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衣丢失让保罗很伤脑筋。他焦虑的倒不主要是它值多少钱,尽管他这种处境的人对这个问题也绝非可以小看。衬衣是借来作式样的,没有它母亲就无法替普雷斯唐先生做衬衣。至于把式样找回来,他感到几乎不可能。另外那也会耽搁时间,他母亲是闲耍不起的。保罗太忧虑不安了。迈克·多罗范再次伤害他,而这次更加严重。
他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似乎只有一个答案。他必须回到普雷斯唐先生那里,向他解释衬衣如何丢了,请他再给一件,当然要保证赔偿。他没把握普雷斯唐先生是否接受他的解释。或许先生会认为他不过是在极力欺骗他。但无论如何,好像也只有这样了,而且必须马上去。他上了一辆经过的车,走路已来不及。
“要是事先乘车去就好了。”保罗想。“那样衬衣也不会丢失。”
“然而后悔已晚。他必须尽力采取唯一的办法。”
当保罗再次站在普雷斯唐先生住处的门口时已近10点了。他按响门铃,要求见他。
“傍晚前你来过吧?”佣人问。
“来过。”
“那你知道房间。上去吧。”
保罗爬上楼,敲一下普雷斯唐先生房间的门。他听见请进的声音就进去了。
普雷斯唐先生吃惊地抬头看着他。
“我想你看见我一定很意外。”保罗说,相当尴尬。
“唉,不错。我可没想到好事会来得这么快。”普雷斯唐先生微笑着说。
“恐怕这不是一件好事,我带来的是坏消息。”
“坏消息?”先生重复道,大为震惊。
“对,我把你给我的衬衣弄丢了。”
“哦,就这个?”普雷斯唐先生问,这才显得放下心来。“怎么弄丢的?”
“我正沿着鲍雷街回家,有两个家伙碰上我。一个叫迈克·多罗范,他逼着我和他打架。我狠狠揍了他一顿,”保罗满意地又说,“可打过后我发现另一个家伙拿着衬衣跑了。”
“我想他穿着并不合适。”普雷斯唐先生说,笑起来。
他大概体重有250磅,所以衬衣穿在那家伙身上肯定是有问题的。想到这里保罗自己也情不自禁笑起来。
“你真是不幸。”普雷斯唐先生说。“你认识打的那个男孩?”
“认识,先生。有一次他把我的糖果偷了,那时我在做奖袋生意。”
“我们就在那天认识的。”普雷斯唐先生说。
“对,先生。”
“他好像不是你很哪样的朋友。”
“不,迈克不喜欢我,虽然我不知道为啥。但我希望你不会因为我丢失衬衣生气吧?”
“不会,看起来不是你的错,只是你的不幸。”
“我先前害怕你会认为我在编故事,只是想多得到你一件衬衣。”
“不会的,小朋友。我有些信面相术,你的面相是诚实的。我不相信你会欺骗我。”
“不,我不会的。”保罗立即说。“如果你再给我一件衬衣,我母亲会多做一件赔你。”
“我当然会再给你一件,不过你用不着赔我。”
“只有我赔你才公平。”
“也许是,我很高兴你主动提出来,不过那点损失对于我微不足道。那不是你的错,所以你不必为此受到损害。”
“你太好了,先生。”保罗感激地说。
“只有这样才恰当,保罗。”
普雷斯唐先生走到衣柜旁,又取出一件衬衣交给保罗。
“听我的,小朋友,”他说,“你这次坐车回家。时间晚了,你也许又会碰上那个家伙。我倒愿意看看他穿上那件衬衣的样子。”普雷斯唐先生想到这里哈哈笑起来。
保罗决定听恩人的话。这事他不想再冒风险了,所以走到第4大道上了车。
回到家里已快11点。他从来不习惯在外面呆得很晚的,这么久不见他人影使母亲很惊慌。
“为啥回来得这么晚,保罗?”她问。
“我马上告诉你,妈。这是作样子的衬衣。你能照着裁剪新衬衣吧?”
霍夫曼夫人仔细看了一下。
“能,”她说,“没有问题。普雷斯唐先生一定是个大胖子。”
“对,他完全可以当个议员[6],不过他人很好,体谅别人,我喜欢他。你听我说了今晚发生的事,就可以自己判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啦。”
这里不必再重复保罗遇险的事。他母亲听过后对迈克·多罗范及其同伙十分气愤,不过还是觉得他们是可以原谅的。
“希望你别和那坏小子有来往,保罗。”她说。
“我会尽力的。”保罗说。“今晚我并不想和他说话,可是又没办法。哦,我忘记说了,衬衣做好一半时我就先给普雷斯唐先生送去。”
“我想每天我能做一件。”
“用不着那么辛苦,妈。你知道工钱不错。”
“对,所以我会干得更快乐。要是我的劳动都有这么好的报酬就好了。”
“也许普雷斯唐先生会把你推荐给他的朋友,那样你就有更多的活干啦。”
“但愿如此。”
“我把衬衣全部送过去时向他提提。”
“他会把布料送来吗?”
“这事我又差点忘了。我有一份给巴克勒公司的定单,定购需要的布料。我可能明天上午去取。”
“可那样会耽搁你工作,保罗。”
“嗯,我可以两小时不摆摊。”
“我觉得不必那样。我自己把定单拿去,让他们替我送来。”
“他们愿意吗?”
“他们经常那样。或者,如果布料不是太多,我可以坐车自己拿回来。”
“那好。瞧,妈,都11点过了,咱们都睡觉去吧。”
第2天保罗像平常一样去照看生意,霍夫曼夫人吃过早饭收拾好后,戴上女帽和披肩,准备去取做衬衣用的布料。
巴克勒零售公司的规模很大,在纽约名列前茅。霍夫曼夫人刚进去时顾客还不是很多,后来才增加。她询问之后来到一个专门的柜台,拿出有普雷斯唐先生签字的定单。普雷斯唐先生是一个长期顾客,所以公司很快就按定单供应了货。职员把包打好,由于是做12件衬衣的布料,所以必然有很大一包。
“给你布料,夫人。”职员说。
霍夫曼夫人体力柔弱,觉得无法把这么重的东西拿回去。即使坐车,她也不得不拿一段路,而她感到自己是搬不动的。
“你们不送货吗?”她问。
“有时送。”职员说,傲然地看着这个衣着朴素的穷寡妇,心想可以对她不屑一顾。假如她衣着富贵,他就会大拍马屁了,哪怕是最小的一包货他也会帮着非送走不可。不少人都有两种行为准则,一是为富人的,而为穷人的则大不相同——这个为霍夫曼夫人服务的职员即其中之一。
“那么,”霍夫曼夫人说,“我想请你帮我送一下这包货。”
“每样东西都送麻烦可多啦。”职员不礼貌地说。
“这包东西太重了,我搬不动。”寡妇说。
“如果你非要送不可,”职员没好气地说,“我想送就送吧。”
与此同时他的老板走过来了,并听到他们最后的谈话,虽然他没注意到。有的人认为老板是个严厉无情的人,不过他总是要求雇员们必须做到一件事,即对待所有买主都要同样礼貌,不管他们的经济状况如何。
“你不想替这位夫人送货?”巴克勒先生严厉地问。
职员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
“我告诉她我们会送的。”他支吾着。
“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不够礼貌。这事如果再出现你就走人。”
“把你的地址给我吧。”职员压低声音说。
霍夫曼夫人给了他,然后离开公司,感谢有了那位大商人来管——他把职员教训了一顿,这个职员还是看重自己工作的,觉得最好把这个教训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