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情况依然没有什么进展。冯大姐召集临时支委周炳、李英、蒋贵、赵老头四个人一起开会,研究对策。大家的情绪都非常愤激,说国民党这样倒行逆施,不过是想破坏团结,准备投降。冯大姐还提出了请大家考虑的一个问题,就是他们这个车队到底应该后撤,还是应该继续前进。支委会上,大家的意见完全一致,都主张绝对不能后退,只能继续前进。冯大姐又提出另外一个问题,说既然要继续前进,应该采取什么办法。大家思索了一会儿,李英主张继续交涉。赵老头说:“李大姐的意见很好,可是你交涉尽管交涉,只怕顽固派始终顽固。”司机班长蒋贵提出,如果交涉不成,不如冒一次险,硬冲过去,看来那挺机关枪也阻挡不住他们。周炳想了一下,就说:“蒋贵的意见固然痛快,要冲也许冲得出去。不过这个车队能冲出同官,却不能冲过宜君,更不能冲过洛川;这也是白搭。”最后,冯大姐决定,一方面要告诉大家,继续提高警惕,防止出现事故;一方面由周炳出面,继续跟检査站交涉放行。
周炳接受了车队的委托,散会以后,马上到检査站去找胖子站长,跟他讲抗战、团结、进步的大道理。那胖子像个摇头泥娃似的,一味子摇头。到了下午,周炳第二次到检査站去,同样跟他讲道理,他也同样地一味子摇头。当天晚上,周炳第三次去会见站长,非常恳切地对他说:“如果检査站不放他们过去,那么,对抗战的事业会产生很坏的影响,会招致很坏的后果。”并且,“他后来又加上说即使退一万步来看,放行的问题暂时不能实现,也至少应该把机关枪撤去,对这个车队以友军相待,这样才是。”站长一味坚持他自己的看法,说第一,他们的护照没有有效期限,按规定只能通用十天,现在已经过期了;第二,照样说他们要査对所有的物品,如果不经査对,他们不能放行;第三又说车队里面的人员和名单不相符合,这个事情也要调査清楚,要找到适当的证明。至于撤枪的问题,他说不关他的事,他无能为力。末了,还说他很同情周炳他们这个车队,可是,他的职权有限,不能超过规定,办理通行的手续。周炳见不得要领,准备回旅馆去。他走到大门口,看到站岗的那个持枪的士兵对他微微笑着,旁边站着一个上士阶级的班长之类的人物,也对他微微笑着。那上士陪他走到马路外面,机关枪的旁边,悄悄地对他说道:“大哥,你应该知道,国民党这边办事情都得有‘孝敬’才行。”周炳问他孝敬给谁,他用下巴指示给周炳看,远远站着一个人,是一个少尉排长之类的人物。他走到那少尉旁边,对他说:“老兄,你能帮点儿忙么?”那少尉对他笑了一笑,说:“忙倒是可以帮,我认识我们的营长,我跟他有一点儿交情,我可以跟你说说看。”周炳说:“既然这样,那就拜托了。如果能够成事,那真是抗战的福分儿。”那少尉说:“这倒没有什么,我跟你奔走一下,说说人情,这都是可以的,我也不要你的报酬。可是,你难道要我空着手去见我的营长么?那恐怕不大好办吧!再说,这些弟兄们日夜辛苦,保护着你们,你们连一根烟都不请他们抽么?这恐怕也不大好办吧!”周炳说:“你知道的,我们八路军很穷,拿不出什么钱来。我们只打日本鬼子,又不骚扰老百姓,哪里有什么油水呢?”那少尉排长看见周炳拿不出东西来,脸色忽然一变,就非常正经地对周炳说道:“是,老兄,你讲得很对,我也很佩服。可是这样一来,我就没有法子跟你去说话了,那也只好让他们检查站公事公办吧!”说完以后,对周炳敬了一个礼,周炳也还了一个礼,那个人一扭头,就走掉了。
周炳回去,把这件事情对大家说了,大家都觉着很有趣味儿,乐不可支。那赵老头作古正经地对周炳说:“阿炳,这也是你的造化,让你学一学什么叫做人情世故,这对你有益着呢。”
第五天,情况逐渐地更加恶化。小鱼自己要求在车队旁边值班站岗——其实,他只是在马路旁边站着玩耍。不晓得从什么地方来了一个兵痞,一步一步地走到车队的旁边,好像要伸手去抓车队上的什么东西。小鱼看见,就大声叫嚷起来。那个兵痞听见小鱼叫嚷,就凶神恶煞地在小鱼的脸上扇了几个巴掌,把小鱼的脸颊都打肿了。周炳听见小鱼的哭声,赶到现场,那兵痞已经跑掉了。他把这个情况回去向冯大姐汇报,大家一商议,都觉着这是国民党故意派人来挑起纠纷,是情况逆转的一种征兆。
根据这种情况,支委会又作出了新的决定,一方面要大家做好准备,进一步提高警惕,防止任何事故的发生;一方面又做了一些新的规定,车队值班站岗的人由每班两个人改成每班三个人,日夜二十四小时都要站岗,所有外出的人,不能一个人单独行走,必须有两个人才能出去。周炳跟蒋贵一起到电报局去,打电报回重庆请示。他们打了一个加急电报,把这个地方的一些重要情况向重庆汇报了,希望很快得到重庆的指示。在客找里,李英跟赵老头两个人负责检查了所有的文件,凡是秘密的文件,不能泄露的文件,都一律加以销毁,防止顽固的反动派对他们进行意想不到的破坏。
