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儿唇边泛起笑意。

王幼卿艳羡的眼神落在明媚儿身上,对面薛云露的视线也投向她。

明媚儿压下心中紧张,起身。

却又见文昭仪起身了。

她笑盈盈走到景文帝身旁,衣角翻飞,亮眼又华丽。

“臣妾多谢陛下,还记得臣妾生辰。”文昭仪行礼,看着景文帝的眼神是毫不遮掩的欢喜。

“起来吧,你入宫多年,孤自然记得。”景文帝道。

明媚儿僵住了,唇边的笑直在脸上,显得有两分滑稽。

“明选侍,你起身可是有事?”沈皇后端坐在主位上,看着明媚儿问。

她语气仍然柔和,但听在明媚儿耳朵里却像是刀刃一般。

明媚儿抬眸去看沈皇后,却意外和景文帝对视。

景文帝神色不变,依然是那么冷淡。

明媚儿胸口一闷,鼻尖酸涩,忙低下头对沈皇后行礼:“皇后娘娘,妾身身体不适,想先行回宫了。”

她低着头,不去看任何人的脸色。

沈皇后疑惑地哦了一声,道:“这宴会刚开始,明选侍便要回去了?”

“一会儿还有陛下精心准备的节目,等到明日十五陛下要和百官一起举办‘腊祭’。”

“诸多事务繁杂,再聚在一起就要等年关了。”

沈皇后挽留明媚儿。

她身为中宫之主,没有收到过明选侍抱病一事的禀告,这身子不适自然也是托词了。

同样,景文帝也如此想。

他面色更冷些,看着明媚儿低伏的头顶。

“妾身多谢皇后娘娘美意,但妾身当真身子不适,想要回去了。”明媚儿仍是告辞。

沈皇后看了景文帝一眼,看着他脸色不好,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快意。

“明选侍,陛下让咱们姐妹齐聚一堂,也是一片好意。”肃美人开腔了。

王幼卿刚想站出来为明媚儿说话,只见景文帝率先开口:“让她回去吧,左右也是与她无关。”

景文帝声音清洌,犹如昆山玉碎般动人,每个音阶都能刚刚好敲在人心里。

明媚儿心口发紧,忙行礼告退,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留恋。

她向外走着,只觉得如芒在背。

脚步略带两分踉跄,在银杏的搀扶下快速离开畅音阁。

踏出了高楼,才觉得能呼吸了。

“主子。”银杏担忧地看着明媚儿,拿出一张手帕递给她。

明媚儿接过来,一阵风刮过,脸上一阵凉意还伴着刺痛。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滑落。

“无事,走吧。”明媚儿努力压着情绪,加快脚步。

只是人还没走几步远,猛然听到一声巨响炸在耳边,吓得她心脏差点停滞。

“主子别怕,是烟花。”银杏忙扶住明媚儿。

明媚儿回过神来,向身后看去。

畅音阁方向的天空上,接连不断的烟花炸开,宛如盛开的花朵,肆意绽放。

它们划破天际,带着五彩斑斓的光芒,点亮了整片夜空,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明媚儿猛然想起小产时那个梦境,她抱着女儿去看铁树银花,也是如此绚烂。

在第二波烟花炸响时,明媚儿逃也似的跑了。

本来要走将近半个时辰的路,生生走得两刻钟便到储秀宫了。

不等银杏多说话,她就钻进内室不肯再出来。

沾满寒霜的外衫仍在身上,她就扑进床榻,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不问世事。

拼命忍着情绪,转移注意力,她本就没想过生辰,也不必为本就没有的东西伤怀!

眼泪刚落下来又飞快被她擦干。

半晌,明媚儿的心情才渐渐平缓。

“咚咚咚——”传来敲门声。

“主子,奴才小康子。”小康子的声音响起来。

明媚儿轻咳一声,勉强压着哭腔,声音仍有些沙哑。

从被子里冒出头来:“小康子,怎么了?”

门外停顿片刻,小康子道:“主子,奴才有事想回禀,不知主子方不方便?”

明媚儿擦干泪,又打开妆奁去补妆容,确定在铜镜里看不出自己的异样时,才坐到桌边椅子上。

“进来吧。”

“嘎吱——”内室门被推开。

小康子一溜烟进来关上门,凑到明媚儿身边行礼后,有些犹豫踌躇之色。

“怎么了?”明媚儿疑惑问。

小康子心一横,在怀里拿出一块用油纸包裹得极好的东西,放在桌上。

打开。

里面赫然是两个鸡蛋。

明媚儿神色一怔。

“主子,今日奴才去给弟弟赎身,正巧在掖庭看到主子的信息,才知道今日原是主子的生辰。”

“奴才没本事,只能在御膳房弄出两个鸡蛋来,还希望主子别嫌弃。”

小康子语速飞快说着,低着头不好意思去看明主子的神色。

忙说完,又道:“主子愿您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

“天色不早,奴才就先下去了。”小康子说罢便行礼慌张退下。

出了门,倚靠在柱子上,胸口上下起伏,短促地呼吸着。

太紧张了。

还好没把姑姑教的祝寿诗词忘了。

而明媚儿看着小康子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两个鸡蛋。

鸡蛋拿起来,尚是热的。

瞬间泪如雨下,一直拼命压抑的情绪,在这时有了发泄口,忍也忍不住。

紧紧攥着手上的鸡蛋,哭得不能自已。

夜,更深了。

直到鸡蛋冰冷,明媚儿才算平静下来。

“咚——”轻轻一声,她把鸡蛋磕在桌上,细细剥开,洁白的蛋身露出来。

混着苦涩和泪水,一口口吃下。

又坐在铜镜前,自己把早就哭花的妆卸干净,更换好寝衣。

上床,睡觉。

这宫里,谁都不能成为她的依靠。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从此刻起,好好生活。

…………

另一边自从明媚儿走后,景文帝便有些意兴阑珊。

勉强忍耐着不悦,坚持了半个时辰。

菜没怎么用,酒已经喝了两壶。

沈皇后看着,也没有劝,好不容易到年关可以放松,她也不想扫兴。

总归陛下酒量好,尚且无碍。

“陛下,前几日准备的孔明灯,宫人都拿过来了,正在楼下候着。”汪公公小声回禀。

景文帝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片刻。

“拿回去。”景文帝道。

汪公公错愕抬头,这孔明灯出自大师之手,精美非凡,准备了几日,就等今日。

结果,不放了?

“无关紧要的放了,孔大师做的送回乾清宫。”

“是,陛下。”汪公公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