”

从钟繇的话中,钟毓好似也感受到了什么,他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大魏重臣,这个眼中忠心耿耿,自己从来视之为榜样的父亲。

可钟繇却尤在摇头,语气也愈发的沮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现在告诉魏王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么?你、我已经输了,魏王也输了,就连大魏的基业也…也就要毁于一旦!”

“你、我…呵呵,你、我又何曾不是这汉中一战汉军的战力品呢?啊…啊…战利品,什么时候都没有资格去选择他的立场!”

当吟出这么最后一句时,钟繇的一双瞳孔瞪到最大。

他的表情展现出一个大书法家彻底臣服的模样与既视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良禽也可择木而栖啊!

就在钟繇吟出这一声时。

“踏踏踏”的一轮脚步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以关平为首的一干关家军士已经闯入了这边,矛戈剑戟林立。

所有的魏军兵士见到这等场面,哪里还有再战的心思,早已是让开了道路,让关家军士畅通无阻的行至钟繇的面前。

“阁下便是钟寺卿吧!”

就在钟毓惊愕于荆州军的速度如此之快时,关平缓缓开口,“家父对钟寺卿可谓是久仰…”

就在关平话音刚刚落下之际。“师傅——”

一道声音传来,是魏讽…他曾被时任相国的钟繇征辟为西曹掾,两人身份上分着高低,可实际上…却是师徒。

当年魏讽反魏投汉,就曾让钟繇痛心疾首。

可谁曾想,这一对师徒再度见面,却是现在,却是如今的情形。

“师傅…投汉吧?师傅本就是汉臣,当追寻荀令君的脚步…投…投汉吧——”

魏讽的话声泪俱下。

钟繇没有动容,他只是闭目凝眉,像是刻意的沉吟了许久,这才张口。

出乎所有人意料,却是:

——“好…好!”

——“我本汉臣,投汉?自是最好!”

也就是这一连两个“好”字,这一句“投汉自是最好”,使得所有的魏军兵士悉数放下了武器,也使得所有的关家军振臂高呼了起来。

这至关重要,扼曹操咽喉的汉中…已经夺下。

甚至,在关平来看,这奇袭…比想象中的更顺利!

乃至于,让他不由得关心,父亲那边的局势如何了?

要知道,那边可没有飞球,没有这过万的大军,甚至…五千精锐还都是远途行军,敌人是以逸待劳啊!

如此这般,长安城,也能如愿攻下来么?

想到这里,关平猛地摇头!

他的心绪变得坚定,因为是父亲,长安城一定已经攻下来了。

关平从来对他的父亲关羽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更何况这一次的战略部署,还是他的四弟关麟运筹帷幄的!

极致的谋算与部署与极致的统略与武艺的结合,这世间再无任何难题险阻能够拦住这胜利的曙光!

长安城,呵呵,那曹阿瞒已是无路可退——

当夏侯惇在一干卫士的搀扶中,登上城楼时。

他当即听到的一句便是:“李先生速速撤离,西城门已是守不住了——”

然后,便是“锵啷啷啷啷”的军械摩擦碰撞的声音响彻在城头。

即便是睁不开眼,夏侯惇也能意识到,已经有敌人先登上城了,这已经到了最危如累卵、最间不容发的当口。

成败就在此刻…

“吾儿呢?吾儿子江、吾儿子臧呢?”

夏侯惇不知道两个儿子如今的处境,还在拼命的嘶吼,去寻找儿子。

他是这么想的。

有他这老子在?那两个儿子就是在不争气,也当深受鼓舞,支棱起来。

也就是他问到了儿子…

他身旁的一干卫士已是紧张到了极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泄露了什么。

李藐听到了夏侯惇的声音。

原本都打算撤退的他,立刻话锋一转,他歇斯底里一般的嘶吼道:“顶住,都给我顶住,我李藐…人在城在,除非…除非那关羽从我的身上踏过去,否则…人在城在,人在城在!”

李藐的声音莫名的点燃起夏侯惇激昂的情绪。

他正欣慰于义子李藐的忠义时。

“报,李先生…”

一名兵士匆匆赶来,因为没有注意到夏侯惇也在,故而,他是直接行至李藐身前,单膝跪地。

“怎么?”

“李先生,不好了,校场…城中校场发现了血迹,有兵士去查,发现了子江少将军的尸体!”

尸体?

无疑,这两个字闯入夏侯惇的耳中,让他下意识的双腿剧烈的颤动,不自觉的就要跌倒在地。

子江?子江遇刺了?

夏侯惇只觉得深重的打击就压在他的额头。

李藐的余光撇过夏侯惇,察觉到他的眼神,然后,故意抬高声调,“子江?吾弟子江怎么会…怎么会?”

“砰”的一声,李藐故意将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随着“锵啷啷”的声响,他声嘶力竭,“吾弟,不想吾弟竟死于奸细之手,哀哉痛哉,哀哉痛哉——”

随着李藐双膝跪地,在这战乱中一副痛苦难当的模样,显得格外的惹眼。

“报…”

又一道声音传来,“李先生,不好了,不好了…城楼下,城楼下的巷口发现子臧少将军的尸体,他的头骨被弩箭射穿,死状惨烈至极——”

“什么?那天杀的贼兵奸细,天杀的奸细,吾弟…吾那可怜的义弟啊!吾与这些贼子不共戴天,不同于日月,吾要生食其肉,啖其血——”

李藐下意识的双手捂住头颅,这一刻,他哭的像是个泪人,将声嘶力竭的演绎表现到极致…

特别是在夏侯惇双目已瞎的前提下,这一道道声浪无疑更震撼。

“啊——”

夏侯惇再也扛不住这老年丧子的痛苦,他哀恸般的嘶吼…也是这时,更多的人注意到了他。

“老将军——”

“夏侯老将军——”

“老将军节哀啊——”

与这些声音同时传出的还有。

“杀呀——”

“冲上去——”

“夺下这城楼——”

俨然,这是城外的关家军已经冲上城池,在城楼上双方展开搏斗。

战况异乎寻常的激烈…

“老将军…”李藐这时也赶到了夏侯惇身旁,“老将军放心,两位义弟死了,可我还在?我又岂不是老将军的儿子?有我守这长安城,谁也踏入不了分毫!”