当天晚上,夜深的时候,周炳、蒋贵、小张三个人值晚上的最后一班岗。纵使白天怎样子繁忙、劳累,周炳跟蒋贵都抢着要值那最艰苦的一班。五月的西北,满天的星斗都有一点儿凉意。整条马路上空****的,既没有人,也没有车子,看起来像一个黑黢黢的,长长的山洞。只有检査站门口跟小客找门口都挂着一盏小煤油吊灯,发出微弱的灯光,互相交映着。在这种微弱的灯光下面,实际上五步以外就什么东西也看不见了。周炳正在黑暗中慢慢地行走着,忽然发现有一个黑影子朝他慢慢地走过来,他定神一看,原来就是检査站门口站岗的那个国民党士兵。那个士兵走过来以后,也不说话,就跟周炳并排着一起在车队旁边来回走着。走到第三回的时候,周炳忍不住问他道:“老兄,你可是有什么事儿么?”那士兵回答道:“没有事儿,一个人站着,孤零零的,怪寂寞,想找个人说说话。”周炳很有兴致地说道:“那敢情好,让咱们一道走,来它一个联防吧。”国民党士兵说那可不敢。你们是这个,是么?”说完以后他又举起右手的大拇指跟食指,做了一个八字的手势。周炳说:“是呀,我们是这个。”那士兵说:“既然如此,兄弟怎么敢高攀呢?你们打鬼子很勇敢,是全中国、全世界都闻名的。相比起来,我们就差得远了,我们连一个硬仗都没有打过,一直往后撤,撤,没尽没头地撤。人家都说,你们是天兵天将。”周炳判定这个人没有什么恶意,就坦然地对他说:“老兄,也不是这样的。你是人,八路军也是人,都是一样的有血有肉,要吃饭,要睡觉的人,不过,八路军是解放了的人,他们脑子里面多了一些东西,他们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打仗的,不是为了自己吃饭糊口去跟别人卖命的。不敢说他们特别勇敢,所不同的,只有这么一点点。”那士兵接上说道:“你们对待俘虏也很讲义气。过去,你们跟老蒋打的时候,对待俘虏很好,有几个俘虏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对我说得确确实实的。如今,你们对待鬼子兵的俘虏也很好,你们真讲义气。”这时候,远处、近处响起了一声、两声的鸡啼,周炳笑着说道:“老兄,你搞错了,那也不是什么义气不义气,那是我们的政策。我们认为,国民党的士兵也好,日本鬼子的士兵也好,他们大多数都是贫苦的工人、农民,都是我们的兄弟。他们打我们,是被迫这样做的,或者是受了别人的挑拨怂恿这样做的,不是他们的本心。我们有什么理由要虐待他们呢?”那士兵喷喷称羡道:“老兄,你太客气了。你们除了那些好处以外,还有一个大大的好处,就是你们讲道理。你要知道,在我们国民党的队伍里面,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或者不妨说,是完全不讲道理的。自己对自己,上面对下面,军队对老百姓,都是蛮不讲理的。你们就好在这一点,对什么人都讲道理。”周炳只是简单地“欸——”这样子应了一声,没有多说话。两个人结着伴,又在车队旁边来回走了四五遭。这个时候,各处的鸡声都此起彼伏,此伏彼起地叫了起来,很有点儿热闹。那士兵后来就站着不动了,周炳跟着他也站着不动,那士兵在周炳的耳朵旁边低声说道:“老兄,你们天天去跟检査站那些人讲道理,其实是没有用的。我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权放你们通行,他们只是在那里跟你们打官腔,瞎扯淡。他们的用意不过是想敲诈你们几个钱。你们真是把钱花了去,他们也不会把你们放行。老兄,你得注意,千万别上当,千万别上当!”周炳对他拱了一拱手,说道:“谢谢老兄的指点。”说完以后,两个人就分开。周炳去跟蒋贵、小张他们会齐;那士兵也回到检査站的门口,像一根木桩似地站着不动了。周炳把士兵刚才那番话对蒋贵跟小张说了,大家都非常高兴,觉着自己虽然暂时被困,但是他们并不孤立。
天亮以后不久,重庆的回电就来了,重庆办事处指示他们要“沉着坚定,据理力争”,除此以外,还要记住“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斗争到胜利。众人看见重庆这样指示,觉着重庆办事处的决心很大,信心也很足,他们自己的信心因此也一倍几倍地增加了。大家一致表示,一定要坚持团结,坚持抗战,决不后退,一直斗争到取得胜利为止。
