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续和陈卫默然。

高顺顿了顿,又道:“现在能否告诉我,是哪里走水了?”

魏续和陈卫对视了一眼,他们俩差点都把这茬都忘了。

“哨卒!”

魏续对着塔楼喊了一声。

塔楼上的哨卒立刻回道:“走水的好像是刺史府方向!”

底下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陈卫刚插回去的匕首,又一次拔出鞘来。

“说,你是不是还有同党?”

魏续连忙把两人拉开,解释道:“若是高都督真有异心,今晚陷阵营中怎会毫无动静?”

陈卫愣了愣:“是……这样的吗?”

“那又是谁在作乱?”

魏续只得道:“说不定只是寻常走水罢了,这样,你和高都督在这儿稍后片刻,我先派人去打探一番,耽搁不了多久!”

陈卫狐疑地打量着高顺和魏续,最终收回了匕首:“最好快些!”

……

不多时,斥候便回报:“吕将军公府有贼人攻打劫掠过的痕迹,门口都是被杀死的家奴和卫兵,未见有活人踪迹!”

陈卫脸色大变,目光瞬间又落回在高顺身上。

高顺则眼神复杂地看向了魏续。

魏续慌了,上前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吕将军呢?我阿姐呢?”

斥候如实道:“小人没敢进去,只是在外墙趴着听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

“高顺,我杀了你!”

陈卫又又又一次亮出了匕首。

魏续心烦意乱:“陈虎贲,你想干什么?”

陈卫愤恨道:“肯定是他伙同张辽,暗害了吕将军!”

“你胡说什么?”魏续变了脸色:“眼下城中情况不明,怎能妄定生死?”

“何况吕将军神勇盖世,岂会死于宵小之手?”

陈卫却是一根筋,吕布说什么他便信什么,让他做什么——哪怕是冒死刺杀董卓,他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此刻他认准了高顺参与了谋反,便是不顾一切挥刀刺向高顺。

“纳命来!”

高顺双手虽然被绑着,但腿脚是自由的。

要躲开这致命的一刀对于高顺来说并不难,但高顺却对此毫无反应,甚至还闭上了双眼。

最后关头,却是魏续从旁边一把抓住了陈卫的手臂:“你想干什么?给我住手!”

“我要为吕将军报仇!”陈卫咬牙切齿:“闪开,伤了你可休要怪我!”说着便一把甩开魏续,挥刀再刺。

魏续没能抓紧陈卫的手臂,反倒被其一把推开,只能是眼睁睁看着陈卫刺出那一刀。

“住手——快躲啊高都督——”

高顺依旧巍然不动。

匕首高高举起,就在将要刺下的那一刹那,陈卫的身体猛然一僵,双眼瞪大了许多。

接着整个人便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跪地扑倒。

只见那名陷阵营斥候手中握着刀,咽了咽喉咙,对着魏续紧张巴巴道:“我……是魏司马你让他住手,小人便想阻止他……”

过了好一会儿,魏续才反应过来,第一下便是埋怨起了高顺:“高都督,你为何不躲?”

“你不怕死吗?”

高顺睁开了双眼,叹了口气道:“死有何惧?”

“吾愿以死证清白!”

“你是不怕死!”魏续指着地上的尸体:“可是现在他死了,你又怎么向吕将军证明你的清白?”

“怕是连我都说不清了!”

高顺默然。

“乱了!”魏续抓着自己的脑袋崩溃道:“都他么乱了!”

“到底是谁在造反啊!”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魏续的话,只听下一秒,帐外便有了回应。

“启禀魏司马,城中有乱兵正烧杀抢掠!”

“我们抓到一个放火的,是个丹阳兵!””

魏续心中一惊,眼珠又一转,转头便道:“高都督,你就别以死证清白了,活着一样能!”

说着便替高顺解开了绳子,又取出怀里的兵符放在了高顺手上。

“您还是陷阵营的都督,我还是陷阵营的军司马!”

高顺拿着虎符,片刻后抬起了头:

“擂鼓,全营着甲负弩,准备出营平乱!”

