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袁耀的大帐出来,张硕就跟在了苏飞身后。

作为一个叛将,虽然袁耀收留了他,但张硕心里仍然很是没有安全感。

自己只带过来了百十号人,包括自己在内的大多数人还都是江夏籍人,在袁军营中不仅可有可无,而且完全无法融入。

好在自己叛逃过来的第二天,就听人说,自己以前上级的上级,江夏都督苏飞也降了袁耀。

这下自己一个小小的军侯,可算找到组织和靠山了!

虽然苏飞还未被袁耀委任官职,但凭苏飞以前的名望地位,还有他的才干,未必没有不被袁耀重用的机会。

自己抱着他的大腿,或许在袁军中还有些许立脚之地。

苏飞一出大帐,头也不回,目不斜视就直直朝着陈就的帐篷走去。

走到了陈就的帐外,见陈就仍在沉睡着,便没想打扰他,转身朝自己帐篷走去。

整个无视了身后的张硕。

直到走到自己帐前,苏飞才半转过脸,冷冷道:“张军侯有事?”

苏飞现在看到张硕这张圆脸就一阵厌恶。

要是没有他,或许自己现在还是江夏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都督。

一切,都因为他,还有那个甘宁毁掉了。

自己为什么要提拔这个人当军侯啊!

张硕腆着脸:“没事,没事。”

苏飞掀开帐帘,见张硕还在身后跟着,只能转过头:“我要休息了,有什么话现在就说!”

虽然内心极度厌恶张硕,但苏飞心里也清楚,自己今后少不了要和他绑定在一块。

而且从某种程度来说,自己现在的身份比张硕还要尴尬。

“都督,您真是厉害呐,居然能一眼看透袁将军的计策,还得是您呐!”

苏飞的脸色很不好,回头狠狠瞪了张硕一眼:“张军侯,注意你的话,我现在已经不是都督了。”

张硕一拍脑袋,连忙拱手告罪:“属下知错,属下今后一定注意。”

苏飞看着他,又把帐帘放了下来。

“你也不是我的属下了,你现在是吕校尉的部将。”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

张硕忙点头称是。

“卑职愚钝,只是想找苏将军您讨教一二,明日卑职出征沙羡还需注意什么?”

苏飞没好气道:“方才在帐内你不是都听明白了么,何须再来问我?”

张硕:“没有苏将军一语点醒,卑职哪里听得懂其中名堂。”

“要不是您当众解惑,卑职还傻傻地以为真要攻下沙羡。”

“您是没注意到吕校尉当时看您的眼神,一脸的惊羡之色!”

“就连袁将军,对您也是赞不绝口哇!”

“哼!”苏飞鼻子重重出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方才是出彩了么?”

“你以为,袁将军是真的夸赞我么?”

苏飞满脸落寞:“袁将军只是在敲打我罢了。”

看着苏飞神情黯淡,张硕大为不解,道:“这……这么可能?”

“袁将军都没想周全的事儿,您献上了遗策,难道……袁将军这是嫉妒您?”

蠢货!

苏飞看着张硕一张圆脸,但很快他心里又泛起了另一种情绪。

唉,我如果是这个蠢货多好啊!

不必考虑这么多事,就当个中下层军官,就算投降了他主,也不会遭人忌惮。

深吸一口气,苏飞略微压低了声音:“如果你是黄……黄祖,在事毕后,听到是我给袁耀出的这个计策,你会怎么想?”

嘶~

一分钟后,终于想明白了的张硕倒抽一大口冷气。

大人物们之间,都是这么玩的么?

难怪自己从军好几年才爬到军侯的位置,而苏飞短短三年就做到了江夏都督,名扬荆襄。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啊!

我还是当狗好了,这些事情我不知道最好。

看着张硕瞬间汗流浃背,苏飞轻叹了一口气,重新掀开帐帘,躺着发呆去了。

只留下张硕一个人在帐外呆立,惊恐万分,汗流浃背。

……

只是半刻钟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士卒,走到了袁耀帐前。

只见这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方怪异的令牌,便是畅通无阻地经过了三重禁卫,无声无息地直入袁耀帐内。

“少主!”

袁耀同时看着好几份羊皮地图,似乎对来人早有预料,眼睛都没抬一下。

“说!”