说到这儿,李藐捡起那本已落地的长剑,作势就要再杀上去。

“报…”

这时,一条条不利的情报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不间断的冒出。

“老将军、李先生…东城门…东城门已经丢了。”

“我不是派援军过去了么?”李藐没想到,东城门比西城门更早告破,不过他很善于利用这眼前的情报,迅速的大声嘶吼,就是要更多的凝造出大厦将倾的模样,更多的摧残魏军兵士的士气与斗志!

“援军还没抵达东城门…东城门就告破了。”

随着这兵士的话…

李藐表面上做出一副惊诧、惊恐、惊惶的模样,可心下里却是亢奋至极。

成了…

成了!

他总算做成这件事儿了。

乃至于他发现,他低估这支关羽率领关家军的战斗力了,他谋刺夏侯子臧与夏侯子江的行为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远说不上是雪中送炭。

事实或许是…如今这空虚的长安城,有没有他李藐,沦陷的结局都不会改变…只看,死多少人罢了!

“老将军、李先生…”又一名副将来报,“西城门眼看也要失守了,城门的点闸已经被敌人抢去,城门已经洞开,敌将关羽亲自率军攻过来了,敌军士气大胜,我们…我们…”

眼看着这副将就要喊出,诸如我们该怎么做?我们是不是该走?

可不等他开口。

李藐直接一句话堵住了他,“人在城在,人在城在,我大魏只有战死的兵将,没有…绝没有畏敌逃窜的鼠辈!鼠辈!”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高亢…听在夏侯惇耳中,已经是他在城破、儿亡这般不利消息中唯一的慰藉…

可是…这种时候,作为一军统领,不能如李藐一般鲁莽。

城已经守不住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的两个儿子已经死了,仅剩下的这个义子难道…难道…

“咕咚”一声,夏侯惇咽下一口吐沫,就在李藐要提剑亲自厮杀时,他一把抓住了李藐的手,“汉南…”

“义父…”

“走!走了!下令…让所有三军撤退,撤退——”夏侯惇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朝着李藐喊道。

“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与那些城外的逆贼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可这种时候,不能鲁莽…不能再白白送命了!”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夏侯惇竟还在苦口婆心规劝着李藐。“再拼下去,人没了,你、我没了,城一样没了,没了——”

“那这城就…就不要了么?两位义弟就…就白死了么!”

李藐一如既往吼的歇斯底里,声嘶力竭。

“至少我还有你…还有你这么一个亲人!”夏侯惇抓住李藐的手更深重了,他几乎是用最后的力气,在无比痛楚的心情中大声吟道:“上天也该留给我一个儿子吧…啊…啊…走,一起走,听我的,听我的!”

在夏侯惇那无比动容的话语中。

李藐心头庆幸,面颊上表现出无奈与妥协,“唉…唉…”他深深的叹气,再度高举起兵符,“所有…所有人撤离长安、撤离长安…往潼关退去,往潼关退去——”

也就是李藐的这一道声音。

魏军兵士最后的斗志顷刻间化为乌有…他们纷纷退去,纷纷从南北城门逃出,往潼关方向退去。

兵败如山倒…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

话分两头。

这边魏军仓皇逃窜,那边,以关羽为首的五千最精锐的关家军迅速的占据长安城,控住各处府邸、武库、城门。

关羽是最后一波进入城池的…

刚过大门,副将赵累便拱手禀报道,“二将军,长安城已悉数攻陷…逆魏残余夺门逃窜,往潼关退去,是否要追击,请二将军告知。”

“不用!”关羽像是早已料到这副战况,他颇为豪迈的说道,“何必去追穷寇?长安、洛阳已失,期间的潼关、武关、弘农诸地?很快就会望风而降…”

这话是关羽说的,却不是关羽想的…

因为,早在他当初听儿子关麟的吩咐,出奇兵袭取房陵、上庸起,他的儿子关麟便讲述过长安与洛阳的意义。

这已经不单单是两汉的首都、扼地方咽喉、截断曹操退路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人心、军心、民心、战意!

长安与洛阳一失,关中也好,中原也罢,曹魏基业已经崩塌了——

“张榜安民,搜捕余孽,开仓放粮——”

随着关羽的吩咐。

“诺”赵累拱手答应一声,旋即离去。

这时候的关羽举目四望这东都长安,无限的感慨涌上心头,他竟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捋须,可捋须的动作是出来了,却发觉根本没有胡须可捋…

“哈哈…”

登时,关羽都被自己那奇怪的动作给逗笑了,他都忘记了,如今击败那瞎侯惇的是他这没髯公…

这城他攻下来了,可他已经没有胡须了…

但无疑,没有胡须的他更厉害,更不可战胜——

当然,这不重要。

他依旧可以凭空捋须,然后感慨道:“不愧是关某生的儿子,吾儿这好算计啊,这仗打的委实真是畅快啊——”

是啊…如何不畅快呢?

现在问题给到曹魏那边,试问?如今尚处在巴山的曹操,如何回援?

不…回援个毛毛虫,如今对于曹操而言,最迫切的难题是如何突破这重重防护,逃出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