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帝看着明媚儿,不说话。

直到明媚儿再次问出口。

“陛下,我弟弟怎么了?”明媚儿声音里的紧张都快化成实质了。

“……”

景文帝微微呼出一口浊气,黑沉的面容像是被某种东西驱散了几分,但也更显得沉重。

翻身从明媚儿身上下来,顺势躺在了明媚儿的身侧。

“没事,别多想了。”

明媚儿猛然坐起身,不顾自己伤口的疼痛,定定的看着景文帝。

“陛下,到底怎么了?”明媚儿急得眼眶微红。

方才那些多愁善感都被驱散了,只剩下担心了。

“……”

景文帝看着明媚儿泛红的眼眶,和她不自知的身体颤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明媚儿的手背微叹口气道:

“没事,等事情过了,孤会安排你们见一面。”

明媚儿听到这话心放下一半。

景文帝方才那么突然的开口,他们之间又是谈论的生死话题。

让她不得不多想。

那个可能,让她只是想想就浑身发麻,呼吸像是快停滞了。

还好不是。

只要人活着,什么都不是问题。

哪怕是残了、废了、疯了、傻了,都没关系。

“是,陛下。”明媚儿应了。

景文帝将明媚儿拽下来,躺在自己身侧。

“以后凡事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鸣玉身体不好,还要你亲自照顾教导。”

“你与你母亲要好,自然也应当知道,母亲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何等重要。”

“不要总想着,寿禄不永,只要不接触鸣玉,鸣玉以后就不会有悲伤。”

“你现在不接触她,她现在就开始悲伤了。”

景文帝声音低沉,缓缓说着,听在人耳朵里倒是少见的柔和。

明媚儿抬眸看向景文帝,撞上他眸子里的认真,微怔。

又想起他说的话,他鲜少一次说这么多话,又是这样温柔嘱托的话。

“是,陛下,臣妾会对鸣玉好的。”明媚儿卷翘的睫毛抖了抖回道。

内心又忍不住为鸣玉的未来感到担忧。

但是她已经收不了手了。

景文帝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片刻。

明媚儿又开口问:“陛下,你要怎么处置敏昭仪?”

她没问文贵妃。

文贵妃毕竟刚小产,又生了慈安公主。

一直表现出来的态度又是待鸣玉如同亲生孩子。

景文帝对文贵妃的态度不明,她不能贸然将矛头指向文贵妃。

若是景文帝不处置文贵妃,她自然会想办法用自己的方式来回馈文贵妃。

景文帝看向明媚儿。

他方才回乾清宫已经听梁氏和叶氏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了。

还有彭峰找的太医院的一个小侍医,是敏昭仪找的太医的徒弟。

也能作证,确实是敏昭仪令太医院太医制作小儿安神药。

“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这个结果你满意吗?”景文帝道。

明媚儿抬眸看他反问:“陛下满意吗?”

鸣玉是他们的孩子,不应该问她满不满意。

难道只有她在意孩子,而景文帝不在意吗?

双眸对视。

景文帝直白回答道:“不太满意。”

这个回答出乎明媚儿的意料。

明媚儿挑眉道:“不满意?那陛下为何要这么处置?”

“……”

屋内沉默片刻。

景文帝答:“前朝暂且不能动,只能等事情结束再做处置。”

前朝如今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平静的表面下早已经暗潮涌动。

所有的事情都紧绷成了一条线,维持着诡异的平衡。

现在全看是谁先出手打破平衡。

但这件事不该他来办。

景文帝提起前朝,明媚儿面上露出了然,便不再说什么。

只道:“一切都听陛下的安排。”

前朝后宫瓜葛在一起,这是不能避免的,也是最让明媚儿厌烦的,但是却无法改变。

恒亲王,已经很久都没有给她传信了。

今日,已经是景文帝回宫的第二日了。

明媚儿低眸思索着不再说话,景文帝也没有再说话。

一时间屋内陷入安静,但气氛比最初已经柔和了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

汪公公的声音从外殿传来:“陛下,丰院判来了。”

丰郎中自从当了挂名太医后,在宫中也是有正经身份了。

“传。”

景文帝说罢干脆利落起身,想要下床,却被明媚儿拉住了。

“陛下,您后背的衣服上有血。”明媚儿皱眉关切道。

景文帝顺着明媚儿拉着衣服的手看了一下,无所谓道:“无事。”

“嘎吱——”

内殿门被汪公公从外面小心翼翼拉开。

汪公公带着拿着药箱的丰郎中走进。

“微臣参见陛下、贵妃娘娘,陛下万安,贵妃娘娘万福。”丰郎中大喘气咳嗽的行礼。

他一直工整的鬓角此时乱糟糟的也没顾得整理。

可见这一路的奔波。

“起来吧,先为俪贵妃把脉。”景文帝道。

丰郎中谢恩起身,视线在空中和明媚儿交织一瞬又分开。

他看到了正躺在**倚靠着隐囊,拉着景文帝衣服,像是胖了两分的明媚儿。

不得不说,他也有两分佩服明媚儿了。

也许是他老了,又或许是他和明媚到底是上下级的关系。

他也不知道明媚儿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景文帝被她亲手所伤后还依然眷顾厚待。

“丰郎中,先为陛下处理伤口吧。”

明媚儿在丰郎中拿着药箱走近时说道。

丰郎中看向景文帝,方才松弛的面容此时又紧绷几分。

关切地问道:“陛下的伤口又撕裂了?”

景文帝面无表情道:“无事,都是小事。”

“……”

景文帝不愿意处理伤口,丰郎中只能看向明媚儿。

明媚儿拉着景文帝的衣袖,轻轻摇了摇说道:“陛下,若是您不处理伤口,臣妾心中难安,不能以身替您,也只好与您同苦了。”

“……”

“陛下,俪贵妃的伤不能拖啊。”汪公公在一旁适时也补了一句。

景文帝的伤口早上就撕裂了。

他是做太监的,又不是做太医的,怎么会处理伤口??

就是随便重新包扎了一下,根本没怎么处理。

这一上午他也担惊受怕,还想着等陛下空闲了,他脱身能秘密将郁苍术带来为陛下包扎。

虽然陛下的伤口骇人,不能轻易被人知道,但是郁家几辈子人都在太医院,郁苍术也是信得过的。

眼下不用等郁苍术,丰郎中就来了,能为陛下处理就是最好的了。

“陛下。”明媚儿看景文帝不说话,又摇了摇景文帝的衣袖。

景文帝只能同意了。

在脱衣服的档口,景文帝回眸用一种警告的眼神看了丰郎中一眼。

丰郎中没看明白。

但是与此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在他耳边。