第十一天,双方仍然僵持着,局势没有一丝一毫的进展。检査站的胖子站长似乎越来越胖了,举动说话都表现出更多的饱气。按照赵老头的评论,简直是“吃了三斤肥肉的一般”。当天下午,国民党那个少尉排长之类的人物又出面了,他跟周炳现在已经成了很熟的朋友。他对周炳说,国民党有另外一位长官要约他见面。看见周炳犹豫不决的神色,他就加上说道:“老兄,这回可是跟上回不同,这回要跟你见面的人官儿大得多,权力也大得多。”那少尉走了以后,周炳就跟冯大姐商议对策,他根本不相信有什么更大的官儿要找他,也不相信跟那些官儿见面会有什么结果。可是冯大姐说:“去一去吧,去一去反正咱们也不吃亏。”周炳听见冯大姐这样说,也就不再说什么,缓缓地向检査站信步走去。他每天都要上检査站去三回五回的,也就成了那儿的熟人,既没有人盘问他,也没有人阻拦他,也用不着什么通报,他就昂然直入地走进了那个大办公室。他在门口站定,往里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原来这回不是李民魁,却是他的亲戚,他的表姐夫何守仁。他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哦——”何守仁连忙站起来,说道:“不错,没有想到吧,是我。是我叫他们请你来的。坐吧,坐吧,不用客气,反正都是自己人。”周炳满腹狐疑地坐下,何守仁站起来,亲自给他倒了茶,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就寒暄叙旧起来。何守仁首先问他在重庆的时候见过他表姐陈文娣没有。周炳说,他已经见过他二表姐,她可会料理自己了,可会打点自己了。她不单是春风满面,并且越来越发福了。何守仁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他看见自己那小淘气何汝温没有。周炳说,何汝温他也见着了,满聪明,满体面的。何守仁又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周炳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谈什么正经事,就问他官居何职,为什么会跑到陕西地面上来。何守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有什么职务呢?还不是一个破专员!其实,跑到这样苦寒的地方来当一个专员,还不如在广东当一个县长呢。欸……”周炳又问,何家老太爷跟陈家老太爷如今在什么地方,身体可都健壮。何守仁又叹了一口长气,才慢慢地说道:
“我们家老头子如今已经回广州去了,他在那里还担任了一些什么公职。他自己想,香港是别人管辖的地方,终归不是一个中国人长久停留的所在,因此,他就回到自己的家里。可是一回到家里,你看那许多人,都登门来啰嗦他,纠缠他,要他出来维护秩序,替桑梓尽一点力,也保护一下咱们的中国同胞,免得受日本人欺凌,或者不如说,受过分的欺凌。我们老头子也就答应了。老弟,你看,这样一来不要紧,禁不住别人又说起闲话来了,又说他是顺民哪,又说他是汉奸哪,什么不好听的话都说出来了。有谁知道他的一番苦心呢?”说到这里,何守仁故意停了下来。可是,周炳也不追问,只是默默无言地等待着,不久,何守仁又往下说了:
“至于陈家老太爷,我那个老丈人呢,他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在香港可以做买卖,在广州也同样做买卖。英国人来了,他是大老板;日本人来了,他还是大老板。他回广州以后,生意倒是越做越大了,他现在更加富有了,这也难怪,买卖人嘛,有奶便是娘嘛。说起来,他做人也跟我们家老太爷不一样,他多么灵活,多么乖巧,多么善于观测事变,多么善于把握机会!不像我们家那个老太爷,笨笨拙拙的,一句漂亮话也说不出来,一个人也不会去拜候,纯粹是一个腐儒的样子。这又怎么比得上陈老太爷,钱赚得多,社会上面子大得多,可是,没有一个人说他的闲话,好像他这样做完全是合情合理似的。你看一个人会做人跟不会做人有多么大的区别!”周炳不想在这个时候研究这些事情,更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讨论何、陈两家老太爷的是非,就用话支开他道:
“表姐夫,你既然是当了专员,怎么会跑到这个小县份来呢?”何守仁拍着手说道:
“问得好,问得好。说起来,我这次到这个地方来,确确实实是狗抓耗子——多管闲事。只因为你们这个车队卡在这个地方,问题拖了很久还不能解决,所以,他们就打起我的生意来了。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看,这不是真真正正的多管闲事么?”