普通士卒低垂着脑袋,道:“张硕方才跟随苏飞看望了陈就,又跟着苏飞到了苏飞休憩处,两人说了几句话,就散了。”

“他们是在帐内密谈的,还是……”

“帐外。”

“下去吧,有异常情况再报我。”

普通士卒缓缓站起身,就要后退出去。

“等等,还有件事得你们去办。”

袁耀忽然想起了什么,揉了揉脑袋,靠在了卧榻边。

普通士卒重新半跪于地,一副聆听状。

……

数日后,夏口,江夏山。

光从外边来看,整个夏口处于一种紧张忙碌的状态。

数千名被袁军从附近抓来的乡民百姓,被充作了民夫,在一些全副披挂的袁军盯梢下,正在重新搭造一座营寨。

有人在拆除着焚烧过后的夏口大营,寻找着可用的木材。

还有人,使唤着家里的耕牛和驴骡,将合适的木石运上江夏山。

更多的人在江夏山上,或是打造着栅栏、鹿角等物,或是挖掘着壕沟和地基。

上千座大小帐篷,遍布山上和山下。

不同于之前的夏口大营乃是依山傍水而建;袁军把营垒直接修到了山上。

这些民夫只知道,有一位大人物,要在这座江夏山上,建起一座“夏口城”。

除了山上在大兴土木外,在江边,一些渔民还在举着锤子对着江边几十条小船锤锤打打,修修补补。

有一些本不能作战的小船轻舟,两侧都加设了木板增加船身高度,充作了走舸冒突。

就几天功夫,居然被袁军凑了百余条初具战力的轻小型战船。

当然,除了这些个走舸冒突,岸边还停着两艘大船。

一艘艨冲,一艘则是硕大无朋的三重楼船。

这两艘大船上面插满了袁军旗帜,好些个袁军弓弩手就住在船上戒备。

所有的这些,都被江夏军派出的斥候船和巡船在江面上看得一清二楚,袁军的所有动作,也都被原原本本报告给了黄祖。

石阳城和却月城,很快就加强了战备。数以千计的民夫被征发调用,搬运木石的搬运木石,修葺城墙营垒的修葺城墙营垒。

除了白天不计其数的巡逻船只外,入夜之后的沔口更是灯火通明,大小船只掌灯无数,在却月城和石阳城两边往来不断。

黄祖不仅做好了防备袁军再次偷袭的万全准备,还紧锣密鼓的策划着主动出击。

所有的战船都修缮一新,还换上了新的船桨和撑杆。

想来要不了几天,黄祖就能完全重整水军将卒,提振士气。

到时候黄祖便要亲率水军,主动出击,先是要把袁军修整的船只全给击沉了!

彻底把袁军搞偷袭的作案工具给废了!

然后等从柴桑回来的大军一到,就登岸进攻江夏山袁军营垒!

就在某个夜晚,黄祖正做着反攻江夏的美梦的时候,他又被人叫醒了。

“走水了!?”

“怎么又走水了,哪里走水了!”

“这次袁军烧的是哪里?”

黄祖醒来的时候有点神志不清。

“回主公的话,这次袁军烧的……好像是自己大营……和他们自己的船……”

一个近卫说道。

啪~

黄祖一个大嘴巴就抽了过去。

“你特么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

“谁没事会烧自己大营,烧自己的船玩?”

被打的近卫一脸委屈,捂着脸道:“主公,您还是去城楼自己看看吧……我知道您不信,我本来也不信哇……”

一提又是上城楼,黄祖瞬间脸色变了。

“今晚是谁守城门,还是那个蒋司马?他不会又提前把粪球搬出来熬金汁了吧?”

近卫心说你人没老,就先糊涂了是吧。

“黄太守,您要不先洗把脸?”

“蒋司马……早就被那锦帆贼甘宁射死了。”

“噢,对对对”黄祖终于清醒了一点:“他食矢而亡,本公想起来了!”

啪~

又是一个大嘴巴。

“主公,我又哪里错了?”

黄祖粪怒道:“狗奴竟敢叫我洗脸?是不是觉得今晚本公会重蹈覆辙?”

“本公不怕那锦帆贼!他若再敢来,本公扒了他的皮,让他跟那个兵曹史一样,溺粪而死!”

“……”

“给本公去点一队士卒……不……一屯士卒来,本公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