……

陷阵营‘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一般的诸侯军队,士卒身上套个两当铠,手上拿个戈矛就可以叫作“带甲之士”了。

装备差一点的,比如袁术手下的士兵,就会把一件两当铠拆分开当两件胸甲用,再随便找根木棍上面绑个短匕镰刀充当兵器,就可以自称麾下“带甲数万”了。

而高顺麾下的陷阵营士卒,除了有基础的两当铠用来保护前胸后背之外,还多了肩甲、裙甲、护臂、头盔等甲具来护身。

这些其他护甲和两当铠制式差不多,只不过是形状有所区别。比如用来保护小腹和大腿的裙甲,就是把两当铠拆开裁小,前后绑在腰上的。裁下的部分,便可以绑在手臂上当臂甲。

而一个陷阵营甲士,身上所用的护甲,差不多相当于三领两面铠。

也就是说,把一个陷阵营甲士身上的铠甲脱下来,可以武装六名袁术手下的“甲兵”。

而兵器方面,差距也很大。

每一名陷阵营甲士,配备有一面中型盾牌,一把矛或戈,腰间还会挎有一柄环首刀,背上还背有一张弓弩,外加三十支箭矢。

是重甲兵的同时,还是枪盾兵、刀盾兵、弩兵!

如此一支“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且军纪严明训练有素之师,做到了“每所攻击无不破者”便不难被理解了。

一通鼓罢,七百六十九名陷阵营甲士,便已齐整地站在了辕门前。

高顺穿盔戴甲,并没有多余的话,只一声:“出营!”

辕门打开,陷阵营鱼贯而出。

街巷里,六七个丹阳兵正提着刀往北走。

其中一个一脸憨相的丹阳兵好奇道:“大哥,城南那么多富户你不抢,带我们到城北来做什么?”

为首的丹阳兵骂道:“蠢货,你抢钱是为了干什么?”

挨骂的丹阳兵挠了挠头,憨声憨气道:“为了娶小翠啊,他爹说过了,要娶小翠就要拿三万钱作聘礼!”

“说你蠢还是把你当人看了!”为首的丹阳兵狠狠地赏了憨憨丹阳兵一记爆栗,“要不是咱娘说让我对你好点,我早把你给砍了!”

“今晚一过咱们就要回老家了,还给什么鸟聘礼?成什么亲?

憨憨丹阳兵吃痛,捂着脑袋道:“大哥,别打了,你说啥就是啥!”

丹阳兵老大骂骂咧咧道:“钱什么时候都能抢,我的大翠要是再不抢就带不走了!”

“弟兄几个,待会我和我弟弟只要他们家两个女儿,值钱的东西都是你们的!”

其余丹阳兵挖苦道:“可别了,他们家就一卖菜的,有啥可抢的!”

丹阳兵老大冷哼一声:“行了,真当我不知道你们几个的心思?待会宰了我老丈人全家后,我带你们去隔壁郭大户家里打秋风!”

话虽如此,丹阳兵老大心里却在冷笑:卖菜的没钱?幸好你们不知道我那老丈人地底下藏了多少钱!

众人全都笑咧开了嘴:“哈哈哈,就知道跟着什长你肯定有好处!”

“等等,你们听见没有?”

忽然有一个丹阳兵停下了脚步。

接着其余丹阳兵也停了下来,纷纷竖起了耳朵。

一阵兵戈铠甲摩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丹阳兵什长狐疑道:“难不成有人赶在了咱们前面?”

“走!”

刚拐过转角,这几个丹阳兵便是被吓傻在原地。

只见三十步开外,是黑压压一片全副武装的甲士,个个手持弓弩,虎视眈眈。

几乎是他们出现的同时,这些弓弩便对准了他们。

“快跑……”

‘跑’字刚说出口,陷阵营阵中便传来一声喝令。

最前面一排手执硬弩的士兵立刻扣下了机扣。

唰唰唰几声,丹阳兵们来不及躲避,一轮弩箭便被齐刷刷射倒在地。

憨憨丹阳兵被弩箭钉在了墙上,瞪大了双眼,唤了最后一声“小翠”便是低头气绝。

……

一路上只要遇到乱兵,高顺便下令以强弩射之。

大部队边走边射,很快便一路“畅通无阻”地赶到刺史府附近。

这期间也有个别幸免于难的丹阳兵,连滚带爬地找到了自己的都伯和军侯诉难,很快这些都伯和军侯便找到了许耽。

“是陷阵营!”许耽破口大骂:“只有高顺的陷阵营有这么多的硬弩!”

“这贼吕布,竟然这么快就出动了陷阵营来对付我们!”

底下有军侯挥了挥刀:“怕什么,陷阵营虽号称千人之众,实际上只有七八百人不到,咱们一千多弟兄在这,和他们拼了!”

另一个屯长起哄道:“左军侯说的对,趁弟兄们都在这附近,还没彻底散开,跟他陷阵营拼了!”

“我倒要看看是他陷阵营的龟壳硬,还是咱们丹阳兵的刀斧更锋利!”

许耽脸上浮现一抹狠厉之色:“好!召集各曲各屯,等破了陷阵营,咱们再掳掠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