周炳听见他这么说,觉着有点儿恶心。他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在大办公室里转了两个圈子,想走又不能走,留下来又不舒服,真是没有办法。后来,何守仁自己接着说下去道:
“不过,老弟,你不要担心,你不要以为我是国民党员,又是国民党的官吏,那都没有什么关系。你很了解我,我这个人从始至终,从小到大,都是坚持一种超然立场的。对于国民党跟八路军当中的纠纷,我抱着很客观的,超然的态度——这就是说,公平合理的态度。”
周炳带着一种极端不信仟所造成的烦恼,如坐针毡似地坐了下去。但是,同时在座位上左右摇摆着,挪动着,不得安宁。何守仁装着一种笑嘻嘻的,非常公正的样子,对他说道:
“我倒有一个建议,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其实说出来也不要紧,大家听听,不碍事,是么?我自己是力求公正,力求不偏袒任何一方,力求能把这件事情稳稳妥妥地解决下来的。”
周炳用一种麻木的表情催促他道:“你有建议,那太好了,请说吧。不管什么建议,我想我都能忍耐着听完。”
何守仁得意地搔搔自己的脑袋,扒扒自己的头发,说道:“那也很简单,不过正因为简单,所以做起来容易,效果也好。你别急,我是想这样建议:你们所有的男子都留下来,往回走,回重庆去。我跟检查站说一说,让车上的妇女、小孩跟物资都通过这个检査站,让你们这个车队在没有男子的情况之下到达延安周炳一听,觉着好笑,就不假思索地反驳他道:“老兄,按你这么说,男子都留下,那车队怎么能到延安去呢?你要知道,这个车队三个司机碰巧都是男的呵!”
何守仁笑道:“这个你放心,我早有安排。我们给你另外派三个司机就是了,有什么难的呢?”
周炳呼啦一声站了起来,指着何守仁的鼻子质问道:“当初——十年以前,在东沙江上,如果我们那个时候按照你这个主张,只救妇女,不救男子,那也行么?”
何守仁嘻皮笑脸地说道:“你别瞎扯,老弟,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现在我的建议却是惟一可行的办法,你要慎重考虑。”
周炳断然地拒绝道:“没有什么可以考虑的,你的建议不过是一种胡说八道,根本不成为什么建议。”
何守仁想发脾气,终于没有发作出来。他只是用手指频频地叩着桌面,对周炳说道:“想不到你现在这么大年纪了,说话还这样没有分寸。做人处世,总得有点章法,守点规矩。现在是国民党在领导着抗战,它是不许可任何人随便捣乱的。”
周炳也抗声说道:“你的话我早听见了,可惜等于没有听见,因为我并没有随便掩乱。”
何守仁坚持道:“你还不算捣乱么?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相信,任何人跟你说话你都不相信,这还不是捣乱么?你不听我的劝告,只有自己吃苦。”
周炳冷冷地笑着坐下来,一面坐一面说道:“对,我自己吃苦,我这一辈子都是自讨苦吃,从来不怨天尤人。”
何守仁点着了一根香烟,猛猛地吸了一大口,差一点儿把半根烟卷都吸掉了,然后说道:“年轻人,不要过于傲慢吧,我看你那只右手是残废掉了,这大概也是因为你傲慢的缘故。一个人傲慢就得到这样的结果,如果是一支军队呢——一支军队傲慢起来,那结果就更悲惨了。你要是不相信,你就想一想过去不远的皖南事变吧,那就是你们那个新四军傲慢极了的结果。”
周炳一听,就像被一根弹簧弹了出来一样,从座位上跳将起来。他浑身颤抖——嘴唇颤动着,两只手——残废的,不残废的,都在颤动着,陷入非常激动的情绪之中。他举起僵直的右手,指着何守仁的鼻子,厉声抗辩道:“你们国民党干的全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了要投降,就把一支最英勇的抗日部队看作敌人,对它进行罪恶的偷袭!你们有几百万军队,可是你们领导什么?广州失守那么悲惨,是你们领导的么?在广州,在广东,你们扔下了几百万、几千万的人民,置之不理,人民还要跟着你们走么?”他这样说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非常威武,非常雄壮。
何守仁自知理亏,但是仍然强辩道:“那是一种战略。你懂得什么?”
周炳恢复了镇静,用一种蔑视的态度说道:“好一种战略!幸亏全国人民没有跟着你们的战略逃跑,不然的话,现在全国人民都要逃到国境以外去了。我老实不客气地跟你说一句知心话吧,人民信任谁,跟谁走,谁就是领导!从九·一八日本侵略中国开始,到在整个抗战运动当中,中国各个政党的,言论和行动,看整个局势的发展,你就不难领悟——历史是多么地冷酷无情呵!”
何守仁听了他的话,只顾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