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又惊又喜,但袁耀还是故意装出一副沉重不已的表情。

众人见袁耀久久不能言,不禁都疑惑起来。

“大都督,可是坏事?”

袁耀长叹一口气:“你们还是自己听吧。”

说着袁耀便将竹简交给信使,由其当众宣读起来:

“五月八日,偏将军徐琨等人奉孙策之命,率兵袭杀刘繇昔日提拔的石城、芜湖、溧阳等六县县令,罪名是通连结党、图谋不轨、有复迎刘繇之心!”

“丹阳县近日也有一股不明武装扰境,本县县令梁习怀疑贼人有引蛇出洞之嫌,已下令闭城自守,并请大都督定夺!”

啪!

甘宁猛地将酒杯摔在案几上,脸上更是勃然变色:“刘繇已被大都督礼送出境,怎可能再回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道清声,从遮阳的篷外传来。

“陈功曹!”

众将转头看到来人,纷纷起身行礼。

来人正是袁耀任命的丹阳郡功曹陈矫。

陈矫向众人回了一揖,又朝袁耀拜道:“大都督,杨弘杨长史从寿春派人送来消息!”

“还有张闿张都尉,也派人送来探报!”

“说!”

“九江太守孙贲、广陵太守吴景等人联名向袁公荐举孙策出任会稽太守。”

“吴郡代理太守朱治,表举程普为吴郡都尉。”

“孙策又表举前会稽东部都尉全柔,出任丹阳北部都尉。”

“全柔向袁公荐举数名官吏,以接任丹阳郡所辖的石城、芜湖、溧阳等六县县令。”

“这些……我父亲都同意了?”

陈矫话还没说完,袁耀就已经坐不住了。

他是真坐不住了。

本以为孙策对自己染指会稽郡的报复也就只是废除会稽东西都尉、改设会稽郡为南北都尉制。

但没想到孙策不仅杀了最近才投向自己的几个县令县长,还明目张胆地开始到处安插起了亲信。

陈矫一脸凝重之色:“这其中主要的任命,袁公都已经同意了。”

“据杨长史所说,袁公已经让匠人在铸刻新的会稽郡守符印了。”

“而据张闿探报,新任吴郡都尉程普,目前领本部四千兵马屯于钱唐。”

“新任丹阳北部都尉全柔,领兵五千,屯于秣陵。”

“新任石城县令,乃孙坚旧将别部司马黄盖,此人领所部兵马三千,也已入驻石城。”

“新任芜湖令,乃汝南人吕范;新任溧阳长为吴郡余杭人凌操,新任秣陵令为……”

听着陈矫说个不停,袁耀的脑袋却好像要炸开似的!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如果这是孙策对于自己染指会稽郡、招揽贺齐的报复,那么未免太大了吧?

而且这个反应,也未免太快了!

怎么可能自己刚任命贺齐为会稽西部都尉,孙策就马上搞出了这么大动静?

难道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这并不是孙策对自己的报复,而是他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了?

两个人都意识到了对方的威胁,所以几乎同时开始安插亲信、提前作排兵布阵的准备?

袁耀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低估了孙策的警惕心!

或许从袁耀出兵丹阳、插手江东开始,孙策就开始了针对自己的谋划!

有趣了,事情终于开始变得有趣了!

……

就在袁耀陷入沉思的时候,在场众人也已经议论纷纷。

“朱治、程普、黄盖这几人都是孙策父亲孙坚的旧部,那个吕范也是孙策的亲信之人,还有那个凌操,据说是孙策去年新招揽的大将……”

太史慈拧着眉毛,一脸担忧之色。

“孙策将这些故旧亲信之人安插在各地担任要职,意欲何为?”

在场众人中,除袁耀之外只有太史慈了解程普吕范这些人孙氏故旧的身份。

经太史慈这么一说,其他人这才警觉起来。

黄忠站起身,重新打量起了地图。

片刻后,黄忠在地图上点了几处地名。

“诸位且看芜湖、溧阳此二县,孙策皆派得力之人领兵上任。”

“此二县扼守丹阳郡南北咽喉,加上孙策更换的其他县令官吏,整个丹阳北部,除梁习所在的丹阳县外,已尽归孙策表举的都尉全柔所占据!”

众人被黄忠这么一点,才猛然发现,被孙策杀害并更换长吏的县邑,都是丹阳北部最近这段时间刚投靠袁耀的县邑。

而南部的六县,因为袁耀才率军平定,还有驻兵屯守,所以孙策并没有伸手过来。

甘宁义愤填膺:“这孙策小儿,居然信口雌黄说是这些县邑通连结党、图谋不轨!”

“我看是他自己图谋不轨!”

“此人定有叛立之心!”

“末将认同甘校尉的看法!”

太史慈也站到了地图跟前,指着一处地方道:“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孙策为何偏偏要让武将出身的黄盖出任这石城令,并使其领兵三千驻扎在此地!”

“诸位且看,这石城距离牛渚,不过三十里地。”

“而这牛渚滩乃江东与淮南两地济渡要地,是江东屏障所在!”

“昔日旧君刘繇派遣大将樊能和张英驻防牛渚,而吴景和孙贲连年攻打仍不能克。”

“如若孙策真要据江东自立,那驻扎在石城的黄盖,一天之内便可进抵牛渚。”

“如此长江天险便为孙策所据,纵使袁公陈兵十万于江北,也只能望江兴叹!”

“而孙策便可举江东之兵,来攻这丹阳南部,乃至江西之地……”

随着太史慈的分析,众人脸色又是骤变!

“这这这……我还以为黄盖出守石城,是作为芜湖和溧阳的后援呢!”

“没想到这孙策,居然如此用心险恶!”

太史慈摇了摇头,又指向秣陵城。

“芜湖和溧阳的后援,不在石城,而在秣陵!”

“现在驻守在秣陵的丹阳北部都尉全柔及其麾下的五千士卒,才是我军正面最大的威胁!”

“梁习梁县令若不是及时闭城自守,怕也会被孙策派兵所杀!”

“但眼下丹阳城四面的县邑都为孙策朋党所据,若战事一开,丹阳城将是一座孤城,大都督应及时做出决断,是给梁县令派出援军,还是让其放弃城邑!”

袁耀看着太史慈的分析,不禁点头称是。

“既然子义你说到这儿了,想必你对丹阳城是救是弃,也有想法了吧?”

“都督明鉴!”

太史慈一拱手:“末将以为,丹阳城不仅不能放弃,还要加派精兵强将!”

“丹阳城距离石城也只有三十里,如有一大将坐镇此城,黄盖必不敢轻举妄动!”

袁耀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看来你是想做一颗钉子了!”

太史慈眼中精光一闪,单膝跪地请命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都督也!”

袁耀也是赞赏道:“子义如此明于兵势,果有大将之风!”

“刘繇愚蠢,不能用汝为大将,否则这江东哪来他孙策什么事!”

包括甘宁在内的众将,此时对太史慈的认识也更进了一步。

同时也对袁耀不拘一格、唯才是举的识人用人之明大为叹服。

“既然你能看出丹阳的重要性,便由你率部前去镇守此城。”

太史慈先是伏地一拜,接着起身郑重道:“若孙策不反则己,若他敢反,末将必为大都督痛击此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