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半个月,明媚儿一直贴身服侍景文帝,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而景文帝的伤口恢复速度极快,快得让明媚儿都时常在心中感叹,景文帝不像个正常人。

可奇怪的是景文帝伤口愈合飞快,他本人心情却越来越差。

明媚儿想开解几句,又不知缘故,只能柔情蜜意伺候着,他的脸色是一日比一日差。

终于在他皮肉都愈合,只剩下微微血痂伤痕时,秋猎之事又重新提上日程。

也曾有大臣反对,主张即刻回宫,但被景文帝一口否决。

他说:“南苑围猎是祖宗传统,若因一点小事就慌张离开,岂不是因噎废食。”

这才堵住那些叫着要回宫大臣的嘴。

“陛下,西太后娘娘派忠嬷嬷来传明昭仪娘娘前去一见。”汪公公低头回禀着。

此时景文帝正端坐在书桌后处理政务,明媚儿坐在一旁小桌边练字。

“何事?”景文帝问。

汪公公摇头道:“奴才不知。”

“只听忠嬷嬷说是西太后娘娘许久未见明昭仪甚是想念。”

景文帝手中毛笔微微一顿,看向明媚儿。

“你与母后有交集?”

明媚儿放下毛笔,敛起神色道:“曾见过一面…西太后娘娘很是和善。”

“那你就去吧。”

“汪公公跟着。”

“是,陛下。”明媚儿和汪公公一同应声行礼退下。

门外的忠嬷嬷见汪公公贴身跟着明媚儿出来,惊讶微微挑眉,很快又恢复正常,笑着屈膝行礼。

明媚儿态度和善叫起身,一旁银杏适时悄悄给忠嬷嬷塞银子。

忠嬷嬷轻轻摇头,摆手,没有接。

连掂都没掂。

好在是事情做的隐秘,也不算是驳了明媚儿面子。

一行人快步走到西太后帐篷。

两个宫女掀起门帘,忠嬷嬷带着明媚儿走进去,汪公公跟在后面,银杏则是留在帐篷外。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明媚儿恭恭敬敬行礼。

西太后端坐在主位上,一抬眸看着汪公公跟进来行礼,微不可察地皱眉。

“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明媚儿起身。

西太后喝口茶,看着明媚儿道:“皇帝身体恢复这么快,还要多亏你精心照顾,这是大功一件。”

“太后娘娘过誉,照顾陛下是臣妾本分,陛下恢复得快,也是太医们的功劳,臣妾不敢居功。”明媚儿说道。

西太后颔首:“你是个规矩的。”

“只是皇帝已经痊愈,你也要回自己屋里呆着,不好一直留在皇帝身边,引人议论。”

西太后说着,看到一旁角落的汪公公,又找补一句:“这对你也不好。”

明媚儿敛起神色恭顺道:“是,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懿旨,今日便回自己屋里。”

西太后点头,看一眼忠嬷嬷,忠嬷嬷同样点头,出帐篷,带进来一个中年老嬷嬷。

“这位是青嬷嬷,从前在尚寝司当差,后来被派来南苑留守服侍着南苑的妃嫔。”

“如今哀家要带她回宫重回尚寝司上值。”

“汪公公。”

汪公公应答:“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今日正巧你来,省得忠嬷嬷再跑一趟,一会儿你就把人带走吧。”

汪公公心里默默叹口气,想着景文帝如今是最讨厌尚寝司这帮人,他还把人带回去,恐怕又要惹陛下不悦。

“是,娘娘。”汪公公躬身应下。

西太后抬手,在忠嬷嬷的搀扶下起身。

“退下吧,哀家也累了。”

“臣妾告退。”明媚儿行礼告退,带出汪公公和青嬷嬷。

汪公公犹豫着,还是凑到明媚儿身旁小声道:“娘娘,一会儿见了陛下,您回禀青嬷嬷一事行吗?”

明媚儿抬眸,看到他脸上勾起笑,带着讨好之意。

“好,一会儿本宫回禀。”明媚儿一口应下。

从前汪公公也算帮她许多,这点小事何须多言。

汪公公笑着道谢:“多谢娘娘体恤。”

“娘娘不知,陛下亲政以后最不喜有人管着、制衡,这尚寝司干的就是管着历代帝王床帏之事的活,最不被帝王所喜。”

“近来陛下心情不悦,奴才不敢触霉头。”

“但陛下很是厚待娘娘,娘娘只需提一嘴便好。”

汪公公解释着自己不愿意做这事的原因。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从前陛下是不厌恶尚寝司的,毕竟陛下不是个喜好女色之人,尚寝司嬷嬷最大的作用就是记录,而非管控。

甚至是一次都没管过。

陛下很有节制。

但自从明昭仪进宫…他都时常看不下去,更何况是尚寝司的嬷嬷来了,那肯定是要横插一手的。

上次喜嬷嬷来呆过几天,都吃尽冷脸,她又分不清尊卑自作孽被发落了。

自那以后景文帝没提再召尚寝司的事,太后、皇后也没发言,他自是装不知。

如今太后娘娘看不惯,又派人来,自然也是个讨嫌的活。

明媚儿颔首,也没有再多说,带着人回到景文帝的君帐。

行过礼后,汪公公老早就站在一边装鹌鹑,没有回禀青嬷嬷的事。

明媚儿自觉把这话头打开,说了青嬷嬷的来历。

“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安。”青嬷嬷向景文帝行礼。

一举一动极其标准规范、仿佛都拿尺子丈量过一般。

景文帝看着青嬷嬷、明媚儿,又转头去看汪公公。

汪公公低着头悄悄往后撤一小步。

“出去吧。”

青嬷嬷:“是,陛下。”

说罢行礼告退。

明媚儿又道:“陛下,今日臣妾便回自己帐篷了。”

“……”空气安静一瞬。

景文帝点头,发出一声恩。

“你是该回去了,总是在这于理不合。”

明媚儿没再多言,等着太阳落山,用过晚膳便在银杏的服侍下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自从夜半遇袭后她就一直留在景文帝身边,还不觉得如何。

如今一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躺在榻上,那晚的记忆一股脑的涌上来。

又恶心又害怕又难堪…

此时她第一次有些感谢从前在赏春楼的经历。

不然换做寻常女子,恐怕早就羞愤而死了。

明媚儿长长呼出口浊气,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如今守卫森严,绝对没有贼人再来了。

过去的事情便过去吧。

……睡不着,又燃起一支香。

半梦半醒间,又听到细细簌簌之声。

她猛然瞪大双眼,惊地坐起来。

一个黑影,赫然出现在帐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